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布袋戏雁俏]扶光记（羽国线） 第13章 魂归九天

『如花似叶，岁岁年年，共占春风。』

断崖间，歌声哀怨感人，悲恸万分。

东方鹄自后方飞奔而来，颤抖的探了探岁岁的脉息，却是再无丝毫波动，一时间紧握双手，以拳捶地，无声的落下了眼泪。

俏如来遥望远方群峦，似乎这片黑夜来的急了一些。他这一生总是在不断的失去，不断的痛苦，又不断的释怀，人生真的有太多太多的不得已。转眼望向隐于树后的雁王，只见他抬头望着明月，是想到了什么呢？

生命太过短暂，人世浮沉，起起落落，聚散离合，本应是常事，可是每次切身经历都是痛啊。

歌声渐落，乌衣望着岁岁，凄然的笑了一下，缓缓开了口，“那一年，春天早早的就来了，窗外的海棠花开的正好，岁岁便是在那时出生，这本应该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可是不知怎么的，一切都变了…孩子自落地便先天不足，大夫说他活不过两岁。自此之后，我和夫君一直走遍各地，给孩子治病，为了购得各种珍贵药材，不惜变卖家产，终于，他还是长大了，我甚至觉得一切有了希望了。”

“可终究，天不遂人愿，那一年冬天，夫君在为孩子采药时不慎跌落悬崖，当场丧命。自此，我独自带着生病的岁岁，孤苦无依，只能依附兄嫂而活。可是毕竟寄人篱下，所受苦楚实难言说。直至两年前，我外出归来时，兄长见到我便痛哭流涕，说岁岁不慎跌入浊河之中，浊河水流湍急，根本没有活命的机会。那时间我觉得犹如天塌，这么多年的坚持最终成了虚无，我甚至想到了自行了断，可是我也不甘心啊…凭什么！凭什么别人都有美好的人生，而我却家破人亡！如此痛苦，这老天爷不公平！”

“后来，在我最失落的时候，辗转结识了御九天，由他引荐加入了赤日盟，他言说需要孩童的鲜血，练就饮血转生**，待到功成便会得到超凡成就，到那时我便会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哈！我知晓他是哄骗我的，可是又能怎么样呢？我不好过，那别人也都不要好过！我也要让天下的父母都来尝尝，失去孩子的滋味……哈哈哈！”乌衣轻轻抚怀中一动不动的小小人儿，遥望远方哀声诉说。

“乌衣姑娘，你的过往确实让人同情，可众生无辜，还望，迷途知返。”俏如来默默开口，低声言道。

“不管怎么样，还是多谢你们让我见到岁岁的最后一面。你想知晓什么，尽管问吧。”乌衣鬓前丝发散落，整个人好像失去了灵魂，连眼泪竟也流不出了。

“关于饮血转生**，你所知究竟多少？”

“以生灵之血为引，召唤幽冥之力，形成恐怖的血色领域，吞噬一切生灵，以增强施术者力量。每日申时，需在御九天的特殊阵法之内，生取孩童的鲜血，轮换转生，待血祭五百名孩童，即可获得重生，长生不老，万人难敌。至于这个转生**是否真如他说的这般神奇，我却不得而知。时至今日，他已经，残害了两百八十七条孩童的性命。”

两百八十七条性命，两百八十七个家庭的破碎，一时间静寂无声，只留夜风零碎呼啸，同为哀泣。

乌衣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每日里，便有许多不听话的孩童遭到毒打，到了血色祭坛，若有反抗，便会被御九天施以曼陀铃术，在幻梦里痛苦流血而死，连挣扎也做不到…”

俏如来闭上双眼，胸口起伏不定，任黑夜把这份苦涩吞噬，揉碎，消化。过了半晌，淡淡开口问道，“几日前，我初至羽国便被人施以曼陀铃邪术，可是御九天所为？”

“据我所知，转生**一旦开启便不能间断，故而他并无时间下山做其它事情。不过御九天有一个师弟名唤千九月，术法能为不在他之下，你之事或许可以从此人查起。”

“俏如来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饮血转生**和扶光令有什么联系？”

————

亥时已至。

今晚的月色格外的不一样，弯月如钩，又似撒着一片朦胧的薄纱。晚风吹起了窗边轻帘的一角，温润柔和的月光挤进室内，撩起一抹淡淡的清香。

御九天今日心情不错，转生**已然进行过半，他明显察觉自己的术法提升了一层境界，就此夜间，趁着烛光，竟独自饮起了美酒。

“山气湿寒，夜风刺骨，副盟主真是好雅兴。”一声清媚的音调自门外飘起。

御九天闻言一声轻笑，“你来了。”

“是，我来了。”只见乌衣一脸娇俏动人，怀抱琵琶盈盈而入。

“今日有何喜事？”御九天觉得眼前之人今日似乎有一些不同。

“无事便不能来么？”乌衣双眼一眨，掩嘴笑道，“近日新学了一首曲子，我十分喜欢，特来弹于你听可好？”

“求之不得。”

玉手轻弹，如水曲调缓缓淌出，悦耳如泉，在一片温柔色里痴醉，似风似雨似花似木，这世间的景色，仿佛都融入了曲调之中，轻拢慢捻，点点滴滴，沁人心脾。

正自沉醉之际，乌衣曲风一转，节奏忽变，一恍如羽毛般轻盈撩动，又似蛛丝般层层缠裹，如魂似梦，声声琵琶，声声挑拨，流连贪欢，一赏春色。

御九天似是有些酒醉，但见今日乌衣如此妖媚，一时色心忽起，抱起乌衣便要向床边走去。

乌衣自是不依，浅浅笑道，“急什么？我且问你，你这转生**修炼的怎样了？”

“还不多亏了你，找来这么多孩童，才能让我修炼的这么顺利。”御九天眯眼一笑，似是察觉今日乌衣身上所熏之香，香气独特，别致十分，不由得凑近深深的嗅了一下。

“老盟主再有几日便要出关了，若被他察觉那该如何是好？”

“哈！你今日是怎么了，竟也忧虑起来了，哈哈！老盟主，还有那个梦丹曦，都是一群蠢才！我只讲扶光令需要饮血**，利用孩童血液加持神力才能成功启动，他们便轻易相信了，哈哈！殊不知这一切都是为我御九天作嫁衣！”御九天一时得意，脱口而出。

“这小小的障眼法，便瞒过赤日盟众人，奴家实在是佩服至极。”乌衣勾起御九天的脖颈，软软说道。

御九天恍似酒意来袭，放声言道，“等我练成饮血转生**，小小赤日盟还不是尽归我手？哈！还有这《扶光图记》，若它所记载为实，假以时日，即便要夺这天下，也是轻而易举！”

“御九天！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突然之间，愤怒的斥责声自门外传来。

霎时间，房屋门窗全都被内劲破开，满地凌乱，七零八落。

御九天瞬间清醒，转身一看，只见梦丹曦，高鸿离，俏如来，玄凤，火离，梦望舒数人齐齐站在门外，身后还有众多青衣护卫黑压压围了一片。

就在此时，乌衣默然退出御九天怀抱，面无表情的跪了下来。御九天回望身边之人，一脸不可置信，竟被自己亲密之人背叛，这是何等让人恼恨！

蓦然间，贼心忽起，掌间灵力游走，便往乌衣面门拍去。玄凤火离见势一左一右，冲上前去，一冰一火两股掌势双双夹攻，瞬间解了乌衣之危。

御九天倒退数步，双目凌厉，恨恨说道，“乌衣！你身上的熏香有问题！枉我真心待你，你竟如此报答我？”

“哈！是真心是假意，你自己内心最为清楚，何必说这些无用之语。”言罢，乌衣抬首望向梦丹曦，缓缓说道，“少盟主，乌衣有罪，这一年来，我一直和御九天暗中勾结，以血祭法启动扶光令为名目，拐骗孩童，实则暗中实施禁术饮血转生**，只为增强御九天自身功力，待来日功成一举夺下赤日盟大业。”

“孟章护法，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说说吧，是什么突然让你改变心意，揭露此贼罪行的？“梦丹曦负手冷冷叹息。

“少盟主，此事多亏俏如来，无意间发现我与御九天暗行之事，便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乌衣自感愧对赤日盟，更知晓御九天实乃冷血无情之人，待他日功成，也绝无我活命的机会。故而痛心悔过，自愿揭发此人恶行，还请少盟主将他当场格杀，以绝后患。”乌衣呆呆望向前方，一片木然。

“俏如来，此事还真是多亏有你。”梦丹曦转身望向身边之人微微点头。

“不敢当，少盟主特意嘱咐俏如来查找赤日盟内奸，如今却是不负所望。”

话音刚落，梦丹曦脸色忽变冷峻，冷冷开口 “御九天，你可还有话说？”

“时至今日，还有何话可说？哈哈哈。想我御九天出身名门，少年天才，十岁出师，十五岁名扬天下，可盟主那个糟老头子，他眼里只有你梦丹曦！我呢？我只不过是他养的一条狗！他什么时候正眼看过我？这世间，谁人不爱美人，不贪名利？你们一个个又清高多少？哈哈哈，此间本想当得利的渔翁，如今却先做了砧板上的鱼肉，哈哈哈哈真是讽刺！”

“你出身名门本应取得不凡成就，谁知你急功急利，剑走偏锋，想要追求至高无上的功力，可因你的**却要牺牲那么多孩童的性命，他们还都是孩子，还未感受到人间美好，还未看到过山河锦绣。父母剜心痛哭，天伦再难相聚，你凭什么剥夺了这一切？”俏如来一时间情绪难抑，肃声说道。

梦丹曦闻言心中暗惊，越发觉得俏如来此人猜测不透，明明有野心有谋略，偏偏还存一颗怜悯之心，都说人性复杂，善恶两面，在此人身上倒是体现十分。

“那群孩子那么吵！那么吵，吵得我好烦呀！我就那么稍微一动指头，他们全身的血都被放干了！是不是很有趣？哈哈哈，这世道就是要乱起来啊，越乱越好，这一个个孩童能成为我成功路上的垫脚之石，该是多么的荣幸啊！对不对啊？”如今阴谋被破，御九天眉眼癫狂之色尽显，放声狂笑。

“你真是，无可救药。”俏如来转眼望向梦丹曦，“少盟主，此贼狼子野心，罪大恶极，天理昭昭，人心难向，俏如来建议，就地诛杀。”

“御九天，我且问你，《扶光图记》最后一页被你藏在何处？”梦丹曦盯着眼前之人，神情冷漠。

“哈哈哈哈！”御九天突然高声发笑，“梦丹曦！你以为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吗？哈哈哈！你可知，你身边之人才是最可怕的！”说罢转眼望向梦丹曦身后的高鸿离，复杂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挑衅。

“少盟主，小心他的绝命反扑，御九天术法深不可测，快刀斩乱麻才是上计。”高鸿离突然开口提议。

话音刚落，御九天逆行经脉，冲破迷香禁制，用尽毕生功力一招“御天九行术”，顿时周遭华光漫天，刺眼非常，炫彩光芒瞬间攻向梦丹曦方向，欲要冲出突围，寻得一丝生机。

就在此刻，高鸿离一声沉喝，“少盟主小心！”竟直接迈向梦丹曦身前，挡住了这一绝杀之招数。

“军师！”“先生！”梦丹曦梦望舒兄妹二人齐声叫道。

只见高鸿离顿时口吐鲜血，单膝跪地，哑声说道，“众人机不可失…”

电光火石间，梦丹曦，俏如来，玄凤，火离，乌衣，梦望舒，六人齐齐攻向御九天，全力一掌，劲风呼啸，天地变色，周围房舍为之一震，御九天已失先机，以血肉之躯生受六人全力，一时间双目圆睁，脸色煞白，身体软软的倒了下去，魂归九天，再无生机。

“咳…”就在御九天命陨之际，乌衣吐出大口鲜血，脸上血色也无，手扶桌案再难支撑。

“乌衣姑娘，你怎样了？”眼见乌衣脸色灰败，整个人如风中落叶，脆弱不堪，俏如来不觉开口问道。

“御九天在我身上下了同命术…他若身亡，我也活不过半个时辰，咳咳…还请少盟主放我离去，让我了却最后心事，求您了…” 乌衣强忍着痛苦，含泪哀求。

梦丹曦脸色复杂不明，顿了片刻道，“罢了，看在你揭发御九天的份上，你且去吧。”

乌衣随即深深施了一礼，跌跌撞撞的离去，纤瘦身影瞬间没入暗夜之中。

“先生，你还好吧？”梦望舒急急上前查看高鸿离伤势。

高鸿离摇摇头并未作答，但见他额上冷汗渗出，双手冰凉，胸前亦被鲜血染红，显然被御九天豁命之招重创。

“来人，快送军师回去休息！”梦丹曦高声吩咐道。

俏如来心下担忧，暗暗瞧了师兄一眼，却未开口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