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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珠楼内,默苍离与温皇对坐,二人面前有两个棋盘。
默苍离执白子,温皇执黑子,而赤羽在一旁看提交上来的情报。凤蝶端热茶进来添上,温皇端起茶抿了口,默苍离向凤蝶颔首示意,赤羽低声道了声谢。
这时,杏花君从内屋走出,将一小碟粉末放到温皇面前,解释道。
“这就是那个药粉,原物全用在苍离身上了,这些是从后来用的水中,提取出来的。”
“嗯。”
温皇回了声,等落下最后一枚黑子,他方才移开视线看向那碟东西。
默苍离则拿过黑白子,在另一个棋盘上,摆上同样开局,不同收局的棋局。片刻后,他落下最后一枚黑子,对温皇道。
“这是当时他所下棋局,而我赢得太过轻易。”
“嗯……”
温皇看向棋局,左右比较二者之间差距,斟酌道,“他有一步为了挽救另一角,亲手断了自己的路,但最后那一角也未救成。”
“据我了解,这一步他不可能看不出来,那又为何在知晓的局面下,仍落下这一步。是为了告诉你挽救无能,还是告知你他知晓,但无能挽救,又或者他不能挽救,就算是在知晓的情况下。”
“不止一个人知晓。”默苍离端起茶饮了口,缓了口气道,“他不知,那人是谁。”
“无法探知,还是不能。”
默苍离抬手,指向那被白子围困的黑子,此处已无生机,却偏生落下一字。
“是他不能。”
“所以,这就是你活着的原因。”
“是也不是。”
温皇闻言无声一笑,端起那碟粉末,指尖细细研磨,许久后问道。
“你当时的伤势?”
“剑过心口,断无生机。”
“但你活着。”温皇指过唇瓣,细粉入口便化,无法探究,他又问,“杏花君,当时你用了多少?”
“锦囊大小的一包。”
“这不够。”温皇放下这碟已无任何功效的东西,问向默苍离,“俏如来如何说?”
“没有留存。”
温皇略思索,饮过茶水后,将杯子递到对方面前。默苍离挽过衣袖露出手腕,温皇指尖划过,血溢落于杯中。
待血有半杯后,温皇从身上取出蛊虫放入其中,等蛊虫将血吸收完毕后。他又将蛊虫又放到那碟粉末中。
死气沉沉的粉末间,蛊虫突然活跃蹦跳,温皇稍等一刻间后,掌气汇聚,蛊虫凝固粉化,放于盘中。他指尖搅拌沾上少许,抬手拂过默苍离手腕间的口子。
粉落指过痕消,除了溢出的血迹,还显示方才有过伤痕,毫无其他残留。
“真是神奇啊~”
温皇平淡的神情,这时有了诧异。默苍离见此,手下意识抚过心口,他问向温皇。
“从何而来,有何作用,又因何而用。”
冥医看到毫无伤痕的手腕,震惊药效不止吊命之用外,更多是惋惜,因没有多留下些许来研究。
“这是一个问题。”
温皇沾上些许粉末入口,瞬间便觉整个身体都在雀跃。他闭上眼,思索片刻后道。
“我曾见过他发病的模样,这药应是他为抑制周身死气而用。”
“所以……”
“所以要快些找到他。”温皇将剩余的粉末递给杏花君,而后看向一旁的赤羽,请问道“不知赤羽大人,看情报有何发现?”
赤羽顿了一下,决定不理会对方,直接道,“万济医会的医师曾接诊过一位昏睡不醒的人,当时同行一人,二人拜访过不下十位医师。”
“医师中有一人名鸩罂粟,后续前往苗疆跟千雪孤鸣交涉,苗疆遂派人沿路查询,但没发现踪迹。千雪孤鸣因此借铁兵卫之人继续追踪,走访山林于一处山谷中发现一件披风,内中有二人用品,但已然无人,至此线索断。”
默苍离补充道,“这是台面下的信息,台面上苍越孤鸣即位,苗疆内部大整顿,铁兵卫于苗疆内巡逻。北竞王府因走火被焚烧殆尽,而北竞王在苗王宫内养病。”
“还珠楼方面呢?”
赤羽放下手中资料,喝了口茶继续道,“北竞王在苗疆内战后,独自一人回返王府,后王府焚烧殆尽,只余一棵樱花树完好。”
“据探查树下痕迹可知,曾有人在那等待,后续有人来将其带离。按时间推算,只有一个脚步离开,那么是等待的人来了,还是幕后之人到来将人带走,不得而知。”
“而府外痕迹表明,不止一人到来。其中第一个人进入了北竞王府,第二个人未进,而且看折断的树枝和脚步痕迹,那人是在第三个人到来时,匆忙离去。而根据情报提供者所言,第三人是千雪孤鸣。”
温皇摇了摇扇子,接着言道,“因意外到来的人,还珠楼将痕迹探索延伸至三里,其中有两处悬崖发现了窥探的痕迹。”
“一处有人居住痕迹,一处只短时间停留过,再依照物品排放的规格,可以看出这是两个人。最重要的是,那两处都是能够俯瞰苗疆局势的地点,能够准确找到这地点,不是有智谋之人,便是军人。”
“巧合的是,两处石壁上皆凿有洞,似是放有什么物品,可以用来观察。”
“此物为何,何人制造,曾给过何人。”
默苍离话落,与赤羽一起端起茶,看向温皇,温皇眨了眨眼,左右一看,叹了口气。
“锋海主人,锻神锋。”
昆仑山上,天高云清,不见尘世烦忧。
紫宫世家变故,太一在处理过杂事后,便来了这里。因人未开口,号昆仑也未多问,只是有时会看着对方坐在山崖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竞日与拂樱一路上来昆仑山,他在得知紫宫太一的所在后,便让拂樱去找号昆仑商议,而自己上了山,找到了人。
一个人于天地间有多渺小,而坐在悬崖边的人,沉默到几近让人忽视。竞日在对方身后注目许久,犹豫片刻后坐到了那人的身旁,一同去看风看云。
紫宫太一感受到周身气流变化,猛得抬头看向身旁,迷茫的双眼内空无一物,他疑惑中不免带着失落。
竞日因对方突然注视而愣然,一瞬以为被人探知的心虚涌上心头,而后才察觉对方双眼中空无一人。他想起拂樱所讲这孩子身上所历得生离死别,不由抬手想擦去对方眼角泛起的泪,不曾想却更使泪落不止。
“我现在很好,不用担心。”
紫宫太一看不到,但莫名感受到了什么,他微笑着擦去泪,回头看向那云道间。
“见过了?”
“嗯。”竞日握住拂樱递来的手,慢慢往山下走,轻轻道,“我与他,确实有些像。”
“若非如此,我怎会有那么一瞬错觉。”
“所以……”竞日语气一顿,眨了下眼笑道,“你就将那支双色樱花送他了。”
“嗯……”
拂樱嗯了半天没有下句,听到身边人轻笑出声,瞬间明白过来,无奈道。
“你又取笑我!”
竞日笑着不否认,拂樱见对方这无辜模样,也没个法子,半叹气半抱怨道。
“明明说好来这里与号昆仑谈论武学,却让我一个去应对,你自己倒跑到后山看人去了。”
“哎,你是觉得我冷落你了吗?”
“你,我……”
又一次接不上话,竞日叹了口气,同情中带着几分理解道,“你这一句半句都接不下去,连小王都说不过,怪不得被珠宝盒欺负成那个样子。”
“……那不一样,那是个流氓。”
“反过来说,你不够流氓。”
竞日见拂樱不回答,面上却写着不服气,抬手捏了捏对方的脸,摇头感叹道。
“这么薄的脸皮,可怎么在这武林中行走啊~”
“那你去试试?”拂樱将自己的脸解救出来,按住对方的手,挑了挑眉毛建议道,“去那个珠宝盒家?”
“有何不可。”
二人的行程不需多加考虑,说走就走,说结束也就结束。
三分春色外,拂樱与仙凤告别,回身离开。竞日瞥了拂樱一眼,对方立刻抿着嘴唇,努力忍住笑出了声,不过终归没忍住,便侧过脸免得有人恼羞成怒。
“噗~”
竞日也没忍住,他本想板着脸却没坚持住,笑完又觉不好意思,抬手掩面。
“真是没想到,跟这位儒门龙首谈话,让小王一时分不清是我练了轮回劫,还是他练了轮回劫,来往反复对话之间,连回气空隙都没有,不知不觉便顺了他的话。”
“若说默苍离是在你情绪中找你的破绽,这位龙首可说是在引导整个谈话的节奏,还让你话落,才方方察觉。”
“所以呀,这就是个流氓。”拂樱笑着拍了拍竞日的背,宽慰道,“咱不跟流氓比。”
“其实,他跟我想的不一样。”竞日扶着拂樱下台阶,缓缓道,“你说他是个流氓,我以为是那种占便宜的,但却是……”
“一个温文尔雅,华丽不俗……”
拂樱话未尽,竞日接着道,“待客有礼,谈吐不凡之人。”
“所以,这般人为何会登门踏户而居……”
竞日回头再看了一眼那未尽的春色,笑意未尽眼底,感叹道,“那必然有他,不得不如此的道理。”
“是啊。”拂樱眨了眨眼,凑近小声道,“小竞,你也输了啊。”
竞日本想说其他,拂樱突然一打岔,什么心情都没了,他瞥了对方一眼,坚持道。
“就算是,你不也,说不过我。”
“……”
“樱花,其实若你再遇到这种情况,可以选择置之不理,或者直接堵住对方的嘴。”
“哦,不是应该建议我锻炼口才,怼回去吗?”
拂樱见竞日因自己的话,莫名叹息,疑惑自己的话哪里不对,便见对方抬手抚上了他的脸,十分珍惜道。
“你口才提高了,小王还有什么乐趣。”
“……”
“……小竞啊。”
“嗯,我在。”
拂樱看对方一脸理直气壮,一时不知是气是笑,无奈扭过头继续往前走。竞日见他如此,握住对方放在自己臂上的手,认真道。
“樱花,如果有人对我太好,我可是会得寸进尺的。”
“没事,我心纳百川,你随意。”
“是吗……我听说,心越大越没心眼。”
“小竞……”
“好了,知道了,事不过三。”
竞日手指划过唇边闭上了口,拂樱犹犹豫豫,只干巴巴回了句。
“话那么多,嘴巴都不干吗!”
“我们刚……”
“嗯!?”
“哎呀,口怎么渴了,我们快去找泉水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