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布袋戏]武运昌隆 第29章 第 29 章

夜雨倾盆。

黛香踏着这一夜茫茫云雾，再访还珠楼。在还珠楼前风铃响动的那一刻，暗处横来几枚锐利的飞刀，黛香眸光微动，横刀拦下。

“你到还珠楼来，所为何事？”

酆都月一抬手，按下潜藏在暗处的刀兵。黛香见了他，缓缓在雨幕之中抬起那双锐利的眼，说道：“我是来与你们还珠楼做生意的。”

酆都月看着黛香，沉默许久，竟抬手为她撑了一把伞。

“进来坐吧。还珠楼有备用的客房，你先去换了衣服。站在雨中谈生意，不是还珠楼的待客之道。”

酆都月曾见过西剑流之人口中的“黛香大人”几次，她所任不是什么要职，却反而让她自由了许多。而那几次见她，酆都月都觉得她是一柄不可摧折的剑。

可如今这柄剑似是断折了一般，摧锋断刃，锐利不再。

“你想买谁的命？”

酆都月为黛香推来一盏热茶，看着她饮下，又缓缓抬起头来。接着，他便听到了那让她今夜为之而来的答案。

“西剑流流主。”

饶是酆都月觉得江湖万变，发生什么都不足为奇，在黛香说出这话的时候，他还是讶异地挑了挑眉梢。但很快，他的神色便又恢复了正常，说道：“不知代价几何？”

黛香抬手，捻了捻被雨水淋湿的发梢，说道：“给你一个杀死任飘渺的机会。哦，不，是两个。”

酆都月听了这话，似乎是微微一顿，面上却仍是不见喜色地开口回应：“这并算不上是报酬，黛香。”

黛香抬手，慢悠悠地敲着桌面，说道：“杀死西剑流的流主，在天允山风云碑过后，赢面并不小。但杀死一个活着的任飘渺，对如今的酆都月来说，却并不是那么容易。错过了这两次机会，你将此生难以超越天葬之招。”

“你说什么呢！”

一旁的侍女本还在为黛香斟茶，听到她这样说，忍不住抱怨道。谁知道，这时候的酆都月却笑了起来，说道：“你且说说，是什么样的机会。”

“待得天允山风云碑之战过后，任飘渺与宫本总司将会有一次对决。此战关乎生死，亦关乎未尽之剑意，所以，不管他是输是赢，你都可以在他回到还珠楼之前，剑指他的喉咙。除此之外……待得西剑流败退东瀛过后，你觉得苗王还能按兵不动？到了那时，你猜猜他会不会对付屡次出手相助俏如来的神蛊温皇？”

“你方才说了，神蛊温皇。”

酆都月的目光沉了沉，便见到黛香对着他微微一笑，说道：“你是一个聪明人，应当知道我指的到底是谁。”

“当然，我明白你的意思。”酆都月沉默了一刻，方才继续说道，“既然这样，那你不如说说，要我怎么做？”

“炎魔并非是毫无破绽之人，所以，面对黑白郎君，无论他是输是赢，皆会有所耗损，而这正是对付炎魔的最佳时机。”

“大战方休，炎魔的精神体力必然会被损耗殆尽，所以，要对他出手，天行峡那边自天允山往西剑流的方向，是不可错失的第一站。按照我对赤羽的了解，若是为免炎魔因此遇袭，那么决战后，他将应以柳生大人与衣川接应为佳，天行峡两面陡峭高耸，出入口只容一车通过，若出入口被堵，人必困于其中、无处可逃。但此地虽峡却短，在封闭出入口之时，对手亦能快速反应，而高崖之上为群鸟栖地，若埋伏于此，必会惊动飞禽，非是困杀之所。”

“而再往前走，左为深溪，右有高山，在此拦阻，无路可避，但此路视野开阔，敌我皆明，纵是设有阵法陷阱，也易被察觉。再下去，便是苍雾幽林与剡风谷，苍雾幽林草木茂盛，林中长年浓雾笼罩；而剡风谷曲折蜿蜒，劲风如刃，难以预测，我方虽知正确路线，但也避不了风刃袭击，此两处皆便于藏身，而且又会拖慢撤退的速度，是为暗伏游击的最佳地点，这正是杀手所擅之事，对中原也十分多利。”

“所以，我想天允山最终之战，温皇必会到场，那时候他定然会在流主与黑白郎君战毕之时，立即展开攻击。到时候，你们大可以舍去其余不利埋伏之地，让炎魔渐渐松懈，再于苍雾幽林与剡风谷启动暗袭，长期戒备后的疲倦也会在此刻出现，炎魔必会心浮气躁。最后的就是……越接近西剑流，越易心急轻忽，防卫易会出现破绽，而经过前两处耗战，将是力有未逮。”

“而最为危险的地方，却也最为临近西剑流，那时候赤羽会让祭司大人与鬼夜丸先行布下防线，加上他亲自顾守，当可应变。至于苍雾幽林，赤羽也许会让出云与身手矫捷的神田负责；而剡风谷交由天海、邪马台笑以及夜叉瞳处理。”

酆都月微微抬眼，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的黛香，问道：“你说了这样多，那么……我们呢？我们又能为你做些什么？”

黛香叹了口气，像是最终下定了决心一般，缓缓说道：“我只需要你们在最初，埋伏下杀手，消耗炎魔剩余的战力。之后的事情，我自己会负责。我需要你们的力量。”

那旁听的侍女听到这里，到底忍不住，心直口快地说道：“那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你不是为了消耗还珠楼的力量呢？”

“因为我只需要你们固守第一道关卡，并在后面的路上设置些机关。”黛香似乎有所不满，抬眸瞪了她一眼，这才继续说道，“剩下的事情，我自己会办。”

“你说得轻巧，你想如何去办？”

“好了，华儿。别再讲了。”

酆都月开口，本想打断这侍女的话，却见黛香淡淡地开口，回应道。

“九宫天火阵。”

次日晌午时分，天允山上，风云之战已然进入最后的阶段，霸者冷眼，手握胜券，狂者虽伤，姿态更狂——炎魔双足一沉，天允山地陷三尺，幻魔诀最高一式，邪焰高炽，极目之处，尽成疮痍。而只见黑白郎君尽收万物之气，化为自身之力，引得天地剧烈震动。炎魔身中一气化九百，魔之甲竟尔碎裂，黑白郎君却是再度分化。

而就在众人混乱之间，变数再起，温皇做出了惊人的举动，竟然出掌打向凤蝶，一时之间，三途蛊毒气瞬间爆发，触者未有哀声，立即毒毙。不及闪避的众人，尽数化为枯骨血水，天允山上顿时成为人间炼狱。毒蛊逼命，炎魔急退之际，已然接触到毒气，急忙下令撤退。

神蛊温皇意味深长地看着西剑流众人撤退的方向，抱起凤蝶转身离开，自语道：“这个意料之外的惊喜，相信众人都会满意。”

而就在同一时间，神蛊峰下，宫本总司端着药碗进来，见风间始尚在悉心照顾剑无极，他叹了一声，开口喊道：“始。”

风间始愣了一下，回转过身来：“……宫本大人。”

宫本总司将手中的药碗递给了风间始，又说道：“这药有安神的作用，让剑无极服下，可以暂时稳定他的情绪。我已经将药准备好了，每三个时辰就让剑无极服用一次。”

雨音霜听了这话，眉头一蹙，质问道：“你要离开？”

宫本总司点头：“没错。风云碑最后一战已开，我要前往帮助俏如来。这是终止西剑流野心的最后机会，俏如来已安排好一切，若是顺利，中原就能脱离西剑流的威胁。”

雨音霜闻言，不由得冷笑一声，诘问道：“背叛西剑流还不够，现在甚至要赶尽杀绝吗？你怎能这么无情！”

听了这话，宫本总司竟然挪开了目光，不再看眼前的雨音霜，只是说道：“……就是因为放不下情，所以我才必须前去。”

然而，另一边的风间始担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不由得继续追问道：“宫本大人，那兄长他要怎么办呢？”

宫本总司拍了拍风间始的肩膀，让他放心：“这段时间，为避开西剑流的耳目，让我无法随意行动。待西剑流乱事结束，我一定会寻找良医来医治他。”

黛香赶至天行峡外沙地的时候，便见西剑流众人早已化光赶来，而此时的炎魔早已毒气侵体，吐出黑色毒血来。衣川紫见状，忙上前为其把脉，神色却逐渐晦涩难懂起来：“这是……蛊毒。此蛊非同一般，我的解毒丹只怕压不住毒性。”

炎魔幻十郎闻言，更是大怒，一口毒血便吐了出来，衣川紫连忙劝道：“流主，千万不可动气，以免加速毒性发作。”

炎魔幻十郎此时哪还会听，听了这话，自然更是暗恨，骂道：“可恶！神蛊温皇，本座定要让你为今日的作为付出代价！衣川紫，我要运功压抑毒性，为我护法。”

然而，就在炎魔运功之际，还珠楼杀手悄然来到，黛香见状，连忙提刀而立，迎上前去，为首的流光一剑望见她手中银白长刀，心照不宣地和她交换了一个目光，接着便开口说道：“西剑流之主，炎魔幻十郎，还珠楼请你留命在此！”

面对还珠楼猛烈攻势，柳生鬼哭一夫当关，宛若金刚修罗，众杀手难越雷池。一旁的衣川紫掌中带毒，袭向还珠楼杀手，只闻哀号四起，遍地血水。衣川紫轻巧地踏过遍地血泊，冷笑一声：“惹上西剑流，就要用生命来偿还。”

然而，话语未毕，变化再起。风沙夹带剑刃袭向西剑流众人，尘沙扬，血肉散，诡异沙尘难以阻挡，触及者尽成碎体。黛香正欲横刀去挡，却被柳生鬼哭猛地拉住：“此地交我，衣川，黛香，你们两个与众人护流主先回西剑流。”

衣川紫犹豫，黛香更是踌躇，柳生鬼哭见状，不由得又催促了一句：“快点！”

黛香最后看了一眼前来追杀的流光一剑，眉头一皱，还是拉起衣川紫，领人离去，一路直闯到天行峡外。衣川紫抬眼望了望周遭地形，便听黛香说道：“群鸟无骚动之像，应无人埋伏，众人进入。”

然而，就在西剑流众人进入天行峡瞬间，突闻两道震天之响，顿时地动山摇，风云变色。一时之间，山崖崩落，无数巨石落下，西剑流人马闪避无路，邪马台笑舞刀急挡。而眼见巨石即将掩去退路出口之处，出云能火与夜叉瞳当机立断，联手结印。结印成盖，挡住落石，出云能火与夜叉瞳奋力强撑，只为确保同志生路。

待得众人闯出天行峡，黛香的脸色早已难看了许多，手中银白长刀忽明忽暗闪烁一晌，最终还是再度被凝为实体，攥在掌中。

她早该知道，还珠楼未必能全然顾守信义！她分明只是雇来还珠楼杀手拦截，可这重重杀阵又是怎么一回事……啊，是任飘渺！

黛香忽而了悟，面色霎时惨白下来。

她在苗疆当中周旋日久，到底还是疏忽一招，昨日前去还珠楼，她虽只见到了酆都月，但那时、那时……任飘渺说不定已经重掌还珠楼了！

任飘渺本就是神蛊温皇，想与赤羽信之介一较高下这并不奇怪，也难怪在酆都月的布置之外，尚有如此浓重的杀意。

黛香一时出神，西剑流众人已然出了天行峡，一路行走，忽见一人拦住去路，她抬头去望，来人竟是任飘渺。只见无双出，剑阵起，九式连环断生机。飘渺剑阵，纵横交错，如幻似渺，或暴亦狂，招招不同，式式迥异，相辅相成，毫无破绽。

黛香心中正憋着一团火气，想也不想便提刀杀出，刀光在剑影之中乍现，绽开一片冷冽霜华，而就在这时，一只火红剑凰俯入阵眼，尽扫剑流，赤羽信之介赫然现身，两人合力齐招，破下剑阵。

一旁的衣川紫见赤羽信之介终于赶来，一时心切，连忙上前一步，唤道：“啊，军师大人……”

神田京一见状，连忙伸手拦下衣川紫：“小心，剑阵还未完全破除，不要上前。”

他这样说，自己手臂却被剑阵所伤，衣川紫一看，一时讷讷地呢喃道：“啊，你的伤势……”

神田京一虽不甚在意，但仍是抬手抓了抓自己的发，说道：“真痛，回去后记得帮我抹药。”

“好。”

“这么简单？”

衣川紫微微垂眼，面上却是一抹微不可查的笑容，她说道：“以后你受伤，我都会亲自替你抹药。”

听到这里的黛香微微回头望去，面上闪过一丝隐隐约约的羡慕，直到赤羽抬手拉了她一把，说道：“留神。”

然而，此时说这些到底还是晚了一步，这时剑阵再起，目标只有一人。赤羽信之介凝神应招，九式诛一凰，一凰破九式，剑影凰影交错之间，飘渺剑阵，尽数破开，但赤羽也跟着呕出一口鲜血来，黛香见状，忙伸手扶上赤羽的手臂，她话音顿了顿，才缓缓开口：“……抱歉。”

“无妨。你……”赤羽信之介话音顿了顿，方才说道，“你心有旁骛，我不曾怪你。接下来的路……便全神迎战吧。”

这时候，一旁的祭司终于开口，声音之中颇有些惨淡的意味：“虽然这次的损失十分惨重，但只要能记取教训，冷静行事，西剑流还是有东山再起的机会的。”

然而，炎魔幻十郎听闻此言，不由大怒，道：“你这是在指责本座吗！就因为你给本座的魔之甲是假的，所以才会这样轻易就被黑白郎君所破，本座的失败，全是你的失职！全员退回西剑流，重新整军，准备再战！”

重新整军？

队伍末尾的黛香长刀顿地，将目光回望而去。

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而就在这倏然之间，两道惊世的掌力铺天盖地而来。掌力交击，气震天地，冲击过后，来者竟是——

“史艳文、藏镜人！这怎有可能！”赤羽信之介见两人联手攻击，正欲上前，却被一道气劲所挡，“……这个气息……宫本总司！”

黛香眸光微微闪动，手中长刀赫然在握。

现在，该是决战的时刻了。

去和注定故去的西剑流说再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