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巨］星夜之下 第67章 64 真实的来日

初始之地，希干西纳区。

巨人与巨人，士兵与士兵。

为了守护帕拉迪岛、为了守护玛雷、为了守护艾尔迪亚人、为了守护世界……为了这些目标捨弃一切的人们，带着不同的冀望与立场，共同聚集在了这个地方。

炸碎血肉的巨响声接连不断，手中的刀刃与上膛的子弹，毫无犹豫地贯穿对方的身躯。

震耳欲聋的巨人怒喊声，掩盖了人们此起彼落的临死惨叫，千疮百孔的街道上，到处都是碎裂的肉块与鲜血淋漓的渐冷身躯。

为了心中的正义，彼此残杀，直至死亡。

数艄于空中盘旋的飞艇，对底下城镇接连扫射的攻击造成巨大伤亡，面对玛雷压倒性的攻势，以及遭车力、颚、铠甲三隻巨人围攻，孤军奋战的艾伦……

在吉克的野兽巨人及时抵达后，战局有了迥然不同的转变。

野兽巨人的投石威力下，玛雷不仅飞艇俱毁，连铠巨与颚巨也遭受重创。

可没多久因车力诈死的破绽中，立于高墙上的野兽巨人，遭装载车力身上的反巨人砲，由担任砲手的玛雷现今最高指挥官——马迦特元帅击落。

摔落墙下的野兽巨人，在此危机关头不得不破斧沉舟。

当一声野兽巨人响彻于整个希干西纳区，令人惊惧不已的吶喊声响起，并伴随数百道金色闪电轰然砸下的瞬间……

驰乘着马匹的诗织，抬头望向已经逐渐逼近的高墙，在那方向，如雷般的光芒耀眼夺目，远远看起来，就像身处于不见天明的深渊，总算盼来了一道黎明乍现。

为了实现想要做的事情，最为关键的一环——进入"道路"的唯一办法，就只有通过吉克与艾伦的接触。

他为此计画，等待了许久，终于等到这一日的到来。

劲风扑面而来，夹带着刮过脸颊的沙粒，有些疼，可诗织依然逆着风前行。

风沙弥漫之中，他想起了曾经什么都不明白的自己，那个只能躲在阴暗角落，对于发生在身上所有的一切既不解也迷茫，却又对这个残忍可怖的世界，依然抱有一丝期望的自己。

从记事起，他始终做着同样的梦境。

森林之中，男孩与女孩并肩而坐的星空。

起初，在阴暗潮湿的铁笼内，那数千个毫无光明，只有杀与被杀的黑暗日子裡。他只是单纯将梦裡那一片星空，视作为希望，期许着有朝一日能有亲眼见证的时刻。

即使经历许多年后，他仍旧一直寻觅着。

直到不变的梦境有了其它画面。

之所以得以拼凑出轮廓的起源，回想起来最一开始，是因为接触到拥有王族血脉的人——希丝特莉亚·雷伊斯，然后是吉克·耶格尔。

而最后一块得以完整的碎片，是玛雷那次与艾伦……与始祖巨人的接触，才是彻底解开所有谜团的钥匙。

自此，深藏在他脑海深处，那一幅始终看不清样貌、猜不透究竟的记忆拼图变得清晰。当梦境不再只是梦境，而是曾经切身体会过，深刻、且熟悉的过往时。

他才知道自己的力量，还有这身超乎常人的身体，以及在他体内，一次又一次让他得以存活的东西……原来，全都是依附于早已与他共存，那隻远古生物的一部分。

他并不清楚那生物，当年是怎么寄宿到已经死亡的他身上。

本该是同源的存在，却与始祖尤米尔的巨人之力，截然不同。

两千年来，无论地面历经过多少更迭不止的死亡与诞生，延续过多少的仇恨与歧视，在它沉寂于地底的这些长远时间中，彷彿一粒置身事外的小小种子，渐渐生根滋长、穿梭蔓延。

就像一棵无止尽生长的大树，于地底形成错综複杂、纵横交错的庞大地下根系……

直至那股力量再无关距离远近，也无关血缘种族，与共用同一块土地，呼吸同一片空气，生存在地面上所有的生命有所联繫。

如果说尤米尔的子民无论在什么地方，就像是始祖巨人身体一部分的话。那么另外那一股截然不同的力量，更像是这个世界的旋钮，延续与停止的开关。

而因那一把钥匙而打开一半的门扉……自那一刻起，源源不绝的声音再也不受任何隔绝。

他之所以能够知道后来发生的这一切，就是从这些属于未来的声音当中，耗费漫长难熬的日与夜，一字一句的分辨，一点一点的拼凑而出。

所谓的未来声音，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

一开始，是很多人说话的声音，有男有女，有低有高。

当这些声音逐渐重叠在一起后，瞬间成了刺耳聒噪的恐怖乍响。就像是韩吉有一次好奇，将义勇军的无线电旋钮突然拧转到尽头那样，剎那间所有的声音，全都变成撕裂耳膜的尖啸与高鸣，尖锐且狰狞。

成千上百台，在同一时间尖狞乍响。

然后用不了多久，那些持续不止、逐渐加重，即便他用尽一切办法也无法控制，像要撕裂大脑的强烈痛苦，会让人彻底失去理智。

到那时候，为了能逃离这样的痛苦，就算只有一瞬间也好，不管是指甲、石块……任何在身边能够触手可及的东西。

即便是刀刃，都会毫不犹豫的……

逼近高耸的危墙下，诗织跃上马背，藉着立体机动装置翻上高墙，印入眼底的希干西纳区，就像当年墙壁第一次遭破坏般熟悉。

只是转眼间过去了十年，他已经不再是当初被迷茫与空虚所吞噬，什么都没有的人了。

笃定于心的信念，从未如此坚定过。

只因为在这个龌龊可怖的世界里，他找到了，那种宁愿抛弃一切，也想要得到什么的全力以赴。

曾经空荡的心裡，也填满了许多深刻且美好的回忆。

……他用这样无法回头的决心说服自己。

卸下立体机动装置，诗织只留下一把刀柄，握着锋利刀刃，隻身踏入烟雾缭绕笼罩，因无数巨人现身屡屡响起惨烈叫声，陷入一片混乱的街道之中。

持刀的右手朝后一转，反手握住，锋利刀刃探入披风底下，并牢牢贴抵于背部后，动作没有丝毫迟疑地猛然划下。

因而踉跄的步伐并未停顿，当后背流淌出的鲜血，转眼间迅速染红了踏过的地面时……

不计其数的发光丝线，混杂着鲜红血液，在一步一步往前踏出的摇晃步履，也在自由之翼标誌于身后飘扬的同时，源源不竭从血肉淋漓的后背接连倾出。

涌动的透明丝线，宛若灵蛇般灵活窜动，也似一对张狂羽翼，随着不断前进的步伐钻入地面，延伸至看不见的万丈深渊，触及至到不了的地角天涯。

不够。

察觉伤口逐渐愈合时，诗织再次贴抵于后背的刀刃，又一次猛然划下。

还不够……

割开血肉的动作重複、再重複着……直到足以唤醒沉眠于地底深处的东西，直到倾尽他能够做到的所有前，都没有停下。

因为那隻生物，他拥有了这个像被诅咒般的身体与力量。

因为这股力量，他能听到同片土地上所有人，无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的声音。

也因为这些声音……

他知道地鸣终究会启动，知道世界有八成人口都会死亡，知道帕拉迪岛将会产生两派分歧，发生无法挽毁的内乱与厮杀。而他所熟悉的人，有的人会死去，有的人会带着伤痛活着。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更不应该是他们应得的结局。

接连震动的地面，如声声催命的倒数声响，以杀戮为本能的巨人踩踏着毛骨悚然脚步声，在这座瀰漫着烟硝的城区，回盪最令人恐惧的绝望而来。

他曾经以为自己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独自一个人，想死却死不了的心情。

可直到后来才发现，他真正最害怕的，是活在这样早已被注定结局的世界里，却开始有了梦想……

无数隻朝诗织而去的巨人，在逼近他周围的那一瞬，顷刻间像倒塌的巨木般全数轰然倒地。

狂风肆虐，夹带着黄沙与硝烟沖天不散。

汹涌扬起的飞尘当中，数十隻挣扎爬起，完全动弹不得的巨大身躯，全遭从地面窜出无数条细如髮丝，却似有千钧之力的光亮丝线捆伏束身。

没有因此停下片刻的途经道路，就像天空中，被火焰点燃的云朵，染成一片炙热的红色。

冰冷刺骨的寒意，跟随大量血液流失而加剧。强烈的窒息感，没有因为急促、大口的呼吸得到更多空气。麻木，但没有消失的疼痛，涣散着竭尽全力才得以支撑的意识……

唯有凌乱髮丝底下的黑色眼眸，却静盛着最坚不可摧的决意。

他害怕那个所谓的梦想，会让自己变得软弱，在一切即将到来的那一刻，无法下定决心。

所以……

从无法挣脱的巨人间踏出，诗织看向不远处，艾伦解除巨人化奔向吉克的身影，鬆开了手中的染血刀刃。

「快过来！艾伦——」动弹不得的吉克，伸长着手朝艾伦急喊。

全力奔跑的艾伦，就在即将抵达吉克的所在之处时，愕然瞥见不远处对准自己的枪口。

四周所有的一切彷彿全慢了下来。

在贾碧按下板机的剎那，诗织一把按下艾伦，避开几乎贴过他们头颅的子弹。掌心牢牢抓握在后颈，并于皮肤相触，丝线骤然钻进颈内的一瞬间，诗织平静的，将艾伦的脑袋直接压向吉克伸出的手掌。

所以。

他只能用那样的方式道别……

当贾碧因击发来福枪的反作用力仰跌于地面时。

一道巨大金色闪电划破天际云层猛然噼下，希干西纳区高耸百年的高墙，顷刻间全数崩裂开来，汹涌直冲天际的尘土风暴之中，暴露出难以计数的高大巨人。

艷红夕照的映照下，一张张怒目圆睁的神情，就像从地狱深处归来追魂索命的厉鬼，跟随着一巨几乎望不到尽头的庞大骨架前行。

"敬告所有尤米尔的子民，我的名字是艾伦·耶格尔……"

艾伦低沉的声音，直接传入所有尤米尔子民的脑海中。

"……所有城墙裡的巨人，将会踏遍这座岛以外的大地，直到将岛外的所有的生命，都从这世上驱逐殆尽。"

只要杀光岛外的所有人类，两千年来无法挽回的所有宿怨，也都将就此烟消云散，只留下什么都没有的空地。

这便是擅自将岛上的人视为恶魔，一直威胁着他们生存，试图将他们全杀光的岛外敌人——全世界人类的最终下场。

也是自作自受的人类，必须品嘗到的恶果。

然而动摇的信念、分歧的同伴，在岛外即将面临前所未闻的大屠杀时。

一场可以因立场相悖与伙伴对立，也可以因立场相符而与曾经的敌人联手，各自背负着自己的正义，不得不对自己同胞痛下杀手的流血冲突，也同时在帕拉迪岛上演。

想拯救世界的韩吉分队，与支持灭世的耶格尔派。

所谓的战争，正是因为每个人的心中都有属于自己的正义，实践他们认为"对"的事情，做着正义的杀戮。

一旦站在对立面，正义也会露出獠牙。

可再崇高的信仰，即使用再冠冕堂皇的美好包装，一旦踩踏在他人身上，也只会让永无止境的悲哀，依旧不断地周而复始……

以为从此世界便会变得美好，却只是让世界变得更小，一切都没有改变。

那所谓的正义，真的是正义吗？

没人知道答案，也没人能分辨对错。

当窜入天际的浓烟，从海遥远那一端而来，淹没了各国所集结的联合舰队……几乎要震破耳膜的地鸣声响，宛如平地骤起的惊雷，响彻于这片大地之上时。

居住于当中的人们，愣看着那些望不到尽头的巨人们，皆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们有的人呆站在原地无法动弹，有的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象惊骇得瘫跌在地上，有的，则是紧紧拉住身边傻住的亲人转往反方向而逃。

惊荒窜逃，惶惶尖叫的呼救声，在这座刻画着明显人种分别的土地上蔓延而开。

此时此刻的他们，就像逃窜的待毙蝼蚁。

不分玛雷人，也不分艾尔迪亚人。

每个人眼中盛满着最深彻的恐惧与无措，什么都不想要，一心只想逃出这个地方。

可就像被硬生生盖下致于死地的密盖，无论是谁，皆逃不出这烈火燃烧的热锅。紧跟在后的无情巨人们，将他们那点微小的愿望与乞求，全踩在毫无怜悯的脚底下，只剩下一摊血肉模煳的残痕。

无处可逃。

巨人所经之处，烈火焚烧，寸草荒瘠，再无半点生机。

在这样任谁也避不掉、躲不开，毫无一丝存活可能的残暴炼狱之中，当悬于他们上头的巨大脚步，即将于最后一刻踏下时，浮现在人们心底那一闪即逝的临了冀望是什么？

无人知晓。

无人知晓……

黑夜已褪，晨曦降临。

危急关头，孤身与袭来的地鸣拖延周旋，韩吉一肩扛起不能给艾伦带来挺身希望的无能。

当她拼尽全力的身影，于巨人当中燃烧为一团火球坠落时，得以起飞的飞艇划过湛蓝天际，朝往一地腥红的艾伦所在。

史拉托亚要塞上，负隅顽抗的玛雷士兵与逃难而来的艾尔迪亚人，目睹帕拉迪岛的势力前来阻止地鸣的场景。

然而等待他们的，却是另一场近乎绝望的战局。

于始祖尤米尔的操纵下，两千年来历代的九大巨人悉数被招唤出来，用来阻止他们对于艾伦的任何干涉。

只因这场战役，始祖尤米尔同时也期盼着虐杀所有的人类。

万念俱灰的心死场面，仍在世界各地不断上演。

每一分、每一秒，都有无数的人们惨死在地鸣的无情践踏下。曾经的喜悦与繁荣，在鸣响过后，只剩下燃烧的肉块、沸腾的血液、荒芜的焦土、冰冷的灰烬和毫无声息的死寂。

抱有能与艾伦进行对话的期许，也在始祖尤米尔绝对压倒性的力量面前，逼得他们别无选择。

要塞上，所有倖存的艾尔迪亚人，包括让与柯尼在内，全都被始祖尤米尔变成了巨人，撕咬着用尽所有气力，才得以做出些微抵抗的他们。

究竟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能有所回报？

这个令人失望的扭曲世界，难道就连一点心愿也不被允许能够实现吗？

在这样与绝望仅有一线之隔，几乎无法逃出生天的深渊之中，于最后一刻，从中理解艾伦选择的三笠，重新戴上艾伦赠予她并非枷锁，而是作为永恆信物的红色围巾。

悲痛也成全的，为艾伦抵御这个世界的残酷，亲手砍下他的头颅，亲手，结束所有的一切。

在尤米尔亲眼目睹，她时常窥探其记忆的三笠，亲吻艾伦的那一幕。当察觉这份理解也彼此深爱的牵绊，与她认为的截然不同时。

她才觉醒，原来一直以来，她只是将渴望被爱的虚假投注在王身上，然后被这些幻影与奴性束缚着，用听命与服从来渴求被爱。

成为一个只会讨好，没有自我，作茧自缚的困囿奴隶……

心锁遭人开启的声音，在这个滞留着悲戚的荒凉之所，似是悄然无声。

尤米尔看清了真相，终于瞭解她曾经的以为，只是一场漫长无止的恶梦，也是她始终自困在道路里，无法走出的心魔时。

这一瞬，时间霎时停止，散漫于天际之下的尘埃与悲鸣也于这一刻停滞下来。

查觉到异样的尤米尔，转头看向突然出现在身后的人。

她愣望着来人，不断后退着，可在一道熟悉的身影重叠在他身上时，她顿然停下步伐，怔愕不动。

尤米尔无声地张了张嘴，不敢置信的神情逐渐被难掩的激动取代，让不由自主的泪水自脸庞滑过。

模煳不清的视线中，印照出一道缓缓走近，并朝她伸出手的身影。

「我们走吧。」来人微笑着。

当尤米尔抬手握住那隻手，周围的景物，顷刻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快了，再两章。

你就能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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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感来自于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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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美国犹他州的颤杨林。

泛白的树干，秋季叶片会转变耀眼的金黄色泽。

它活了数万年，是地球上已知的最大植物，覆盖面积达400 平方公里，47000多棵树共享着一个根系，整片庞大树林其实只是一棵树。

(很像始祖尤米尔与艾尔迪亚人的关係——共同联繫着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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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电影Avatar的灵魂之树。

那棵透过地下神经网路，连结整个星球与大地之母伊娃(Eywa)的母树，不晓得大家有没有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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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只是导演的凭空想像。

生物不是只有动物才能传递讯息，生态学家苏珊·西马德已经证实，树木之间确实有沟通的网路。

他们靠土壤中蔓延的一种菌丝传递讯息，构成类似像地下网路的路径深深相连。树根相互连结，菌种相互沟通，以複杂且古老的智慧彼此合作并且共生，成就远远超越我们认知，壮阔美丽的密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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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很多想像以外的事情，我们总以为没有。

可或许，古老的生命早已在脚下细语数万年，只是我们未曾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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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有怪诞虫的尤米尔，如果2000年来不只是躲在道路堆沙的话，真不知道还能发展成什么恐怖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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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64 真实的来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