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巨]你所在之处便是安息之地 第14章 我是可以战斗的士兵啊

来桑抬头，望向面前高耸的城门。

还记得第一次跨过这城门，那时他刚经历了丧母之痛，身负重伤、意识模糊，是西博半拖半背着他逃进这里。第二次跨过城门，是他们作为调查兵的首次出征，那时西博满腔义愤、踌躇满志地迈出城门，那份意气烫得来桑心中也升起了几分期盼……但很快就残酷的现实浇灭，他们再次灰头土脸地逃了回来。

现在他们又一次来到城门前——饱受恐惧及饥寒所迫的人民迫切地需要有人给他们带来希望，于是调查兵团刚休整好便马不停蹄地开始了下一次调查。

城门缓缓打开，如同地狱的恶犬张开了獠牙。

在城内过了一段安稳日子的来桑，心底不由得生出抗拒来。他讨厌冒险，讨厌以性命为赌注的博弈，他甚至想毫不犹豫地扭头当逃兵——但是不行，他需要家人，他不能再失去家人。

西博绝不可能当逃兵，除非打断他的腿。但来桑需要的不只是物理意义上的陪伴，更需要精神上的依托，貌合神离的结果不是他想要的。

来桑想着，余光掠过身旁的西博，他额角的伤痕十分抢眼，那道狰狞的疤痕似乎蚕食了昔日的神采，好像一夜之间他失去了所有壮志豪情，丢弃了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只余下扎根于心的固执——是与巨人厮杀到底、至死方休的固执。

来桑知道如果自己强行阻止西博，西博一定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来桑沉默地收回视线，挥动缰绳。马蹄叩击着路面，队伍通过狭小的、隔绝人类与巨人的城门倾巢而出，最前方的埃尔文团长手一挥，下令：“长距离索敌阵型，展开！”

按照演习过的那样，所有人有序散开，前往阵型中自己所在的位置。由于阵型过于分散，多数以两到三人为一组行动，在遇到危险情况时也好相互照应。

来桑、西博以及埃文德为一组，他们一路保持警惕前行，不过他们位于队伍左翼靠近中央的位置，一路过来都没有看见巨人的影子。可能也是得益于阵型起了作用，调查兵团的队伍成功绕开巨人、避免了不必要的战斗。

“红色信号弹。”来桑留意到左方升起的红色烟雾。由于距离过远，即便在阵型上的位置相邻，也仍然很难看到彼此，所以他们需要以信号弹的方式传递信息。

红色信号弹代表发现巨人，不过按信号弹的距离来看离他们还很远。收到信号后他们还要传递信号弹，以此来将信号传达到中央前排埃尔文团长所在的位置。

“我来吧。”埃文德说，取出信号枪，装上红色弹药朝空中发射。

“……该死！”一路寡言少语的西博突然怒斥一声，他恨恨盯着左方升起红色烟雾的方向，眼中满是不甘，“这不就又和之前一样了吗？明明它们吃了我的父母、吃了我的同伴、吃了那么多鲜活的生命，我却根本不能向它们复仇！”

“西博，别这样想。”埃文德宽慰道，“复仇是必然的，但我们需要脚踏实地一步步来，建造据点、囤储物资……我们得做好充足的准备才能开始反击，不然……这将会是一场必输的战斗。”

西博深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吐出，沉声道：“我知道的，你说的我都知道。我就是觉得不该是这样的，我们不该是这样……软弱无能，被逼到无路可退。”

“西博……”埃文德张张口却说不出话来，或许是因为他打心底是认同这句话的，他就是这样软弱无能……他也觉得自己不该是这样的，他明明也是一个可以拿起武器战斗的士兵。

“改变方向了。”来桑看了眼前方绿色信号弹的方向，那是埃尔文团长发射的信号弹，代表了阵型的前进方向，“总之现在我们要绕开……”

来桑未尽的话语凝固在喉间，他朝着一个方向瞪圆了眼，原本眼中的淡漠被惊怒取代。他死死咬着牙关，从缝隙中挤出两个字：“是它！”

虽然距离有些远，但来桑仍然可以辨认出那张深刻在他心底的脸，他无法忘记那张脸上诡异的笑容以及……溅落在笑容上的母亲的鲜血！

“它是……杀了阿姨的巨人！”一旁的西博也认了出来。

来桑死死盯着那个似乎还没有发现他们的巨人，眼中的恨意与杀意几乎要化为实质。他的手因愤怒抑制不住地颤抖，却在下一刻突然平息下来，稳稳扯住缰绳准备调转方向，当机立断道：“绕开它。”

“你、你说什么？绕开它？！”西博不可置信地瞪向来桑，“杀死阿姨的巨人就在眼前啊！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了，我们要去杀了它！”

“不行！”来桑一口回绝，思维清晰地分析道：“太危险了，这里是平地，立体机动装置不好发挥，更何况它还是奇行种，比普通巨人难对付得多。趁它还没留意到我们，绕开它。”

“难道你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杀死阿姨的仇人出现，然后坐视不理？！”

“对。”来桑用冷静到几乎冷血的眼神看着西博。

“……”

西博没有说话了，他看着来桑，难以置信又带着失望。

“那个……”埃文德见气氛不妙，站出来客观分析道，“来桑说的有道理，现在情况确实对我们不利，不过它是奇行种，看它前进方向似乎是冲着阵型中央去的，很有可能会对补给马车造成威胁，或许我们应该尝试阻拦它？也不一定要与它战斗，只要想办法拖延一下就行……”

“尝试？拿什么试，我们的命吗？”来桑冷笑一声，丝毫不退让的态度，“我不在乎阵型，不在乎补给马车，也不在乎什么调查任务，我只在乎我们要活下来。”

“这……”埃文德被来桑冰冷的视线堵得说不出话来。

“那你就夹起尾巴逃命去吧！”西博忍无可忍般开口，他看着来桑的眼神带有一种愤怒的疏远，这对于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来说是极其陌生的，“抱歉，我绝对做不出这种事。”

说完，西博一扯缰绳，调头直向那奇行种冲去，来桑根本来不及拦他。

“西博·傅库修！”

来桑惊怒地呵斥他全名，但西博驾马疾驰，头也不回，宛若未闻。

“蠢货！”来桑低骂一声，顾不得其它，一甩缰绳跟了上去。

“喂，你们……”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埃文德在原地无措地踌躇了下，慌乱中没忘记取出代表发现奇行种的黑色信号弹朝空中发射，然后连忙跟了上去。

正如来桑所说，平地很难施展立体机动装置，固定器唯一的着落点是眼前危险的巨人。

来桑的选择总是理性的、安全的，西博认可他这一点，同时也不喜欢他这一点。

安全的选择也是懦弱的选择，他们明明有能力战斗，就不该退缩。调查兵团本就是推翻逆境的存在，西博想要证明这一点，所以明知条件不利，他仍然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

“去死吧！”

西博从马背上跃起，奇行种好像丝毫不关注他们一般直直往前冲，它的背部以及致命弱点后脖颈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向他敞开。西博自然不会放过这种大好机会，扣动扳机朝它发射固定器，刀刃直指后脖颈。

然而就在固定器扎入巨人肩膀的那一刻，它竟突然似有所感地停下脚步。西博心下顿感不妙，但如今已箭在弦上，立体机动装置不容拒绝地推动着他。

“该死！”

西博看到奇行种抓住了扎在它肩膀上连接着立体机动装置的铁丝，巨手向后轻松一拉，西博整个身体便不受控制地甩了出去。

“唔！”

西博狠狠砸在地上，感觉体内五脏六腑都被震得移了个位似的，喉间涌上一股腥甜，他侧身咳出一口血。现在没有时间让他倒在地上喊痛，西博强撑着爬起来，不堪重负的身体以疼痛警告身体的主人，西博痛得倒吸一口凉气，却顽强地举起了手中的刀。

他咬牙，看着奇行种朝他伸出巨手，西博猛地一扣扳机，固定器倏的一下扎入巨人手心，同时立体机动装置开始喷射气体——他竟自己主动冲向巨人手里。

“来吧！”

西博大声吼道，几乎要散架的身体痛得他面目全非，但他紧握着刀柄，在要撞入巨人手心的前一秒，动作毫不含糊地切下了它五根手指。

五根手指齐齐落地，西博动作流畅地一蹬那光秃秃的掌心，跃到巨人手臂上。辛苦训练多年的成果似乎都集中到了这一刻，他沿着手臂一路冲到巨人脸前，巨人张大口迎接，西博手起刀落毫不犹豫切断了它的咬肌。

就是现在！

西博自巨人肩头一跃，在半空中扭身扣下扳机，固定器精准地扎入巨人肩膀，他往下掉落的动作一顿，然后迅速将他推向巨人的后勃颈。

“扑哧”

随着刀刃切开□□的声音，巨人后勃颈落下一块切口整齐的肉，同时它另一只五指健全的手向后抓的动作停在半空，巨大的身躯直直向前倒去。

“我做到了。”西博踉跄地跳下巨人身体，动作略显狼狈，但他的眼睛却固执地一瞬不瞬盯着焦急赶到的来桑，只说了一句话，嘴里又咳出一口血。

“是啊，你做到了……”来桑下马搀扶西博，面色复杂地看了眼已经开始散发雾气的奇行种尸体，但下一秒，他眼睛一转瞪向西博，语气强硬道：“但这么做的结果呢？任务刚开始你就身负重伤，要知道队伍不会因为你受伤就停滞不前，而你们口中的任务也不会体谅你而变得容易。”

“如果我会妨碍到任务，那就让我牺牲在这里好了！”西博果断道，他挣开来桑扶着他的手，自己站稳了身体。他死死盯着来桑，眼中闪烁着的，是来桑不曾拥有的东西，“至少我做到了，我为阿姨报了仇！而你只能空守着一身本领，无动于衷！”

“……”来桑悬在半空的手默默垂下，他低垂着眼帘，眼底晦暗不清，许久，他沉沉开口：“对我来说，活着的人才是眼下最重要的。”

骑马安静待在后头的埃文德本不想插入这段对峙中，但现在的情况容不得他们在这里僵持，于是他硬着头皮上前道：“当务之急还是赶紧唤回西博的马，我们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得赶紧回到……”

“埃文德，后面！”埃文德话说到一半，西博突然惊恐地大喊一声。

“什……”埃文德扭头，入目的是一张近在咫尺、足以将他整个人吞下的血盆大口，寒意顿时直窜脊椎。

那排白森森的牙齿如斩头刀落下，身体的本能让埃文德猛地跃马一扑，腥臭几乎擦着衣角而过。埃文德惊险地躲过一劫，但他的马就没这么好运了，无头马喷着血直挺挺倒下，马头则被四足着地的巨人嫌弃地吐出来。

看着马头轱辘轱辘在地上滚了几圈，埃文德惊魂未定地后退几步，来桑则当即拔出刀拦在了西博前面。

“怎么会又来一只？！”西博惊疑道。

“我们可能已经落在队伍后面了……”埃文德声音绝望的发颤，他看到远处还有几只游荡的巨人，不过多时就会赶过来。

情况不妙，非常不妙。快速解决眼前这只巨人或许还来得及骑马逃离，但现在的问题是只有一匹马——埃文德的马已经变成了无头骑士，西博的马则在先前与奇行种的战斗中不知所踪，虽然经过训练的马匹可以吹口哨唤回它，但现在明显没有这个时间给他们浪费。仅剩的一匹马不可能载动三个人，现在的情况必须得牺牲一个……

“来桑，你带着西博离开，我会拖住它！”埃文德最先看清形式，他拔出刀，当即做了决定。

话落音的下一秒，来桑就毫不犹豫地把还没反应过来的西博拽上了马。不需要他说，来桑本来就打算抛弃埃文德，不过没有想到他竟如此果敢，倒是让来桑有些意外。

“什么？不行！我们应该一起杀出去！”西博反应过来，挣扎着要下马，但来桑一只手死死锢着他，本就带伤的西博根本挣脱不得。

“快放开我！再怎么说这里只有我带伤，应该由我拖住巨人才对！”西博情绪激动地大吼，但来桑宛若未闻，面无表情地一甩缰绳将埃文德抛在身后。

“……给我一个鼓起勇气的机会吧。”埃文德扭头朝西博笑了笑。

“埃文德！”西博看着被渐渐抛远的埃文德，目眦尽裂地嘶吼。

埃文德没再回头，他看着眼前可怖的巨人，深吸一口气。腿肚子止不住地颤抖，连他自己都惊讶于自己会毫不犹豫地做出这个决定。

明明他是那么害怕巨人的，那种刻在心底无法磨灭的恐惧，那种铺天盖地几乎让他丧失恨意的悚然，但是……

“我明明也是一个可以拿起武器战斗的士兵啊！”

埃文德对着冲来的巨人大吼，他止住了颤抖，握紧刀迎了上去。

想必大家也看出来了，前面感情线不多，主要还是集中在后半段。至于为什么要铺垫这么多，因为我想写的不只有感情线，还想呈现出一个的完整人物。总之随心写的，我自己写得挺开心，也希望大家能看得开心。

然后温馨提示一下，本人患有重度拖延症，建议养到完结再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我是可以战斗的士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