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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门外的一处高地上,俏如来俯瞰下方眼神平静,赤羽信之介迈步前来,与之并肩而立。
“中、苗、鳞、佛,四界联军,众人联手布局,魔祸终于结束了!”
“是啊,魔祸结束了。”俏如来平静的语气突然低下去,抱怨道,“可麻烦还是一堆堆啊。”
“哈~”赤羽难得听俏如来如此孩子气的话,笑道,“若是玄之玄此时听你这般形容他,怕是要恼怒的。”
“那也要等下次,他再找俏如来麻烦时才行啊。”
打趣的话语,让对视的二人忍俊不禁,玩笑过后赤羽据方才的事,向俏如来询问。
“为何突然改变计划?”
原本赤羽与俏如来合作,一同揪出墨家九算,并逼迫他们现身台面。俏如来也准备背书,助玄之玄登上尚同会盟主的位子。
但事到面前,俏如来不仅临时改口自己就任,还当场多谢玄之玄的看重,直将人逼得口不能言,负气而走。
“因为我……突然想通了。”
“哦?”赤羽看向俏如来,问道,“如何说?”
俏如来沉吟了片刻,缓言道,“玄师叔想借助小空,谋求中原领导人之位。这个局他方方面面都思考到了,也每一步都踏在正确的路上,但有一件事,就算他知晓也无能为力。”
“时间。”赤羽折扇轻合,敲打在手心,“间隔太短了,短到他无法以此为由,威逼你答应背书。”
“是,俏如来不愿意,任他如何都不能名正言顺坐到那个位子。”
俏如来说到这里似又是想起那人气急,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不由一笑。
“师尊曾留给我一本《墨迹》,它记录了当年墨家十杰之间的关系,这一代九算与巨子有根本的分歧。九算认为墨家应重见光明,取得权力,而师尊不希望墨家浮现在世上,更不愿墨家掌握权力。我了解权力的可怕,现在已为墨家巨子,自是有责任解决隐患。”
“隐于暗处远比在明处更难对付,这是你当初决定推他成为盟主的理由。”
“是,但不久前冥医前辈给我带来师尊的一句话,改变了我的决定。”俏如来侧过身看向赤羽,“他说,从最初的事,来想你的决定。”
“最初的事?”
“是,最初的事。赤羽先生不妨假设,如果时间不曾被拖延,事情会如何发展?”
赤羽略略思索,与俏如来对视一眼,“你深陷魔世无法回归,等再回来,玄之玄会借此让你不得不背书,而你必定顺势而为,因对墨家的了解,自是会乐于他们现身台面,让对方如愿坐上盟主的位子。”
“这是很合理的推测,但若再加上血纹魔瘟呢?”
赤羽扫过对方眉眼间的花纹,了然道,“血纹魔瘟在身,具有可怕的传染性,于情于理都无法作为主事,而且这点也容易成为那些人攻击你的弱点。”
“这便是最初的一件事,为何那人答应让我回归人世的条件是,纹上血纹魔瘟。”
俏如来抬手掠过面上血纹,叹道,“时间缩短,我无法因威信大失而让出盟主之位,那如果我自己会危害到他人,又如何回心安理得坐上盟主位子。这样从最开始想,得出的结论便是,俏如来一定要坐上尚同会盟主的位子,才可以。”
赤羽听完如此的推论,不由再一次审视眼前之人,他微微一笑,赞叹道。
“俏如来,不过短短一年多,你成长得令人惊异,想来你所经历的,必是非同小可。”
“赤羽先生,俏如来仍是俏如来,这一点,依然不变。”
“哈,我们还真是……遇到了一个可怕的对手啊。”
赤羽先生话折扇亦紧握手中,收敛了笑容,“无论是用信诱我出东瀛,还是利用血纹魔瘟逼迫你不能就任盟主之位,都说明了一件事。”
“他,或者说他们十分了解我们,但我们对他们却是一无所知。”
俏如来话落,突然想起他向默苍离说明魔世之事时,对方那句又是无理由的知晓。
“赤羽先生,两封信,两个风格。在我们提及时,欲师叔他当场明言本有这个打算,但根本没有时间实施。师叔没有撒谎的理由,那他们是怎么知晓欲师叔的打算。若说个性有迹可循,这还未实施的想法,又因何而知呢?”
“这又怎么知晓呢。”赤羽见俏如来又皱起眉头,抬手按在对方肩头郑重道,“纵然你所面对的都是劲敌,不可忘记一件事——赤羽信之介会是你最大的助力。”
“多谢,俏如来也请赤羽先生,务需小心提防。”
“想对付赤羽信之介,也不是这般容易。呵……”
放肆又充满自信的语气,让俏如来在不自觉中,消散了几分心口的紧张。方才他提及师尊,而赤羽先生没有任何诧异神情,而后又再言那不知名存在,想来对方已与师尊见过面。
师尊的行踪如果想要隐藏不会被人探知,而赤羽先生从还珠楼而来,那么人必然就在还珠楼。而师尊若在还珠楼,温皇先生想来也在。
一想到还有两个前辈在烦恼,俏如来心头更是又放松不少。他现在只需要做好,自己能做的事便好。
“俏如来能否劳烦赤羽先生一件事?”
赤羽目带询问,而俏如来语气诚恳道,“玄师叔曾进入过天门,有两位法尊的法令。他在中原无法得手,怕是要将手伸向佛国。菩提尊和金刚尊二人,俏如来见过,若是玄师叔施展舆论之争,怕是难以应对。而我因燕驼龙前辈相助,得知压制血纹魔瘟的方法,需找寻锦烟霞。这样……”
“吾便替你跑一趟。”赤羽接下了对方未讲完话,话落语气又一转调侃道,“想来你约我在次见面,便是有此一事。”
“俏如来的小小心思,又怎能瞒过赤羽先生啊。”
“哈~”
尚贤宫,排布一如往常,丝毫看不出此地因爆炸,而换了地方。
“新的尚贤宫竞还是这般,老二,你倒是念情。”
调侃的话没得到回应,些许没趣,说话之人也习惯了对方的沉默。这时见帷幕后突兀一道光亮起,不由调侃道。
“呦,这不是新任尚同会盟主,为何步伐怒气冲冲,难道盟主之位没到手?”
说话之人的话里带着调笑,调侃的话却是正说中了事实,玄之玄怨气中带着尖锐。
“俏如来临场反水,否认私下的约定,自己坐上了盟主之位,我根本没有理由反驳。”
“哦,你怎不提血纹魔瘟之事。”
“我还未开口,俏如来便已然提及,并说出了解决之法,我又怎么再提及。”
“是吗。”听玄之玄如此说,那人不咸不淡回道,“就算没有俏如来,老三不是也在,难道他……也没替你开口?”
“老三,别跟我提老三。”玄之玄见她提及,语气更是不善,“俏如来当场反水,老三一句话不曾说,更是后退一步恭喜俏如来登上盟主之位。”
“哈~老七,想想昨日,再看看今日,要修口啊。”听到这个结果,那人话里笑意更浓,“现在你可以,去跟老大作伴了啊。”
“老五!”
“老大,苗疆的孤血斗场已经被人查询到蛛丝马迹,你要早做准备。”
“知晓了。”
许久不曾吭声的老二,开口提及此事,老大直接应下,而玄之玄听老二如此说,语气不甘愿道。
“老二,还是你靠谱,早知道我……”
“老七,你还是仔细思考自己做了什么,老三临阵收手,不会没有原因。”
“老五,你!”
“师相?”
“嗯?”欲星移顺着肩上的手,看到了已然站到自己面前的鳞王,连忙后退半步,“微臣竞未看到王到来,望王恕罪。”
鳞王收回手,背于身后,叹了口气,“师相的坏习惯又来了。”
欲星移听鳞王这熟稔的语气,思绪回转几分,笑问道,“臣的坏习惯有很多,请问王所说的是哪一项?”
“都有。”
听鳞王话中意,欲星移知躲不过,提议道,“看来王有很多话要说,不如到浪辰台慢慢讲吧。”
“也好。”
欲星移半步与鳞王身后,压下自己心头的事,语带诧异问道,“王,微臣回来怎不见左将军与右文丞?”
“何止不见左将军和右文丞,如若不是本王拦着,师相怕是连眼前的石礁都见不到。”
“王……哎。”欲星移见岔开话题失败,叹了一声,“臣真是做人失败。”
“做鱼成功就行了。”
鳞王一句调侃的话后,还是回答了对方的问题,“右文丞正在准备洗尘盛宴,至于左将军,本王让他先去休息了。”
“连番战役,左将军确实辛苦了。”
“师相这次,可说是凯旋而归,右文丞更欢欣鼓舞。”
“因为保住了海境吗?”欲星移知对方话中所指,想笑着应对却不太自然,不强求下又叹了口气,“臣真是做人失败。右文丞若真正相信微臣,就应该对这种结果淡定才是啊。”
“这还不是因为师相进来总是皱眉,让人不免担忧。”
“让王担忧……是微臣的失职。”
见鳞王停下脚步,欲星移亦停住,二人前面便是书写这浪辰台的牌冕,这么快就到了地方,他都还未思考好,该如何开口。
“师相,已到浪辰台,此地只有你我二人,你可以开口了。”鳞王似是觉得这话不够,又道,“就算师相说出什么惊天秘密,也只入本王之耳,绝不外传。”
“哈~”
“师相。”
鳞王听出对方犹豫,不再多言给对方时间来决定,而欲星移沉默许久后,走入浪辰台,取出茶具。待人落座后,专心沏茶。
“师相,想从何处开始说?”
“王。”欲星移端起茶放到鳞王前,语气略带轻松道,“总要给臣时间,组织一下语言啊。”
“也是,一、二、三,请开始阐述。”
“王……”
多年来的交情,鳞王怎会不知对方行事风格,若是等人思索完毕,得到的答案,便已然离真相相去甚远。
“师相,不要再思索怎样会让吾宽心了,直言便是。”
欲星移知晓鳞王脾气,话已至此,再多做掩饰便不是关心,而是疏远了,他缓缓道。
“既然王想听,那容臣问王三个问题。”
“师相,请。”
“第一个问题,王,能否猜到微臣此时所想?”
鳞王沉思片刻,认真道,“我熟知师相行事,根据师相言行自是能够猜测一二的,比如说方才师相便想借故岔开话题,让我不再追问。”
“是。” 欲星移感叹鳞王的直言,又问道,“第二个问题,若微臣从未说出口,也未有任何行为,那王是否能够猜到?”
“这……”
鳞王迟疑了,欲星移知他,没有停下而是直接问出了第三个问题。
“若未曾开口,也未曾有过任何动作,只是心中一瞬闪过的事,旁人却可探知,甚至能够将这件事实现。王,会得出什么结论?”
“这……这太匪夷所思了。”
“匪夷所思,却真的发生了。如果不是臣亲眼看到,怕是也会说一句匪夷所思吧。”
欲星移端起茶慢慢饮了口,润湿了干涩的喉咙,才又道。
“臣察觉,似有一双透视心灵的双眼,在不知名的角落观察每一个人,而这个认知……压得人喘不过气。”
“师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