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徵&花方】莲花 莲花 第7章 七

各家的小姐画像到底还是到了林慧臻的书房里。

林慧臻望着那些画轴发愁，一口长叹将将出口，就听外边传来，

“什么事啊这么愁，瞧这一口气叹的，我刚进院门都听见了。”

林慧臻手忙脚乱想将画像藏起来，至少别被马上要进来的这人给看见，但没办法，画轴太多了，林慧臻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藏在哪里，就在他抱着一部分画轴彷徨的时候，张宗耀已经推门进来了，看见他慌张的模样，笑出了声，

“抱着什么东西，不能给我看啊？”

本来便有些心虚的林慧臻听见这话更是紧抱着怀中的东西不敢撒手，张宗耀见此，没了笑脸，皱着眉上前想要抽出一张画轴一探究竟，却被林慧臻躲开了，像是没想到对方会躲，张宗耀愣了一瞬，一手抓住林慧臻的胳膊，另一只手迅速拿过一卷画轴抖开，一名容貌秀丽的女子娉婷浮现在画纸上，张宗耀眯着眼睛撇了两眼，又看了看林慧臻怀里的，还有他身后落下的，

“小耀，这···”

林慧臻有些着急，扔掉手中的画轴，反手抓住张宗耀的手腕，生怕他生气离开，可张宗耀只是冷静的看着他，等着他的解释。

“那天义父突然问我有没有心上人，我只能说没有，然后他就说给我送女子的画像来让我看看，若有心仪的便上门提亲。我···我觉得，义父可能···发现我们的事了，”

张宗耀听完林慧臻的解释，沉默了片刻，随后缓缓松开了手中的画轴。那画轴悠悠飘落，和地上其他的画轴混在了一起。他看着林慧臻，目光中没有愤怒，更多的是思索。

“父亲他既然有所察觉，这般举动，想必是想让我们就此断了念想。”张宗耀低声说道。

林慧臻微微点头，一脸无奈，

“我明白义父的心思，只是苦于义父的情谊，我不知该如何应对。”

张宗耀走上前，轻轻握住林慧臻的手，

“别慌，父亲最是疼爱我，只要我去和他坦诚相谈，表明我们的心意，说不定他会理解。”

“小耀，你也知道义父对家族声誉的看重，此事一旦挑明，怕是再无回头的余地。”

“可我不想再这般遮遮掩掩下去，让你承受这些无端的烦恼。”张宗耀眼神坚定，

“明日，我便去找爹说清楚。”

张念慈正在桌前审阅医馆的账目，见儿子进来，放下手中的笔，目光落在张宗耀沉静的面容上。“小耀，今日来找我，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张宗耀深吸一口气，走到父亲面前，扑通一声跪下，

“爹，孩儿今日前来，是想跟您说我和慧臻哥的事。”

张念慈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小耀，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父亲，我知道您担心家族声誉，可慧臻哥和我，我们一直小心谨慎。这些年，慧臻哥为张家尽心尽力，这些您都看得见的。我同他···”

张宗耀急切地解释着，眼中满是恳求。

张念慈站起身，背对着张宗耀，声音有些颤抖，

“小耀，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是张家的独子，家族的未来都在你身上。在做这些事之前，你有没有想过张家？到时候若真的传出去，张家的名声就毁了。”

“爹，难道在您眼中，家族声誉比孩儿的幸福还重要吗？”

张宗耀忍不住反问。

“住嘴！你知不知道，你们这份有违纲常的感情，会毁了你，毁了张家！”

林慧臻看着眼眶通红的张宗耀还有什么不明白，他伸手将人揽进怀中，

“没事的，小耀。”

“哥，慧臻哥，你们这是怎么了？”

只见房间门口张宗敏一脸疑惑的看着两人。

“小敏，你怎么来了？”

“我听下人说哥哥同父亲似是闹了些矛盾，便想着来看看，哥，这是怎么了？”

张宗耀和林慧臻之间的感情一向也没瞒着张宗敏，反倒是张宗敏偶尔还帮着两人打掩护。

见两人都泪水涟涟的样子，张宗敏眼珠一转，也明白了两分，

“哥，慧臻哥，莫不是···你们···”

见林慧臻沉默的点了点头，张宗敏咬了下唇，

“这事该是怪我，”旁边的两人都不解的望着她，“我前段时间陪父亲吃早饭时，父亲提起哥玩心大，不着家，我想着替你在父亲面前美言几句，顺便说了一下慧臻哥同哥感情好，两人互相帮衬，没想到反倒是然后父亲起了疑心，竟是看出了你们之间的感情。”

说着，张宗敏眼中也盈了泪，看向两位哥哥，

“哥，慧臻哥，真的对不起，我···我也是想着···”

“小敏，这不怪你，本来也是我们的事，我同慧臻哥之间的事迟早都要跟父亲说清楚的。”

“可是现在···哥，你们打算怎么办？”

张宗耀同林慧臻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些无措，事发突然，两人原本商议的从长计议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倒是一旁的张宗敏先开了口，

“父亲虽然严厉，但是对哥哥一向宠爱有加，不如哥你大病一场，先将眼前的危机应付过去。”

“大病一场？怎么个病法？”

“非是是叫你真得生病，只是装上一装，叫父亲信了便可。”

张宗耀又同林慧臻对视一眼，认为妹妹这法子可行，虽然老套，但有用就行。

“当然，具体如何还是得你们商量着来，我便不参与了。”

说着，张宗敏像她来时那般，急匆匆的又走了。

张家是药商，张念慈同药材打了一辈子交道，即便不擅医术，但基本的眼力还是有的，要想靠装病瞒过他，属实是不容易···

李莲花轻轻叩着檀木桌沿，烛火在他眸中跳跃出细碎金光。他望着跪在灵堂前的林慧臻，突然开口，

“两年前你们商议装病时，可是用的'百日枯'？

”林慧臻猛地抬头，瞳孔剧烈收缩。檐下白灯笼被夜风吹得打转，在他脸上投下支离破碎的光影。

"百日枯药性极寒，只需米粒大小，便可令人脉象虚浮，呈现虚寒之症，最妙的是···此物遇金蝉蜕则化，任谁诊脉都查不出端倪。"

宫远徵修长的手指间捻着一朵从花圃摘来的紫茎泽兰，

"金蝉蜕固然好，可若是与这泽兰花相遇···"

他故意将花瓣碾碎，淡紫色汁液顺着分明的指节蜿蜒而下。

“林公子你精通药理，不应该不知道泽兰花与金蝉蜕相克。”

“是，我知道，所以在让小耀服下百日枯之前，我让人将他院子里的所有泽兰花全部铲掉了，事后我还仔仔细细的检查过，确认了没有遗漏的。”林慧臻低声陈诉，“百日枯需服用过百日方才能显出症状，等我发现金蝉蜕无用时，一切都晚了，小耀中毒已深，我···救不回来···”

林慧臻哑着嗓子，似是入魔般呢喃着，

“是我没用···是我···害死小耀···是我没用···我该死···我该死···我该死···”

张宗耀院子里确实没有泽兰花，置他于死地的，是一处处深藏着的不会被人轻易发现的野心，随身的香囊，日常的熏香，办公的印泥···

而这一切，皆由一人操办，便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小厮--张叶。

可当方多病再找到他时，人早已没了呼吸。

宫远徵手上那朵泽兰，是他在另一处院子里折的。

那满园的“杀人工具”明目张胆的摆在那里，不知是问心无愧，还是有恃无恐。

夜雨如帘，三人隔着朦胧的雨雾，看着院中摇曳的紫色泽兰。分明是柔软明艳的鲜花，此刻却好似变成了一个个索命的精怪。

宫远徵突然将一片枯叶弹入雨中：

“金蝉蜕克化百日枯，泽兰杀人于无形，这般精巧的连环局，手段可见一斑。”

方多病剑穗上的玉环叮当作响，

“那香囊针脚与张宗敏丫鬟的荷包同源，分明是...”

话未说完就被宫远徵扯住手腕，三根银针扎进他的曲池穴。

“方少侠慎言。”宫远徵望着雨幕那头突然出现的白衣身影，“如今张家药库三十七道锁的钥匙，可都在二小姐腰间挂着呢。”

“张家现在需要一位能主事的家主。”李莲花收回手，“二小姐行事谨慎，怕是早就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而且她早已打点好禹州十三家药行，张家若是垮了，不止禹州城，怕是整个江南的药材市场都会动荡。”

此间事了，当日傍晚三人便向张宗敏辞了行。

李莲花掂着装满金蝉蜕的药囊走到城门口，又转身向着方多病行礼，

“这几日多谢方少侠的照顾，拖了您的福，还让我们得了这么写金蝉蜕，可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我们与方少侠便就此别过吧。”

“别呀，相逢即是有缘，这么晚了你们还往城外去，住哪儿啊？要不你们跟我去找家客栈住一晚，明天我们一起上路如何？”

“用不着你操心，我们自有去处。”

宫远徵冷冷打断方多病的挽留，转身就要走。李莲花却伸手拦住他，对方多病笑道：

“方少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我们还有些私事要办，实在不便同行。”

“那你们要去哪儿？说不定我们还能再遇上。”

李莲花正要开口，宫远徵已经不耐烦地拽着他往外走，

“萍水相逢，何必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