第二天,在约定好的时间点,五人抱着自己的脏衣服聚集在洗衣店门口,却没办法处理五堆为了伪装而带来的累赘,究其原因——洗衣店没有开门。
说是没有开门,其实也不准确,毕竟门上并没有挂歇业的标识,也没有落锁,只是不知为何关着灯,徒留洗衣机的嗡嗡声孤独而坚强地揽客。
五个人只好伪装成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在周围转圈圈。
走了足足三圈,经历了景光想要以自己为诱饵,到四人强烈反对,再到降谷零的保护欲大爆发,再再到四人阻拦,最后决定先由降谷零开门的全过程,这才有一只小麦色的手推开了洗衣店根本没有锁的门。
“外守老板在吗——”
降谷零的声音回荡着。
萩原于是也帮忙喊了起来,降谷零放下衣服,像是不经意一样向楼梯的方向走去。
“外守老板——是hagi来了,你上次还说可以给我打折呢——”
降谷零停下脚步,幽暗的楼梯间浓缩于其眸中,瞳孔弧形光滑的表面呈现的画面被大脑解析,逼迫降谷零踏上第一节台阶。
他的面前,藏匿在楼梯的阴影后,属于外守一居住处的那扇门立着,门上有着一块方便观察外界的玻璃——这在上一世并不存在——而此刻,玻璃后不是房内的陈设,而是一双带着血丝,颤动着,瞳仁紧缩的眼睛。
这双惊惧紧绷又绝望的眼睛长在一个熟悉的男人脸上。
是外守一,降谷零想。
而且他的状态很不对劲,不会有哪个正常人会心甘情愿让自己的眼睛和玻璃毫无隔阂的相亲相爱。
降谷零跑上楼梯,门把手在他手下顺利地服软,门应其举动而开,顺滑到不可思议。
“你还好吗?”
外守一也顺着门板就要滚落下去,同时他喉咙里还发出诡异的呲呲声,这声音降谷零只有在气球破洞,其内气体挣扎而出时才听到过。
降谷零拉住外守一腐朽的身体,将他拖回了房间,剩下的四人也赶忙上楼进屋,其中伊达航利落地接过了半死不活的外守一。
门内的景象并不与外守一恐怖片式的出场相契合,这里相当干净,空气里满是空气清醒剂的味道,家具又少又新,颜色也是清新一类,唯独一个黑色匣子放在正中间。
松田上前打开,毫不意外的看到凌乱的电线和亮起的显示屏——显示屏虽然亮着,但是数字已经停了。
“三分钟。”
萩原的视线绕过松田的卷发落到显示屏停滞的数字上,心上像是被蚂蚁啃食,无端生出恼人的不安。
“小阵平……”
“没事,这个炸/弹比上次还要简陋得多。”
上次自然指的是上一世。
“可是,小阵平……”
“好了。”
“诶,诶诶?就算是小阵平这也太快了吧?”
萩原惊讶得瞪大了双目——难为他深色的眼睛也能显得如此清澈。
“我很熟的那一种陷阱设置模式,比考试还标准,一眼就看出来了。”
松田把工具收回自己的口袋,青色的眼睛下意识盯着他明知毫无威胁的显示屏。
不过一点无伤大雅的死亡后遗症,一会儿松田就逼自己挪开了视线。
外守一突然开始呻吟。
不好的预感令伊达航堵上了他的嘴,可为时已晚。
此时离炸/弹最近的爆处二人闻到了一丝香味。
显示屏默默重新开始跳动。
二人却正回首查看外守一情况。
对于回秒炸/弹敏感得和二人不相上下的降谷零伸手狠狠掐住萩原,右脚蹬地带动腰部,最后摆动双手,硬是将一米九的大男人甩到了景光怀里。
他没有停下,刚空出的双手在松田胸前用力一推,松田向后踉跄几步,他自己则变换下肢动作,改变前倾落地方向,左手小臂啪的一声砸在地上,右手已经握紧了匣子边缘。
下一秒,炸弹飞出了伊达航打开的窗。
一秒,
两秒。
三秒。
没有爆炸声。
房间里依旧弥漫着那股莫名的香气,昭示着一切不是幻觉。
伊达航重新用双手托起外守一,却发现其面部变得分外狰狞恐怖,眉毛打架,瞳孔如针。宽厚的手掌立即探过外守一的鼻息,本该有的气流赫然已经消失 。
房间里的空气清洗剂味如此便有了解释。
并不是外来一的呻吟触发了炸/弹,而是外守一比他们先一步闻到香味感到不适而呻吟……有人用慢了几步的显示屏误导了他们,显然,那个人想杀了外守一。
被降谷零推到地上的松田挣扎起身,用肩膀撑开快要掩上的房门,他接过班长递来的外守下肢,两个大跳极速回到到一层,几秒内带外守一远离了预示死亡的异香。
他的身后传来伊达航的脚步,与降谷零拔通急救电话的声音
“您好,我们在……患者的主要症状……”
“知道诱因吗?”
“不……”
“信息素!这是个信息素炸/弹。”萩原截住了降谷零的拒绝,其紧张到破音的的声音似乎并不可靠。可当降谷零注视萩原坚定的双眸,最终他选择口齿清晰地回复对方,
“是信息素,患者腺体有问题。”
其实准确来讲,是伪装成火药炸/弹的信息素炸/弹,萩原想着,冲着一脸严肃的降谷零竖起一个调节气氛的大拇指,不料降谷零的脸色并没有好转反而更差了。
降谷零放下电话,冰冷客观的话走出喉咙,迈出口腔,
“说到空气清新剂,或者信息素阻隔剂,还有腺体问题,你会想到谁?”
萩原的脸色霎时恐怖起来。
“小阵平,这是漫画里塑造出的小阵平的设定。”
提起漫画的那半句话其实是无意义的,只是萩原下意识地自我安慰:没事的,这一切设定都是假的不是吗,小阵平不会有事的。
……就是这样,小阵平那么帅的脸,可千万不要再惨死了!
现实并没有给他们更多思考的时间,楼下突然传来十分严厉的喊声,
“有人通知我们这里有人投掷危险物,请里面的人尽快离开建筑,并配合调查。”
“交给我。”
景光的声音突兀的伴着奔跑的声音响起。此人根本没有给其他人拒绝的权利,不过其他人也根本没想拒绝,毕竟自从进了这栋房子,景光就安静到有点异常了。
“小诸伏,我会帮你搜查楼上的——”
景光其实也不明白自己要干什么,他安静地放任事情向不可预知的方向狂奔,平静地扫过外守一狰狞的面容,调理清晰地和赶来的警察交涉。
他好像什么都没做,又好像什么都参与了,他挥着手向警察示意,却错觉自己正提着一颗沉甸甸的心,他这手一挥就听到了不知是血还是水流淌的声音。
他后知后觉发现了自己的焦躁。
外守一会死吗?
他希望外守一不要死。
不是因为外守一身上有众多疑点,也不是因为警察的职责,而是为了那个血色的夜晚。
无数的线索已经在时间的流逝下消失,要是连凶手本人都离去,那么案件就再不会有一个交代。
更何况,假如外守一此时死去,死亡会将他的身份固定成“受害者”——诸伏景光发现自己微妙的无法接受。
死了一次之后还没有办法抛却执念,看来他死后也是注定变成厉鬼的那一批人,景光如此想着,自己先笑了一下。
“上面是还发生了什么吗?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知晓了他们是警校生的警察态度温和下来,见景生情笑得古怪,便开始主动关心自己的后辈。
“没有什么,信息素炸弹已经丢出去了,只是我的同伴还在上面搜查。”
“你们在信息素炸弹炸过的房间里搜查!”
警察立马就冲上二楼,景光也没拦。不久就见他领了一黑一金两个脑袋下来,警官眼里满是焦急,鼻头一动一动,一副想要闻到什么,又苦于自己没有那个功能的样子。
“我早说了最新版信息素炸弹应该尽快上教材,也不知道那边的人怎么想的,重心还放在传统炸弹上……”
警察先生絮絮叨叨地念了一堆,接着轻咳了一声打开嗓子,
“现在所有人都跟我去警局做检测!”
剧情就从这句话开始急转直下。
这句话也是现在他们六个大男人挤在一辆警车上的原因。
萩原“恰巧”和松田挤在一起,那双紫色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松田,生怕他有半点异样。松田只是比较急促的喘口气,他就担心到紫眼睛都出了一层水膜——当然,也不知道是虚情假意多,还是真情实感多。
萩原一向擅长用这种攻势来瓦解松田的防御,可惜他面对的是成长版的松田。
“hagi……我说有没有可能,我是被你挤的呢?”
喘不过气的松田如此说,他现在半张脸都在和警车的玻璃相亲相爱,说话都有些含糊。
萩原立马挣扎了两下,虽然没有任何作用,甚至还把松田压得更严实了。
“抱歉小阵平,只是一下子画风变化太大了,hagi不是很适应。”
明明刚刚还是非常紧张刺激压抑的现场,现在他们就这么滑稽地挤在一辆车上,怎么说都很割裂吧。
然而其实还有更割裂的,世界意识检测到松田和萩原的视线撞在一起,就欢天喜地又自顾自地开始了自己的演出,丝毫没有顾及两位主演的死活。
大抵是因为今天的事件景光和降谷零介入过多,世界意识没有选择这最紧张刺激的部分转化为漫画,而是选取了昨天萩原和水谷的谈话,和现在他们在车上的情景。
他们去找外守一的情节只作为碎片化的回忆出现,顺带一提,因为车里的场景也不能出现卧底组的两人,萩原紧挨着松田的场景也就显得格外诡异……
面对这种情况,世界意识选择找补,萩原的声音就这么在五人耳边响起,萩原无处可躲,只得接受从四方赶来的视线。
【我从来没有想过小阵平会愿意接受hagi,毕竟……谁愿意和一个腺体有问题的A在一起呢?谁愿意和一个面对着无底洞治疗费用的A在一起呢?
这种事情,哪怕对面同样有腺体问题也不可能吧。】
“无底洞?”
现实中的萩原带着疑问轻轻念出那几个字,自然有靠谱的主席为他解答。
“我看过这方面的资料,即便腺体治疗过程中少不了信息素的辅助,信息素的部分仍需要支付相当昂贵的费用。这是因为人体对信息素非常敏感,每个人的信息素又因人而异。
就相当于你找人做高定,为了做出最适合你的,要耗费不少钱一样的道理”
降谷零话音未落,另一个萩原迷茫而幸福的声音再度出现。
【但是小阵平做到了,不愧是小阵平,这么轻易就做到了其他人做不到的事……这么轻易就拯救了我。
所以hagi也想拯救小阵平,外守一老板的症状和小阵平那么像,他的治疗方案想必也可以用在小阵平身上。
最后hagi想再靠近小阵平一点,虽然hagi的信息素很没用也很微弱,但是只要靠得够近是不是也能有作用,能帮一把小阵平呢?】
萩原努力地忽视大家投来的“原来你是这样的萩原研二”的视线,丝滑地对上松田“你是变态吗”的眼神,十分真诚地开口,
“太好了,祂也希望小阵平可以好起来呢。”
这个祂指的是世界意识,萩原本来还在害怕世界想要将小阵平导向类似外守一类似的结局,现在看到世界的明确表态,他也重新回归了欢快当中,放松身体彻底瘫在了松田身上。
一副只要小阵平没事他就可以一直高兴下去的样子。
松田这下心虚起来,收回看变态的眼神,艰难地偏过头,任由某只大型犬撒娇。
因为卧底任务被迫失去亲密时刻的另一对幼驯染对视一眼。
明明不是光棍却觉得自己被排挤了的伊达航:……
“我们到了。”
还好警察先生打破了车内古怪的氛围。
五人在带领下走进干净敞亮的检测中心,谁知还没有好好观察,松田就被一把拽走按在旁边的椅子上打抑制剂,工作人员观察一圈,再闻了闻,马上锁定了萩原,戴着手套的大手就要把萩原也拉过去。
“先生,我是Alpha。”萩原一边乖巧地被拉着,一边小声的提醒。
“什么?!”
工作人员惊异地回头,紧接着眉头拧在一起,掏出一个金属质感很强的环状物就往萩原脖子上扣。
萩原当然认出了现在自己脖子上的东西是什么,可是他还是很不解,便又可怜巴巴地重复了一遍,“我真的是Alpha。”
“我知道,我知道……”
敷衍的回答了萩原的话,工作人员立马转过头拿起对讲机,
“我现在要带人去隔离室,再重复一遍,我要带人去隔离室。”
“先生?”
这次没有回话,迎接萩原的是两个新工作人员的包夹,还有一扇缓缓打开的铁门,萩原非常的疑惑,但是脚下还是十分配合地走了进去。
松田被工作人员遮挡了视线,等他打完抑制剂被确认无异常之后,雪白的大厅里已经看不到某人扎眼的高个身影。
“hagi呢?”
降谷零正在紧急搜索有关隔离室的资料。
“被带去隔离室了。”
介于能进入这个房间的人腺体都有比较严重的异常,降谷零选择不给松田进行名词解释,免得他担心。
可伊达航却走过来拍了拍降谷零的肩膀,接着主动向松田开口,
“刚刚那位警察告诉我信息素炸弹使用的信息素一般都很劣质且附着力强,萩原应该是在楼上搜查时沾了信息素,估计是被误认为因不明原因从A变O了。”
对,还有这种可能,降谷零想,并因为自己忽略了这种可能而困惑。
“你太紧张了。”
伊达航突然低声在降谷零耳边说了这样一句话。
我很紧张?
降谷零把搜索资料用的手机重新放回口袋,湿润的掌心暴露在空气中,有点凉——他的手心出汗了,这是他紧张的铁证。
正是这紧张令他不由自主地去思考最差的可能……
看来,这种强迫自己做好“准备”的思想要改一改了。
降谷零重新握紧了手。
恰好在此时,工作人员急急忙忙地跑来,
“你们中有人不久前和那位高个子男生有较大范围肢体接触吗?”
景光左看右看,最终迟疑地举起手。
“行。”
工作人员拉着景光进了另一个房间,这个房间依旧是雪白的,只是在地上放了几个通体漆黑的神秘器械,墙壁上还有一面镜子闪着光,不用想就知道是单面镜。
“放心吧,那边目前没人在看着,只是临时用一下这里的器械。”
工作人员摁下了器械上一个隐匿的开关。
“等下可能会有点不舒服,我会先到镜子后面,要是感觉难受就叫我。”
景光用视线将工作人员送到了镜子后面的房间,接着开始了——怎么说呢,很反常的——没有一点异样的,纯粹的等待。
工作人员所说的难受根本没有出现,他身上甚至连痒意都没有。十分钟过去了,依旧只有他心里那点不好分享的忧愁勉强可以称得上“难受”。
景光试图询问,可是在他的声带振动前,一声巨响从镜子后面传来,一时间景光的脑海滚过无数阴谋,这些阴暗的想法很快驱使着他来到镜子后的房间。
蓝色眼睛警戒地扫视,却没有发现半点损坏,只有工作人员一个人颓然地坐在地上,刻画着什么叫失去希望的社畜。
一秒后,社畜的眼睛一转一转地看向了他,手则一卡一卡的递出一张纸,那是诸伏景光的报告,上面写着——
【抗压能力超越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已录入公民,可百分百确定其为E,标记转化的成功率近乎100%】
等等,他记得在这个世界E是有将A转化成O的能力的,那岂不是……
“我接下来,要说一件很严肃,也很难以置信的事情,希望你可以接受。”
社畜清了清嗓子,
“因为你是非常难得一见的顶级E,而对面又是腺体有问题的A,所以哪怕没有标记……
你也把那位同行的男生意外转化为O了。”
“很抱歉萩原先生,依照我们的检测,你现在已经是Omega了。”
萩原迷茫地指了指自己,质疑的话还没有出口,极度嘈杂的声音就贯穿了他的耳膜,萩原下意识捂住耳朵,可是声音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
当然因为这声音根本不来自于现实世界,而是来自于漫画——那个萩原研二更再次发言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明明hagi还想着要帮小阵平……明明好不容易才有了可以完全接受hagi的人出现,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漫画界面上,血红的“为什么”吞噬了萩原研二,在现实中的萩原研二同样如此,他已经被吵到头晕目眩了。
而在工作人员眼中,这位不幸的人骤然失去了血色,痛苦地捂住了耳朵,像是在阻止自己去理解刚刚听到的那句话的意思,可是这一切都没有用,因为在他做出这个动作那一刻,他就已经理解了。
此刻他的大脑正在逼迫着他去接受这个现实,哪怕让身体的主人都摇摇欲坠,哪怕让那双明亮紫色的眼睛闭上,哪怕让他咬紧牙关。
一名工作人员赶忙上前去扶,剩下地打开了隔离室的门。
门刚打开一个勉强可以供人进出的口子,就有一个卷发男性冲了进来,他看上去十分焦急,脸色是同样的苍白——这是自然,毕竟漫画是无差别的攻击——然后死死握住了萩原的手。
“他怎么了?”
有人看到了卷毛青年脖子上的抑制贴,再结合面前发可怜人在这位卷毛青年眼中应该还是A,卷毛青年却依旧选择做出这么亲密的举动的现状。
全场一时间陷入了难言的寂静中。
工作人员:我能怎么回答?!我难道说hello,请节哀顺变,恭喜你的伴侣和你的相同点更多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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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工作人员: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