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巨］星夜之下 第57章 54 昔日的时光(一)

两天前，调查兵团于雷贝利港的偷袭成功。

在各国政要与记者们的亲眼见证之下，艾伦以巨人之姿现身演讲舞台，杀害戴巴家族的掌权人——威利·戴巴。

因为艾伦的一意孤行，以自己为人质强迫调查兵团不得不顺从的这项行动，不仅杀光玛雷军队最高层干部，歼灭其主力战舰与军港，延缓全世界对帕拉迪岛的总攻击时间。

同时，也彻底坐实了帕拉迪岛的恶魔恶名……

浓密蔽天的巨木森林，茂密枝叶隔绝了自天际落下的日光，令身在其中的人们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只能依靠木柴燃烧的火光，褪去凝滞于周围的幽暗。

坐于木箱上的吉克环首四望，在众多全副武装的士兵之中没有找到想寻的脸孔后，他视线越过营火，看向对面始终不发一语，只是直盯着自己的利威尔。

「话说回来，那个长得挺漂亮的东洋人怎么没看到他，我可是对他很感兴趣啊……明明不是尤米尔的子民，也不是你们阿克曼家族的人，却有一股远高于巨人的力量，单单就这部分，相当值得巨人学会研究。」

见利威尔依然缄默，唯有一双眼神逐渐凌厉起来。吉克视若无睹地抬起头，镜片反射着闪烁火光。

「我听说他在半年前……你们还潜伏在玛雷时，他便一声不响离开了你们。不会是兵长你的眼神太兇狠把人家给吓跑了吧，真可惜，人到现在还没找回来吗？」

回盪于林间的刻意语气，令狭长眼眸越发阴鸷，脸颊肌肉隐隐浮动着。

「我人之所以坐在这裡，除了思考怎么让你死得异常痛苦之外，并没有打算听你说废话的选项。」利威尔本就低沉的声线，此刻更是低得令人不寒而慄。

「你再敢用你的脏嘴提起他一个字，我不介意脏了手，每隔一段时间削掉你那条显得多余的舌头。」

吉克连忙举起两手求放过，捧起身旁书本若无其事地翻阅起来。

将嫌恶目光从那鬍子脸身上拔开，利威尔垂下眼，停留在捧于掌间的热茶。脸上的阴沉，于那扑散脸庞的裊裊白烟间，缓缓消退。

利威尔想起，以往在他忙于文书工作时，朝他端来一杯温热红茶，那张笑脸盈盈的面容。

这半年来几乎无消无息的傢伙……到底跑到哪裡了？

这个疑问，就像接连飘扬的茶水热气，于雾气缭绕几转后，转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连一个答案也无法让他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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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帕拉迪岛南边海岸。

深夜的海岸，浪涛似深沉的雷声。

早已布下据点埋伏，随时准备迎敌的调查兵团，在一晚等来了一艘渡洋而来，打算登顶岛上的玛雷调查船。

当着大批调查兵团士兵面前，当中一个名叫伊雷娜的女人，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在船舰上射杀自己的长官。

她自称是奉吉克·耶格尔的命令而来，是反玛雷的义勇军。

——其目的是解放艾尔迪亚人。

吉克要求在他持有巨人所剩的时间内待在岛上，并安排与同父异母的弟弟——艾伦见面。

交换条件是，他会保障帕拉迪岛的安全，并提供玛雷的情报、武器等各项新型技术，要是有国家愿意与帕拉迪岛友好，他也能担当沟通的桥樑。

在带给岛上许多残害与伤痛，做出这些事的始作俑者，如此大言不惭的一席话，令议会顿时炸开了锅。

然而，当摆脱初代王不战契约的可能，以及他们艾尔迪亚人仅存的唯一希望，唤醒城墙内足以踏平世界的几千万个巨人——启动地鸣的条件。

当这些方法全掌握在吉克手中时，纵然激于义愤，也不得不忍气吞声。

无论是日后拯救帕拉迪岛，又或是目前要免于玛雷调查船的骚扰，于各方面情报、科技及武器都远远落后的情况下，帕拉迪岛都还需要义勇军的帮助……

深夜的平静海面，如墨般漆黑，让人看不清底下的暗潮汹涌。

又缴械了一批登岛来访的客人，看着他们被绳索一个接着一个串在一起，目送这串看不到尽头的肉肠离开后，诗织忍不住打了个大呵欠。

「诗织先生，这杯给你有助于提神。」

卡住的呵欠，只打了一半就是觉得不舒坦。诗织无奈地揉揉眼角，转头一瞧，如他料想的是伊雷娜。

「伊雷娜小姐，妳这样我相当困扰啊……我的长官警告过我不能随便跟妳搭话。」已经被这样三番两次的献殷勤深觉困扰，他直截了当的把利威尔搬来对付伊雷娜。

「只是泡杯咖啡给你也不行吗？」伊雷娜显然对这招免疫，她笑瞇着眼，将透着股浓浓甜味的咖啡递往前，「裡面已经帮你加好糖了。」

「谢谢啊，真的不用了。」诗织说完扭头就走。

「听说诗织先生对女士向来友善，就这么不领我的情吗？」伊雷娜笑容满面的紧跟在后，手中咖啡在她平稳步伐间一滴也没洒。

「领不起，真领不起。」诗织加快了前进步伐，惊愕地斜睨慢慢走就轻鬆跟上他的伊雷娜，「我实在对对我的脊髓液有浓厚兴趣的女人敬谢不敏，你还是找别人领妳的情吧。」

……这女人的腿都快到他胸！

伊雷娜长腿一跨，直拦在诗织身前，「不然首先做个简单的血液分析如何？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你身上的复原能力究竟是怎么回事吗？以玛雷的科技水平，或许能找出你想知道的答案。」

被迫停下步伐的诗织，仰头望着这高得离谱的女人。

他微挑起眉，「所以……妳也什么都不知道吗？」

从字里行间得出想要的答案后，诗织面上倏忽消散的善意，同时也令伊雷娜察觉自己露出了破绽。她看向诗织的笑容顿时变得扭曲，似有一股被反客为主后的折服。

但论心底所藏的，诗织清楚伊雷娜藏得更多也更深。

伊雷娜笑道，「既然我们双方都不清楚，也都同样好奇，何不好好互相合作呢？」

「所谓的合作，是指双方为了共同目的而齊力配合。」诗织没有接过她递来的橄榄枝，只是冷眼任它散落于地面，「妳认为，各自带着目的接近的豺狼们，偷偷藏起利爪后就能成为朋友吗？」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面对淡漠冷然的眼神，伊雷娜的笑容依旧。

善于用笑容掩饰的人，也擅长掩盖真实的内心。

诗织冷声回应，「可惜了，我这个人相当排外。」

言尽于此，已经没心思再搭理她的诗织正打算迳自走人时，一声低沉的嗓音冷不防地从身后传来。

「大半夜不打灯摸黑閒聊，是想到海裡当鱼饲料吗？」

诗织飞快举起双手，「不是我！是她先找我搭话的！」

将一脸讨饶的人拽至身后，利威尔相当不愉快地盯向伊雷娜。

「我应该早就告诉过妳，做好你们义勇军该做的事就足够了，其它不该妳插手的就别再白费心机……特别是妳现在打算探究的东西。」

这个女人他打从一开始持怀疑态度。

尤其她还是领着那野兽混帐的命令而来，就算所做的事、提出的条件有多么助于帕拉迪岛，也妨碍不了他对这帮人的不信任。

「既然如此，那今天就先这样了。」伊雷娜显然是个见好就收的人，她探过头，朝利威尔身后的人微笑道，「诗织先生，我们改天再聊。」

直到伊雷娜走远后，利威尔才转过身看向后头的人，「你怎么回事，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放心吧，我才没那么容易就给人拐的。」诗织倚近一张比夜晚还阴沉的脸，露出心中有数的得意笑脸，「伊雷娜就跟我料想的一样，关于我身上的情报一概不知，只是想让我上钩按她的意思行事。」

……没把他的警告当一回事，还敢对他嘻皮笑脸？

利威尔脸色顿时又沉了几分。

他就知道这蠢货肯定是为了从她口中套出讯息，这几天才刻意装傻充愣，忍受她的软磨硬泡。

一股怒火直烧，利威尔直接撵开后来搭在肩膀的双手，盯着还有脸面气定神闲的傢伙。

「说起来要不是你这蠢货当着敌人的面前碎嘴，他们会閒得没事对你的嵴髓液感兴趣？」

夺环战时，把那三个敌人当垃圾叠一起串地上不打紧，他竟当着烤串面前脱口自己的事，到底是这蠢货太有自信，还是真蠢得没脑？

提及那时候的事，诗织笑容顿时很尴尬，「我是真没想到他们能回去……不过利威尔，你觉得伊雷娜刚才说的血液分——」

「所以呢，你这次打算乖乖被人解剖？」利威尔瞇着眼冷冷打断。

诗织一愣，「怎么可能我—— 」

「那就什么事都不要做！」利威尔这道声色俱厉，再次将诗织的后话全噎在喉咙。

只要野兽浑蛋那帮人还有探究的打算，就不会轻易向军团洩露半个字，关于诗织为何能从巨人化风暴中存活下来的这件事，就能一直隐瞒下去。

打造无数支死不了的杂鱼军队，对如今的帕拉迪岛而言，尤其是那些知道玛雷除了人数高达百万的陆军外，还有战舰与航空战力兼具的强大军事……

对那些已经吓得要拉出来的高层来说，已经是大势所趋下刻不容缓的事情。

前几次的议会，这个该死的破提案又被重新提出来。

碍于希斯特利亚与匹西斯持反对票，也被他们调查兵团以损失战力为由打退了回去，这项该死提案才暂缓下来，会不会再度被人提出来审议，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当脑海浮现那一张张让别人牺牲显得义不容辞的嘴脸时，利威尔的表情越发阴沉。

岂有此理。

连敌人有几根屁毛都还没数清楚，这帮傢伙竟然又把脑筋动到自己人身上？

岂有此理……

见到那张不发一语，却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诗织知道利威尔为何会这般急躁且动怒。

虽然并没有听到任何行动风声，而利威尔和韩吉在自己面前也总是只字未提，可他这双眼，其实也把这一切看得很清楚，同样明白军团的打算。

知道利威尔是出于担心，也因自己全然没有顾及利威尔的心情，而径自与伊雷娜虚与委蛇的贸然周旋……

他其实，只是想试探伊雷娜究竟知道些什么，从来就没有其它想法。

然而他确实疏忽了一件事情。

若是军团因此怀疑他与伊雷娜往来密切，不能保证会不会有人藉机生事，为了让那项暂时无把柄可抓的打算，能有实施的可能性……而将他扣上莫须有的罪责。

吹了一整晚的海风，冰凉指尖触碰额际的感触，诗织有些豁然顿悟。

原来，他有时候还是会走上以前的老路，习惯自己一个人去面对难题。

不是因为不信任，相反的，就是因为太过深信，他才想着只要自己独自解决后，本来就为许多事操劳的利威尔，就不需要再为了这些琐碎小事费力……

「抱歉，擅自做这些事情……是我做错了。」手掌局促的抓挠于颈后，诗织抬起满是惭愧的神情，「这件事我不会再提了，就按照你之前说过的，当作根本没这件事发生。」

见利威尔脸色依然不快，诗织顿时有些心慌。突然想起一事，他连忙朝前一步挨近到利威尔面前。

「对、对了，没来得及告诉你，欧良果彭给我他们家乡的红茶，听说味道很特别，之后回去泡给你喝？」

满是投诚意味的笑容，在触及利威尔听完仍旧无动于衷的冷淡表情时，顷刻僵于嘴边。

手指缓缓戳了他两下，「你说句话啊……」

皱着眉头的人依然保持沉默，诗织愕然地收回手。

完了……真的生气了。

他怔怔地盯着利威尔不动，内心却狂扯着自己头髮，扒拉到快秃顶的程度……

完了！现在该怎么办？

双手急探进口袋翻找着，同时连忙张望四周，可印入眼中的，除了满地石头之外什么都没有。实在是发懵得手足无措，一摸到口袋里唯一的某样东西，他想都没想，立刻拿出来凑到利威尔面前。

「利威尔……别生气了，好不好？」

……这蠢货。

目光移开诗织捏在手里，那隻蠢猫没吃完的半根鱼乾，利威尔直直看进那双慌张，确实有悔意的眼睛。不经意注意到那头在海风中放纵飞扬的头髮时，他抬起手，撩起一侧乱髮拢于耳后。

阴沉的脸色终是败退了下来。

「野兽混帐那帮人知道的事情应该没有洩露出去，军团不知道的可能性很高，只是时间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虽然让人很不爽……但我们不得不暂时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停留耳旁没有离开的指尖，在继续探入髮丝托于后脑，并略微施了点力道后，利威尔紧盯着眼前怔住的人，沉声道。

「你想做什么、怎么做我没办法限制，但是，不管之后的情况烂得再怎么糟糕透顶，在行动之前都给我牢牢记住……你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随后鬆开的手掌，盖在诗织头上乱挠一通才移开，「所以这次就算了，再敢乱来我饶不了你。」

「……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

顶着更加凌乱的鸟窝头，诗织瞧眼从身边走过去的利威尔，默默别开了视线，还捏着半根鱼乾的手背遮于脸颊边。

实在搞不懂利威尔到底是要帮他整理还是怎样……

无边无际的黑夜，于远方一抹微光隐约透出后，令幽暗朦胧的海面，缓缓晖映出同天际一般的光辉色彩。

原以为的暗潮汹涌，竟是这般风平浪静。

就着黎明微光，两人朝据点走去。

「天就快亮了，玛雷的人今天不会再来了吧？」

搭着利威尔的肩膀，诗织懒得像一隻无法行走的大布偶，整个人几乎挂在他身上。

「利威尔……我好睏。」诗织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呵欠，用脸蹭了蹭他颈侧，「再不睡觉真的就要猝死了，回去没事的话我能去补眠吗？」

握住挂于肩膀的手臂，利威尔抬起另一手戳向诗织脑壳，面无表情地打量这颗紧闭双眼、净想着偷懒的脑袋，在晃过去后又娴熟地晃回他肩膀上。

「你觉得呢？」凝睇不移的眼瞳，映出一对浓密交错的眼睫。

「好吧……」紧靠着他的诗织，气馁地嘆口气，「我也觉得不行，那就算——」突然被大力拽动，诗织瞬间紧绷的身躯很快顺从下来。

透出光芒的晨曦，于沿海晖映出明朗亮光时，原先位置再无两人踪影，于足以让他们身影隐蔽的石块旁，从心所欲。

良久，退开距离的两人呼吸全都乱了。

烫热的脸颊被一只同样炙热的手掌托起，迷离而恍惚的黑色眼睛，看向那双从初见时就让他移不开视线，带着某种极端吸引力的灰蓝眼眸。

「用这种方式…袭击部下……不怕我去上面告发你？」急促的呼吸连着这声控诉，让吐息的温度一次比一次高。

浅浅吻触依旧于鼻尖、脸颊肌肤游移着。利威尔一双深沉眼睛，直勾勾盯着表情困窘、视线闪躲，像在忍耐着什么的人。

「无所谓，儘管去……」不以为然的低沉语调连同流连不离的唇，慢慢的，覆于诗织耳边低声直言:「你的上级长官就是我。」

掌心牢牢按在颈后不放，曲起的膝盖更拦阻在身前，让诗织完全进退不得，只得由着湿润炙热的呼吸洒落脸上，一下又一下煽动难以抵抗的焰火……

眼见达成某种目的，利威尔视线从一处移开时，也总算将唇从烫红的脸颊撤开，「现在还睏吗？」

他遮脸摇头。

利威尔揉了揉他的髮，「那就回你的冈位上。」

他认栽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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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54 昔日的时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