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巨］星夜之下 第42章 41 彼时的援手

曙光乍现。

于奥尔福德区，席娜之墙最北边区域。

连连几十声轰然巨响过后，炮弹对外头不断逼近的罗德巨人其效果，就像利威尔说的，比夏蝉喷尿还有效。

紧急调集的士兵，东拼西凑的大炮，临阵磨枪的组织，再加上这里是最北边的内陆，完全比不上罗赛之墙南部最前线的驻扎兵团，但毫无疑问的，这已经是目前所能调集到的最强兵力了。

「我也来帮忙。」

见莎夏、让与柯尼正忙着搬运，由立体机动装置与一整桶火药拼接而成的制敌装置，在旁边闲得没事只得眼巴巴看众人忙活的诗织，才刚要站起身，一双手立刻搭在他肩头上，将他的念头压了回去。

「没你的事。」利威尔将他按回木箱上坐好，「你这个喝茶还漏水的大包袱就老实待在这里，这点小事让那些小鬼们动手就好了。」

「可……」

「这是命令，没得商量，你也该好好听一回了吧。」眼瞧诗织还想回嘴，利威尔直接板起了脸，居高临下的死盯着他。

见那副不容置否的阴霾神情，想起上回虽然自己是按埃尔文的指派前往王都执行任务，但确确实实是把利威尔的命令直接当耳边风了……于是乎，诗织这回乖巧地认了。

「知道了。」诗织将双手交叠搁于腿上，「我就坐在这里看你们的表现。」

利威尔一掌盖在他头顶，按下，「别想乱动。」

不久，巨人已濒临城下，城墙上又一波炮弹直对着巨人颈脖接连射击，巨人受创时所造成的高温浓雾，却因风向骤然改变，全数往城镇方向冒窜，灼热的狂风一时之间令城墙上的士兵惊得睁不开眼。

正当众人措手不及时，巨大的双手已然搭上城墙，它大得离谱的身躯仅仅只是蹲坐着，也远比五十米高的城墙还高上许多，当那张于地面磨损至见骨的惊悚巨脸，赫然暴露于城墙居民的视线之中，一时之间，所有居民惊声逃窜。

一记划破天际的红色烟雾弹，宣告埃尔文的计策正式展开。

同时间，左右两边的制敌装置齐齐发动，凭藉着钢绳回缩，将载满整桶火药的装置送至巨人手边。两声轰然作响接连传出，巨人失去双手支撑的身躯于这一刻隆然倒下。

狂风挟带着烟雾狂卷弥漫，巨人化的艾伦从那之中穿梭而出，奔跑于城墙上，将手中足以炸毁半座城镇的火药，随着一声勃然怒吼，直接扔进巨人裸露无遮蔽的嘴里。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伴随着凶猛火光与勃然烟雾，响彻整个上空，不堪爆击威力的巨人，整个头部连着后颈乃至上身并然炸裂开来，分散成大小不一的肉块，如雨点般飞驰于半空中。

埃尔文振臂一呼，大声喝道，「全员发动立体机动装置，给他最后一击！」

并时而上的调查士兵，握紧手中刀柄齐齐飞上半空，齐力找出长一公尺、宽十公分的本体。

于诗织抬头仰望的视线之中，他们以湛蓝天际为景的飞舞姿态，远远看上去，就像一只只展翅飞翔的自由青鸟。

接连着几天的奔波日子，终于就快告一段落。

将奥尔福德区的危机彻底解除，紧接着回报报告书同上级交代各种事项，再回到礼拜堂周围寻找幸存的中央宪兵，抓捕的作业一直持续到气温逐渐变凉的时候。

昏鸦振翅飞过随风摇曳的林梢，血艳般的夕阳，穿过枝叶间的隙缝，映在肯尼疲惫虚弱的面容上。

听见声响，肯尼勉强睁开一眼，又旋即阖上，「是你啊……就知道你死不了……」

「你去和利威尔通报肯尼在这里。」诗织朝旁边的士兵说道。

「是！」

大面积烧伤，以及大量出血……这样的伤势，已经是回天乏术了。

诗织无声地看着肯尼，看着眼前，也算是曾经让他的人生再变得更加艰难的帮凶之一，却也是在那暗无天日的牢房中，偶尔会来与自己聊个几句的家伙。

虽然自己回话的次数少之又少，也没什么在理会，可肯尼仍不厌其烦地自顾说着。

他恨肯尼吗？诗织问着自己。

其实他对这个人，谈不上恨，却也是不怎么能视若无睹的存在。

欲言又止的诗织，几番犹豫下终究还是开了口。

「我逃出去的那一夜，他们不仅忘记锁上牢房，就连外头守卫的宪兵也出乎意料的少，不……应该说根本连一个人也没有，就像被谁刻意支走一样。」

得到通报来到此处，也将这些话听入耳中的利威尔，缄默站在诗织身边，听着他继而出口的疑问。

「肯尼，是你做的吗？」这也是诗织那时，之所以没能将肯尼一刀夺命的犹豫之举。

肯尼捧着不断出血的腹部，笑了笑。

「白痴……不知道你的惨叫声有多难听吗？我只是想让耳根子清静一点而已。」他瞧了眼利威尔，「真是的……来了一个又一个……」

得到悬揣多年的解答，诗织打算离开这将空间留给他们，利威尔却伸手拉住他。诗织转过脸，见利威尔只是盯着肯尼，虽有些不解他的举动，但仍是走到旁边，靠着树坐了下来。

远处而至的轻风，伴随鸦鸣与枝叶摇曳的声响，也带来了肯尼气若游丝的声音。

「我现在总算……知道那家伙为什么那么做。」

回想起乌利当年跪在自己面前的场景，肯尼低声笑着。笑这些年的不得不尔，笑人们在万般挣扎下的无可奈何，也笑面临终了……还是无法看到乌利当年眼中所见的风景。

"是什么令本该互相残杀的我们成为朋友的呢？"

肯尼想起乌利说过的话，这种事谁知道呢，可乌利却称之为奇迹。

他们之所以成为朋友，是一出诞生于枪口下的奇迹。

「我所见过的家伙全都一个样，要么是酒，要么是女人，要么就是神，家族、国王、梦想、孩子、力量……人类，大概不找个东西沉醉的话，就会活不下去吧？」

纵然是拥有等同于神的力量的乌利，终究也逃不过这个事实。

「所有人……都是某些事物的奴隶，就连那家伙也是。」

肯尼猛烈咳了起来，鲜血伴随着咳声从口中流出，他低着脸，虚弱得连头都抬不起来，「你又是沉醉于什么？想当英雄吗？」

利威尔想听的不是这些话，他抛下枪支，蹲下身双手压住肯尼的肩膀，迫使他抬起头来，「肯尼，把你知道的全说出来，为什么初代王不希望人类活下去？」

「鬼才知道……不过那是我们阿克曼家和那家伙的东洋家族……为之对立的原因……」肯尼痛苦地咳了几声，一口血咳在利威尔脸上。

温热血液残留于脸上的感触，令利威尔意识到这已经是最后了，抓住肯尼肩膀的双手顷刻收紧，他决然抛掉其它疑问。

「我的姓氏也是阿克曼对吧？」利威尔敛下的眼眸直盯着肯尼，刻缓的语气比平时更加低沉，也殷切，「你到底……是我母亲的什么人？」

「哈……白痴小子，我只是她哥哥而已啦！」

抓抵于肩膀的一手滑落下，利威尔愣愣地看着他，就像当年在地下街亲眼目睹着他离去那般，而那声声留存于心底的渐远脚步声，至今，仍难以忘怀。

「那时候……为什么要丢下我？」

「那是因为……」肯尼垂下脸，低喃的声音逐渐微弱，「我没办法成为父亲……」

话音未落，他拿起注射黑盒，像一种讬付，也似弥补般，将其用力拍在利威尔胸前。当利威尔诧异接过时，那只手便滑了下去，垂落于一侧。

「肯尼……」重新抬眼的利威尔愕然唤着。

将头倚靠于树旁的肯尼，望着天空的那一只眼，再无动静。

布满苍穹的片片云朵，于夕阳的余晖下，透着一股火焰般的嫣红色，在这鸟归时分，入秋后的凉意也随着日阳逐渐西下而递增。

利威尔的脸，出现在诗织仰望天际的视线之中。

「走吧，这里已经没有幸存的中央宪兵了。」

望着那张已经将脸上血迹擦拭干净，表情看起来依然风平浪静，但心底应是思绪万千的冷脸，诗织淡淡提了个问题。

「你知道蟑螂这种生物吗，利威尔？」

利威尔沉吟许久，虽然不知道这蠢货哪又抽风，但他发现自个儿确实越来越能接受他没头没尾的问题找碴。

然而他还是直皱眉，「好端端说这个做什么，还有……那种恶心东西称得上生物吗？根本是害虫吧。」

「你别管它是生物还是害虫。」诗织没理他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我们都有这种经验吧，明明前一晚才打死它，隔天竟然活了过来还跑了个没影的可怕经验。」

没兴致在这个话题上逗留的利威尔皱紧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两手撑着长枪，自地上站起身的诗织，一双染上日落光彩的眼眸，笔直看向利威尔。

「我呢，就跟那打不死的蟑螂一样，没那么容易死。」他理所当然的语气，似在夸耀着什么，也像自然而然直叙着什么。

利威尔目光微动了动，一直无意识攥紧的拳头忽地松了开来。

看着把自己比喻成一只蟑螂还能如此得意的人，利威尔不知道他这颗装满糖水的脑袋，里头到底还装了些什么别的奇怪东西。

「所以呢。」将这番沉默直接当作默认的诗织，随之扬高了下巴，「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所以你答应我的事情也要做到。」

「我答应你什么了？」知道他在指什么的利威尔，不仅刻意煳弄他还直接转身走人。

利威尔望着夕阳的神情松弛而展，不仅仅是因诗织的话语，还有自己沉积于心中多年的疑惑，总算迎来释然和解的这一刻。

就算生于那座连阳光都透不进来的肮脏地底，他也跟一个随处可见的小鬼没两样，有着对于父亲的渴望。他曾经将这份期待放到肯尼身上，试图努力追赶过，却终究追不上。

直到，亲眼目睹肯尼抛下自己离开……

只留下他独自一人，在那个像屎一样的世界里挣扎。

橘红的光彩印在利威尔脸上，吹扬起额前发丝的轻风，不仅携来远处清新的绿草气味，也让他第一次感受到，这份迎面而来的畅意凉意，似乎一并将深埋于心的什么带走的体会。

一直在饱尝失去的徬徨，全都有了归属。

他现在，不再是独自一人。

诗织连忙追上前，「等全部巨人都驱逐干净了，我们要在海边当邻居啊！你竟然忘光了吗？」

利威尔静看着眼前人，能感觉到诗织也逐渐有所转变。

从谷底爬上来的他们，其实都不是拘泥于过去的人，或许还是会有所迷惘，抑或暂时找不到出路的时候。可在得到过去的答案、解开昔日的枷锁后，随之而来的释怀，都足以让他们的步伐更加坚定地站稳当下。

并且朝向未来。

诗织再次惊声，「你该不会全忘了吧？」

瞧他正如自己所料想的，正张大着嘴巴，用一副再愚蠢不过的呆傻表情看着自己。忍着没笑的利威尔，依然是一张平静面容。

「刚才你不是都亲口承认了，谁会跟一只喜欢爬屎的蟑螂当邻居？」

诗织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给自己挖了坑。

「我那只是一种浅显易懂的比喻啊！我的身体是蟑螂但人不是！咦？」总算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他咬着手指，连忙挥着另一手且改口，「不对，这样讲起来还挺恶心的……好吧，当我什么都没说，我不是蟑螂。」

「蠢货……」利威尔终究还是绷不住。

映入眼帘的轻浅笑意让诗织看得出神，甚至感到有些心跳加速。在某人察觉收回后，诗织猛地回过神，迅速绕到利威尔身前，像一只尝了甜头的馋猫，意犹未尽地扳来他的脸想再看仔细点。

「你刚才是不是笑了？是不是？再笑一次我没看清楚！」

「没有。」利威尔直接拍开蟑螂手。

「别装蒜！」诗织又抬手覆上，还变本加厉把脸凑到面色难看的人面前，「我刚刚明明有看到，别那么小气再笑一次嘛！」

「吵死了。」利威尔一把掐住蟑螂脸。

诗织抬手揉了揉脸，知道这个人脸皮薄，非常识相的不再笑话他。跟上迈腿离去的人，诗织抬手搭住利威尔的肩膀，朝他笑弯着眼。

「走吧，我们回去吧。」

利威尔停下脚步，看向那张迎面而来的笑脸。他只是伫立在身旁，什么也不需要做，什么多余的话也不用说，只是像这样单单存在着，就已经是胜过万千风景的奇蹟。

一掌搭上挂于肩膀的手，利威尔迈步向前，抬眼望前，褪去阴雨的神情也浅浅泛起笑意。

「嗯。」

一起回去。

浮云追夕照，红通通的斜晖光彩于黑幕垂落之前，静静撒上一层如明光照耀，将大地度上了一层温暖色泽。

——如奇蹟般的相遇。

.

纯度99.9%，好纯阿，有够纯。

这个世界要好好谈恋爱太难了。

.

毒药——万里无一

推荐给大家~~

.

.

非常喜欢原着肯尼"友人"的故事。

.

肯尼说，所有人，都是某些事物的奴隶。

.

看过一篇作者访谈还是什么，有提到关于兵长的这部分。

当时肯尼在对他说这句话时，兵长才察觉，自己是自己力量的奴隶，不得不"成为英雄"的义务感。(也就是所谓的能力越强，责任越大)

同时这份力量对他来说也是枷锁。

.

这边谈谈我自己的浅薄观点。

.

我觉得，兵长从来不认为自己是英雄，只是不得不成为。

在原着中也自嘲过自己，只是个担任杀人狂角色的人。

.

这点诗织也是，也体现在他在故事初期不接受什么英雄名号。

不过他没有兵长的那个枷锁，没有"不得不成为英雄"的义务感。

他只是想要被人需要，因此来证明自己的存在意义。

.

他们虽然实力很强，但其实都不是好战的人，却在那样的世界不得不为。

.

诗织是寻求存在意义的奴隶。

兵长是自己力量的奴隶。

.

我是期待看到评论的奴隶。(笑)

.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2章 41 彼时的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