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楼×何樱］江畔何人初见月 第2章 信任

002信任

回到房间的何樱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虽然她是救下了人，而他看起来也不太像坏人，但哥哥常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就算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辈，应该也不是什么善类，她十分忐忑的屏着呼吸，倘若隔壁有什么异动她也好及时告知哥哥。她现在就是后悔，后悔把人留了下来，但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下，见死不救还把人赶出去她同样也做不到。她提心吊胆的熬了大半夜，终于在临近早晨的时候沉沉睡去。

何勇一大早起来做了早饭，便出门去赶工了。听到楼下开门出去的动静，同样警惕的过了一夜的男人透过狭窄不起眼的窗子朝下看了看，一个长衫装扮的年青人匆匆离开，这应该就是那个小姑娘的哥哥了，昨夜他已经从那姑娘的嘴里得知了这户人家的基本情况，她是和哥哥两个人住的，这栋房子里应该没有别人了。昨夜那姑娘回房之后，一直到现在还没有起身的动静，他便自作主张出了房间。

他先把自己昨夜弄得满是血污的绷带和衣物清理掉，又将昨日自己吃的面碗洗净放回厨房，桌上放着清粥和几样小菜，看起来颜色不错，他想起很久以前，母亲在的时候，也经常做这样的早餐，母亲常说早餐喝粥养胃，其实还有一重原因是家里条件不好，他那个长时间不见人影的父亲，不仅不承担养家的责任，每每回来还要殴打母亲，逼她交出辛苦攒来的生活费。那个男人下手从来没有轻重，母亲每次只能妥协，只有一次，那个人要动的是他的学费，母亲嘴角都被打出血了，半边脸肿的老高，硬是咬着牙说没有，那男人却是禽兽不如，见没有钱恨不得将母亲打死，他那时候年纪小，加上营养跟不上长的比同龄人还要瘦小，他没办法保护母亲，只能将母亲拼死藏起来的钱翻找出来，扔在那个疯子身上，愤怒的让他滚。

烦躁的心绪一应而起，他握紧拳头不堪回顾那段记忆里被人一触就伤的往事，每每回想起这段痛苦的记忆他的情绪就会不受控制。手臂上的枪伤隐隐作痛，迟迟没有取出子弹，加之一夜防备，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一时没缓过来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何樱睡得迷糊之间隐约听见楼下传来声响，脑子里想起昨夜发生的事，瞬间清醒的弹坐起来，此时日头已经老高了，她起的太急了，顿时有些头晕，她扶着床沿缓了一会儿，这才开门下楼去，昨夜被她待到二楼房间里休息的人就躺在客厅的地面上，她瞥见桌上已经做好的早餐顿时松了口气，这个点哥哥应该已经出门了，刚才那声响应是这位柏先生晕倒在地上的声音，她过去看了下情况，男人脸色惨白嘴唇干裂，她心下一咯噔，这人可千万不能死在她家里。素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还好，还有气儿。但贴上他额头却发现他体温异常的高，她曾经瞒着哥哥在医馆里做过兼职，跟着医生也学到了不少的常用知识，她知道这种情况应该是伤口感染引发的高热，当即决定给他找个医生回来看看。

因着要出门，她又不确定哥哥什么时候回来，所以想将人再待会二楼的房间，只是今天的情况又不比昨天了，任她怎么叫，这位柏先生都没有反应，昨天好歹能配合她一下才能顺利的上二楼，现在她可搬不动一个成年男人，只能退而求其次将他扶到一旁的椅子上靠着，她飞快回房换了件衣服，一下楼却看到刚刚还不省人事的某人撑着头，听到她下楼的动静，他转过头来看向她：“你要出去？”

他的表情不算太凶但从语气里听得出来，他大约在担心她出去后会找人来抓他，她缓缓走到桌边：“你伤口感染发高烧了，不及时治疗会出人命的，我是打算出去找医生回来帮你看看。”

原来他错怪了她，但他依旧眼神犀利的盯着女孩：“我能相信你吗？”

黑白分明的瞳仁印着她的模样，清晰可见他眼底的红血丝，显得格外憔悴，她酝酿了一番开口：“那你觉得你能相信我吗？”

他懵了一下旋即漾开一个很浅的笑容，语调还算轻快的回答了她的问题：“我愿意相信你。”

何樱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一瞬间对上他信任的眼神她有些不太敢看他，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头一次有一个除了哥哥以外的男人如此郑重的看着她的眼睛跟她说，我相信你。

既然相信，她当下就准备出门去找医生，但听他又一遍嘱咐到：“我的情况很特殊，你找的医生的时候一定要保密，不然可能会牵连到你和你哥哥。”

何樱牢牢记住他说的话，保险起见她决定去自己从前兼职的善德堂医馆，医馆离她家隔了好几条街，为了不被哥哥发现，她故意选的离家远的，不过医馆里医生倒是人品极好，她很是信得过。人命关天，她几乎一路跑去的，到了门口正好撞上一个青年锁门，午休时间医馆是不营业的，何樱当下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却发现不是和自己相熟的医生，看样子是之后新来的，不管了，此时她也不知道再去哪里找人，只好抓紧了这根救命稻草：“医生，我家里有病人情况不太好，您现在方便出诊吗？”青年闻言重新打开医馆取出药箱跟她回去。

柏青按照何樱出门前的嘱咐，回到二楼他待了一晚上的房间，他靠在窗边的墙壁上时不时打量着外面的情况，终于看到何樱跟一个青年走来，他起身站到门口，摸出了自己的手枪，虽说是医生但保不齐这人有问题。

等到何樱带人上楼敲门，他沉着应了声：“进。”

一推门，何樱让出步子让医生先进，就看见里面的人持着手枪打量来人，她心里七上八下的，身旁的这位医生倒是淡定，从他俩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们应该是认识的。随着柏青放下手枪她更加确定他们认识，这下她更不用担心医生会泄密了。

房间很狭窄而且平时用来放杂物积了不少灰尘，她昨天简单的整理了一下但看起来并不适合病人长期呆在这样的空间，医生就他的情况简单的检查了一下说到：“需要尽快取出子弹，但这房间不太适合做手术，有大点干净点的房间吗？或者去客厅也行。”

去客厅是肯定不行的，何樱为难的蹙了下眉，最后咬咬唇还是带着两人进了自己房间。房间里的陈设很简单，柏青习惯性的打量了一下，白纱的床帐蓝色的床单，书桌放在靠窗台的地方，桌上有盏台灯，以及堆了一摞厚厚的书籍，窗子外放着几盆花，和昨晚他差点打碎的那些是同一种，倒是个爱读书爱生活的小姑娘，这里的气息相比那个逼仄的杂物间确实通畅不少，不过他也不怪何樱让他呆在杂物间，女孩子当有女孩子的危机感，陌生男子怎能随随便便进女孩子的房间，想到这他顿了一下，转头朝何樱致歉：“何小姐，冒犯之处请多见谅。”

何樱早在刚刚给自己做完心理建设就想通了，人命关天而且只是借用一下房间而已，何况现在新社会新思想的崛起，在香港这种新式的思想崛起的也十分迅速，她不必拘泥于旧社会扣在女子身上的枷锁。她摆摆手道了句没关系，又问医生有什么需要帮忙准备的。

医生尚在诧异某个看起来不好相与的警长竟也知道失礼向姑娘致歉，看来他也不是他初印象里那个暴躁不讲理的警长。他请何樱去弄些热水过来，将药箱放在桌上一瓶一瓶取出要用的药剂，何樱端水进来的时候，听见医生说：“出门走得急没带麻醉剂。恐怕...”

“没事，就这样直接取。”

医生和何樱都愣了一下，又听他继续道：“我忍得住，你尽管取。”

“好，我尽量快点。”

子弹嵌在肉里要生生剜出来不用麻醉剂，何樱听的都心肝一颤，不免感叹此人究竟是做什么的，竟有如此隐忍过人的意志力。她将热水盆放到医生顺手的地方，转头离开时扫到医生放在架子上的药箱，目光触到一串英文顿时愕然看向青年医生，到底还是没拆穿他。

何樱随手抽了一本书下楼，待坐下时才发现她拿的是一本《唐宋新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