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银子与桂子的武侠传奇 第47章 第四十七训

“我……说错话了吗？”

“好像是说错了吧！因为他很生气……”

“可是……不对啊……不应该这样吗？”

“被受屈辱不是比死更难受吗？”

“清清白白的死去……”

银时停下了脚步。而跟在银时身后的穆念慈突然感觉有点慌。

银时看着穆念慈，眼底里酝酿着不知名的情绪。

“那些，是你那个养父教你的吧？”

“……对。”

“他还教了些什么？”

“做人就该顶天立地！不可以做有违道义的事情！虽然我是女子，但也要以大义为重！尽自己能力之事！不畏强权，不欺负弱小！不贪生怕死！要帮助有需要的人！还有……”

“行了。可以了。”

银时忍不住苦笑了出来。

“哎呀，要不是那个阿呆的老爹早就埋土里，我还真会怀疑你这个养父其实就是他老爹的呢！”

穆念慈惴惴不安：“我……错了？”

“不，你没错。严格来讲，你的便宜老爹也没教错。”

穆念慈刚想露出笑容，却被银时下一句话给打断。

“只不过，很烦人而已。”

穆念慈震惊了：“烦人？”

“难道不是吗？他或许就是这样做人，所以也把他觉得对的全部一股脑的教给你。那么，为什么他只这样来约束你而没有这样对待别人呢？”

穆念慈愣住了。

“就如同他去救别人而将你置于危险中一样。为什么你就一定要按照他所说的那样大义而舍生求死，为什么别人不这么干就没关系呢？”

“……因为……我是他……女儿……”

穆念慈动摇了，心情非常沉重难受。

“也就是说，他嘴中的大义便是，牺牲自己，成全他人。因为你是他女儿，所以你也是属于他的东西，可以由他随便处置。”

崩溃感顿时袭来，穆念慈双腿一软，忍不住的跪在地上。

“可是……不是……义父对我很好……而且……不是他我已经死去……”

“我没有否认他对你的感情啊。有亲情是真的。但大男人主义的霸道也是真的。他强硬的要求你跟他一样，却不给你选择的机会。所以真的——烦死人了！”

银时突然变得异常烦躁，开始叨叨念的吐槽模式。

“喂喂喂喂喂，这算什么啊？没错，确实是他救的，如果不是他估计早就一堆骨头了，但是啊，凭什么觉得是错的也一定要听你的啊？凭什么牺牲的就一定是自己啊？说到底你也只是个小孩子而已吧？在牺牲的时候有没有问过你意见啊？还真觉得因为救了你你就就是完完全全属于他了啊？那当什么女儿啊，直接当狗养算了死变态！！”

穆念慈懵了，傻乎乎的看着一脸烦躁的银时。看到她这般，银时忍不住笑了。

他蹲下来摸了摸穆念慈的脑袋。

“当然，这些都是我的想法啦。你可以听，可以不认同，怎么想都没有关系。因为你是你，别人是别人。你有你自己的想法，别人也会有他们自己的想法。你们都不是一样的个体，不要混在一起了。就我看来，想当英雄没问题，确实有那种以牺牲自己为大义的英雄，跟你那养父一样，但是啊，把别人的当成自己的东西用来牺牲，那只不过是以英雄当做借口的无耻小人罢了！”

“而且啊……”银时重复着，缓缓却坚定的说道，“牺牲一个人去救另一个人，这绝对不是拯救。不过是单纯的选择而已。”

穆念慈张了张嘴，她想否认什么，却最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见穆念慈似乎受到了打击那样，银时突然拐弯问道：“说起来，你说那个是你养父吧。你是被他收养的啊！”

“是啊！养父……他因为金兵失去了妻儿，也失去了自己的兄弟，在寻找的过程中来到了我的村子……养父说我的村子遇上瘟疫，无一人生还……除了还在襁褓中的我……”

“如果不是养父，我也已经早早死去了。所以，我一定会好好报答养父！”

所以，就算他没有选择我。我也依然心甘情愿的追随养父。

银时都读懂了穆念慈未尽的话语。

小孩子实际上是很敏感的。有些东西大人未必能察觉出来的东西，小孩子往往都可以感觉到。也因此，更容易受到伤害。

穆念慈原本便开始摇摇欲坠的信念开始濒临崩塌了。

“那……你呢？”穆念慈看着银时问道，“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

“我？”银时耸耸肩，无奈的说道，“我才没有这么伟大牺牲自己成就别人呢！银桑啊，光是自己就活的够呛了，哪还有这么多的功夫管别人啊？只是，看到有什么东西掉地上，弯弯腰捡起来还是可以做到的。”

这个时候的穆念慈还不能理解银时的话，直到多年后，经历了很多事情的穆念慈才渐渐的懂得这里面的含义。

银时也看出了穆念慈的苦恼，轻笑一声，道：“小屁孩就别一副苦大仇深的了。银桑刚才说的这么多你听听，然后，继续选择你想相信的东西就可以了。只是啊，要记住一点，不要去要求别人以你的方式来生存。想活着绝对不是错。人有坚强也有软弱。大家都只是想活着罢了。”

在银时带着穆念慈离开后，完颜康便一直在安慰被穆念慈的话刺激了的包惜弱。

“母亲！你不用管那个丫头说的话！你没有做错！对不对，郭靖？”

“是啊，包叔母，你就别伤心了！”郭靖也笨拙的安慰道。

包惜弱却依然是伤心不已。

“那个女孩没说错，我的确是做错了……明知道你亲生父亲已故，我却依然苟且偷生……明明当初已经说好一同生，一同死的……”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呢？难道母亲你不要我了吗？”完颜康连忙劝说道。

“对啊，杨叔父肯定也希望你好好活着的！”

这时，黄蓉突然开口了。

“我想问个问题！”

黄蓉几步向前，问道：“你真的爱……嗯，杨叔父？”

包惜弱大惊，问道：“你……你怎么这么问？”

“因为啊，如果是我，知道靖哥哥死掉的话，我一定二话不说直接自杀！因为我深爱着靖哥哥！”八岁的黄蓉信誓旦旦的说道。

十岁的郭靖是真感动：“蓉儿……你真好……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才不要！我不要被靖哥哥抛下！你在哪，我在哪！”黄蓉再次认真的说道。

“蓉儿……”郭靖能感受到黄蓉的那一片真心，于是也不再阻止了，而是认真点头，“好，我在哪，你在哪。你在哪，我在哪。我们一直在一起！”

一旁的完颜康已经被狗粮齁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正想去劝自己老妈不用管他们，却已经看到自己母亲感动的看着他们。

“真好……真好……”包惜弱擦了擦眼泪，看向了郭靖，那眼神却似乎在透过他看向某个人，“靖儿，既然你答应了，就一定要做到哦。不要……食言了。不然……她会伤心失望的……”

桂突然有所感觉，微微皱眉，问道：“难道说，你是被抛下的？”

恰在这时，银时带着穆念慈到了门口，正要敲门的时候，却听到了这么一句话，顿时，穆念慈惊呆了。

而同样，包惜弱也愣住了，但很快便像是掩饰什么那样，偏过了脑袋。

“……你在……说什么呢……”

完颜康了解自己的母亲，见她这样，连忙问道：“母亲？当初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你被我亲生父亲给抛下了？”

包惜弱呐呐道：“没……不是……”

“不要骗我，母亲！”完颜康可怜兮兮的看着包惜弱，“求你了，母亲，不要……再瞒着我了好吗？当初到底还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就告诉我吧！好吗？”

包惜弱见自己儿子如此可怜委屈的模样，终于还是轻叹了一声，回想起了那段一直无法忘却的回忆。

“……曾经，我也与杨哥……彼此也有过一样的约定。‘咱们永远不能分离。咱们就算要死，也要死在一块’，这个是杨哥说过的，我这辈子都忘记不得。”

“结果，食言了？”李莫愁立即问道。

包惜弱惨笑一声，却是默认了。

回忆中，本来是一个非常平常的一天，官兵却突然蜂拥而至，要抓拿杨铁心和郭啸天。他们两人又岂会乖乖的束手就擒？于是拼死反抗，与这些官兵大战起来。抗争中，自己与郭啸天之妻李萍待在一起躲在家中，却也是被官兵所发现继而被擒。

“那个时候，我被一个官兵抢在马上，面对接下来不知道如何悲惨的命运，当真是惊恐万分……哪怕不曾见过，却也是听过不少的。被抓住的女囚，要么编入官奴，要么……就是教坊……不管哪个，都不是我能承受的。真的……害怕的想死去……突然听到官兵的一声惨叫。马也忽然失控，我和这个官兵一起摔在了地上。是杨哥！杨哥来救我了！！”

说到这儿，包惜弱露出了劫后余生般的笑容，那是充满希望的灿烂笑容。然而就在下一秒瞬间熄灭。

【大嫂呢？】

【在前面，给……给官兵捉去啦！】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救她。】

【后面又有官兵追来啦！】

【大哥已死，我无论如何要救大嫂出来，保全郭家的骨血。要是天可怜见，你我将来还有相见之日。】

【咱们永远不能分离，你说过的，咱们就是要死，也死在一块！是吗？你说过的————】

所有人都怔住了。听着这段过往，他们的眼里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包惜弱也出神的看着自己的手：“……他终究没有握紧我的手，任由我如何的不肯放，他也依然拉脱了我的双手，离我而去，全然不顾我在他身后哭倒在尘埃当中，由得我再次被官兵抓走……”

“人渣！！！”

完颜康忍不住破口大骂。包惜弱顿时回神，连忙道：“不可！康儿，你怎么可以骂你爹？”

“他算什么爹？在那样的危险处境居然……居然就这样丢下你！！如果不是父亲的话……你……”

包惜弱却笑着摇头。

“康儿，别怪你爹。你爹是英雄。他只是为了去救自己的义兄妻儿。毕竟郭大哥已故，他也只是为了想保存他的血脉才不得已抛下我……”

“不对……不是这样的……”

郭靖突然开口了。他想起了很久以前，银时还有自己母亲对自己说的话。

【这就是成为‘英雄好汉’的首要条件——抛弃亲人。你要当英雄，那么就会面临许多要你选择的时候。选择了其中一个，也就意味着要抛弃另一个。】

【你爹就是个真正的英雄好汉。所以，当危机来临的时候，你爹永远是优先其他人，当没有其他人之后，才会是我。不过，我也早知他是什么样的人。不如说我就是喜欢他这种英雄气概。因此，早在我知道他的这番秉性时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这就是作为英雄的妻子的责任。】

【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你的人生是属于你自己的，别人的人生属于他们自己。换句话说，其他人的人生跟你毫无关系。但是，若你牵扯到的别人的人生，那么，你所做出的的选择就不仅仅是代表你自己一个人了，而是同样代表着被你牵扯进来的那个人。我的意思不是说让你不要跟别人相处。而是要告诉你，一个人一生不可能只对自己的人生负责的。所以，比起说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不如说要对自己做出的每一个选择负责。】

偶尔夜里，郭靖都会回想起这些当初的话语，他还是希望可以成为英雄。但是，同样，他不愿意牺牲自己重要的人。牺牲自己身边的人得来的英雄之名才不是英雄！

所以，小小的郭靖已经对自己起誓。

“——我觉得，以牺牲自己身边的人成为英雄，这样的人不是真正的英雄！我要成为不牺牲任何一个人的英雄！”

郭靖的话让包惜弱很是感慨。桂忍不住笑了。

“真不错呢！那你可要好好加油才行！”

郭靖重重点头。资深靖吹黄蓉连忙拍手道：“靖哥哥好棒！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完颜康则来了一句：“这个我觉得挺难的吧！”

郭靖也认同道：“嗯，是很难。因为银姐也说过，要当英雄的话一定会面对很多选择。所以要变得很强很强才行！”

“我就没有你这么厉害的梦想了。我的话……嗯，比起所有人的英雄，我只会选择做我重要的人的英雄！”完颜康若有所思说道。

“那这样好了，万康！”突然灵机一动的郭靖对着完颜康认真说道，“以后，我来保护其他人，你来保护我们身边的人！这样的话，我们两个一起就可以不牺牲任何一个人的保护所有人了！！”

完颜康也笑了：“嘿，这个可以有！好，就这么干了！我们一起成为英雄双侠！”

包惜弱怔怔的看着郭靖和完颜康。

完颜康转头，高兴的对着包惜弱问道：“母亲，你觉得怎样？”

包惜弱回神，展颜一笑：“嗯，你们的话一定可以做到。”

闻言，郭靖和完颜康都笑了。

看着他们，包惜弱仿佛看到了昔日的郭啸天和杨铁心。

（郭大哥，杨哥，你们看到吗？你们的儿子，非常出色哦。比你们……更加的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