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之际来不及细思,「酷刑」加身时无暇自顾,待到一切平复,灵魂深处翻涌的疼痛也逐渐消散,诸伏景光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如果不是为了确定三年之后自己暴露前准备的安全屋的情况,如果不是在回来的路上经过这条以前和zero经常光顾的商业街而心生怀念,如果不是偶然间瞥见班长的身影以及那远远而来,明显时刻的货车影子,如果没有被他闲来无事攒下的,各种功能稀奇古怪的神奇物品……
但凡缺失了其中任何一点,伊达航,鬼冢班里年纪最大,对他们也极为关照,帮助良多的班长,就会倒在车轮之下,以那辆货车的速度来看,很难有幸存的可能。
这就是系统告诉他的,既定的剧情吗?
所谓的命运,就是要让这样一个如同钢铁般强韧,坚硬,刚毅的男人,倒在这样一场莫名其妙,不知所以,突兀地有些可笑的车祸里?
诸伏景光深吸一口气,简陋的义骸并没有痛觉功能,他先前之所以会在世界意志下如此难过,是因为它的影响直接作用于灵魂。然而此时此刻,他却忽然觉得胸口处传来了无声的疼痛,并不剧烈,但却绵长而深远,静静流淌于四肢百骸,根深蒂固。
他想到了很多,很多因为显而易见的原因,被刻意放置的记忆。
有着一双漂亮紫眸,性格大方,和谁都能搞好关系,曾经因为「交际花」般的性格被调侃以后一定能步步高升,本应有着无限光辉灿烂未来的萩原,刚从警校毕业没多久,生命便因为一场事故定格在永远的22岁。
明明警校时期是那么明亮暴躁火·药性格的松田,自幼驯染走后,再聚时却变得沉默寡言,日常的服装也变成了吊唁般的黑色西装。当时的他和zero虽然满怀忧虑,但公安内部的培训已经到了深入阶段,即将隐姓埋名的二人只能拜托一贯认真负责的伊达班长多多关注。可即便他再无法接受,四年之后,路边的电视展示屏幕上依旧孜孜不倦播放着又一名警·察为了公众的利益牺牲在游乐园摩天轮上的消息,和四年前同样的日子,爆处组的双子星倒在同一个手段卑劣的人渣手上。
zero在那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一直试图借助组织的情报网查清罪魁祸首,对外的理由是觉得能用这种手段戏耍警·察的人物很适合组织,他的脸上带着蜜糖般的笑,紫灰色的眸子里却涌动着毒蛇般的恶意,最终却被琴酒「这种喜欢卖弄自己的高调疯子一点也不适合组织」而驳回。
当时就在一旁静静调试狙击枪准星的诸伏景光很难分清,自己那时候的心情究竟是放松还是失望。
但很快,他就没有空余去惆怅又一名挚友的离去了,谁又能料想到自己的「死期」,竟然和松田相隔不到一月呢?
紧接着便是三年之后,若是没有种种巧合堆叠,同样很难幸免于难的班长。
以系统所言,这是一个由主世界信息扰动产生的衍生世界,所以才会有名为「世界意志」,实际上可以被称为「命运」的存在注视着被设定好的情节演变,在这过程中刻意创造出来的,或多或少促进并导致一切发生的人,被称之为「剧情人物」,便连他自己,都很可能是其中的一员。
将这一切告知于他的系统十分惊诧于那时自己的平静,在它看来,自己的诞生和经历的一切其实是冥冥之中有人设计的是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它甚至做好了长时间心理辅导的准备,但在最初的震惊后,诸伏景光很快意识到,其实他并不在意系统所说的「设计」。
无论是遇到zero,和他成为挚友,陪伴彼此长大,选择成为警·察,遇到其他四位志同道合的挚友,放弃站在光明之下的机会投身黑暗成为卧底,乃至最终的自我毁灭,都是出自他自己的选择,情出本心,落子无悔。要说这一切是设计,只能说他身处的环境铸就了他,而他对塑造自己性格的人,无论是父母,养父母,高明哥哥,zero,一路走来遇上的诸多好心人……有的从来只是爱和感激,又何来畏惧抵触。
事到如今,诸伏景光唯一畏惧的事情只有一件。
像是一场恶质的诅咒,和他相关的好友或是已经踏足死亡,或是与之擦肩而过,那哥哥呢?零呢?
他们会是剧情人物吗?
他们也会在将来的某一天,因为所谓的「合理展开」,倒在精心设计,又或随意突然的袭击下,变成一具冰冷的,残破的,再也没有任何生息的尸.体吗?
这种事情,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其发生。
即使需要让他付出一切。
“小朋友,你迷路了吗?”
突如其来的温柔声音中断了诸伏景光堕入泥沼般愈陷愈深的思绪,他有些发怔地抬起头,玻璃橱窗上现出的手印明晃晃地提醒着他,自己已经站在这里发呆了好一会儿。
居然放任自己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身影,自己这个前卧底还真是越做越丢人了。
如是自嘲着的诸伏景光仰着那张系统一大半照着自己的模样,一小半自由发挥捏出来的,和童年有着七八分相似的小脸,分外认真地说道,“我只是在想今天回去要让妈妈给我买什么玩具,没有迷路。”
值得庆幸的是,他站着的地方正好是一个玩具店的橱窗柜,相当符合现在的人设。
“原来是这样。”黑色长发柔顺披散在肩头的少女眼眸微弯,像是被满脸期待的孩子逗笑了,“那是姐姐误会了,不好意思,希望你能得到想要的玩具。”
“——所以我就说嘛,站在那种地方,眼神发直,又没有惊慌或者无助的表情,肯定是想要让父母给他买玩具,陷入幻想都有可能,就是不太可能是迷路啦。”表现得一副不耐烦,实际上一直杵在原地等着幼驯染回来的少年一脸自得地摆动着手指。
“是是是,大侦探了不起。”闹了个小乌龙回来的少女脸颊泛粉,没好气地白了眼不给面子的男同伴,“我只是觉得那么小的孩子单独一个人待着有点不太安全,瞎操心真是对不住了!”
朝着对方摆了个鬼脸,实际上没有多生气的少女扭头就走。
聪明绝顶,奈何一直无法确切揣度意中人心绪的少年还以为少女真的被他气着了,连忙陪着笑脸追了上去,在她身后做作地讨饶,“兰,我错了,只是简单的推理,不是在嘲笑你……”
目送一对仍尚青涩的少年少女远去的诸伏景光淡去脸上故作的幼稚期待,嘴角反倒绽开一抹真实的笑意。
如此飞扬的青春,懵懂的情愫,以及金子般闪闪发光的柔软善意,或许便是像自己这样飞蛾扑火投往死地的人存在的意义。
萩原,松田……
逝者不可追,来者犹可待。
尽快帮系统修复好剧情人物的定位系统以及丢失的「命运之书」,掌握zero和高明哥的既定之路后,如果也是如同班长一般,到时候就需要自己登场了。
世界意志的针对也好,被剥皮拆骨般洞察也罢,甚至就此再次死去也没关系。
在先前的旁敲侧击中诸伏景光得知即使自己因为世界意志而死去,也不会危及已经在此世锚定的系统,顶多只是再次寻找符合条件的宿主有点困难罢了。
希望以后我给系统带来的收益足够弥补他的损失。
知晓系统一直在尽心尽力维持原身生命的诸伏景光对先前自己算得上诱导和欺骗的行为有些愧疚。
但自己最初的那句答复,其实便是他的心声。
——「要我为了所谓的复活而眼睁睁地看着班长出事,那诸伏景光才是真的死了」
为了守护家人和挚友而毫不犹豫洞·穿自己胸口的诸伏景光,面对同样的情况,不会有第二种答案。
一个人能死两次,其实也是挺新奇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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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景光啊。”
回到租住小屋的诸伏景光脑海里终于再次响起了系统的声音,想来是已经完成阶段性的修复了。
相当明显的心虚口气呢。
本就对2%的修复值没有多大信心的景光放下手中的计划书。
「义骸的完善不顺利吗?实在不行的话还是先修复受伤流血这个弱点吧,以后的任务可能没今天这么轻松,我不能有太明显的破绽」
「这个嘛,其实义骸的修复还没开始,是系统功能这边有个意外的情况。」
「?」
「刚刚我把除了修复义骸的能量外其他的全部投入到剧情人物定位这个功能上了」系统的语气越来越飘忽,「那个屏幕就突然闪烁了一下,虽然很短,但是我看清楚地名了」
「这不是好事吗?」
诸伏景光一下直起了身子,无论是保护好zero和哥哥,修复系统还是复活自己,他们目前都急需充足的命运之力。即使有些剧情人物因为牵扯太深,逆转命运的程度不能太大,需要循序渐进,但一些小幅度的改变也能带来不少进项。
「咳咳,虽然但是,你也知道,那么点能量对受损严重的系统功能只是杯水车薪,定位系统能显示地名已经是历史性突破了,不能奢求太多」
「那个地名是什么?」
恍然意识到系统想要表达意思的诸伏景光继续追问。
「……美国」
「……」
「——没了?」
纵然有所预料,但是这个答案还是让诸伏景光眼前一黑。
告诉他美国有下个阶段的剧情人物,和直接给他把飞镖让他蒙眼在世界地图上投个目标有什么区别?
景光的小脸皱成了一团。
关于诸伏景光那些奇奇怪怪的小道具是从哪里来的
在诸伏景光灵魂受损,陷入昏睡的那些年。主要功能已经损毁得差不多,要啥啥没有,缺啥啥都要的系统想着不行,这样下去宿主醒过来的时候,兜里空空荡荡的自己怎么忽悠咳咳,怎么诱惑对方和自己合作,互利共赢呢?
于是在凭借诸伏景光剧情人物的身份在这个世界锚定位置【也就是通常意义上的偷/渡】后,日常捕捉些没被世界意志关注的,随意逸散的少量命运之力来补充自身维系存在的系统凭借着高维生命的「俺寻思」之力,成功鼓捣出一个名为《每日签到》的小程序,主要原理是一小部分这个世界的命运之力外加一小部分系统先前经历过的其他世界沾染的气息,诞生出的奇奇怪怪的东西全都塞到这个程序里。
只要每天在意识空间里面签个到,就能获得一次抽奖机会。
奖品包括但不限于社畜的手绢,缺角的眼镜盒,熊孩子的嚎哭,友谊之枪,绷带精的小钢丝,脚滑的香蕉,白色的墨镜,偷心的吻等等等等除了没用就是真没用的猎奇物品。
但俗话说,搞笑人物在正常世界是无敌的,虽然抽奖得到的礼品绝大部分是没用的,但有些具有奇特功能的东西在特定时间下还是能起到独一无二帮助的——如果不算社死代价的话。
比如说成功救济了班长的脚滑的香蕉。
外表是一块平平无奇的香蕉皮,指定一名角色使用,能让对方从原地朝任意方向滑出十到十五米的距离,期间无视各种地形障碍。
强制位移的功能无论是用来阻止追击还是脱离险境都很有帮助。
万幸那个时候,那条街上只有一辆货车。
不然无视地形,代表班长要么会直接穿车而过,要么是越过车顶再滑向另一边……
无论哪一种,都会让班长起码这辈子都不会想再经过这条街的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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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