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戬吒】相思门 第6章 第 6 章

“来人！把哪吒身上法宝全给我扒下来，丢到地牢里去！”

魔礼青回到营中，念及他碎了的玉镯就忍不住对着昏迷的哪吒狠狠剜上一眼。

“这小子碎了我等宝物，决不可轻饶了他！”

“兄长且慢动手。”魔礼海以伞尖轻挑哪吒下颌，阴恻恻笑道：“这哪吒虽是个祸胎，却生得粉妆玉琢，若就此打杀，岂不暴殄天物？不如暂且留他性命……”

魔礼青会意，即刻转悲为喜，抚掌应道：“贤弟此言大善！待吾我等好生消遣些时日，再送这小孽障上路不迟。”

四魔将相视而笑，遂摆起筵席，要为魔礼海庆功。

杨戬蜷在豹皮囊中听闻哪吒被捕，心内焦灼，却不敢轻举妄动，直等到魔家四将酒足饭饱醉倒一片，才从囊中钻出，摇身一变变作一只飞虫，一路无阻地来到地牢。

漆黑的长廊一眼望不见头，两侧囚徒尽是蓬头垢面，形销骨立的模样。不知从哪间牢房内传出的哀哀呼痛声与门外狱卒的呼卢喝雉之音交织在一处。

杨戬皱了皱眉，一路往里走，灯光渐暗，直到幽牢尽头的一间牢房，终于看见那熟悉的身影，却半跪在地，双手被镣铐吊起，水和色道服早已被拖拽得破碎，勉强挂在身上，胳膊、大腿处还有斑斑点点被人掐出的指印红痕。

杨戬呼吸一窒，飞到哪吒身边现出原身，哪吒垂着头睡得无知无觉，杨戬欲揽住他又缩回手，踌躇片刻才将人小心翼翼地拥入怀中。

哪吒眉头轻皱，察觉到自己正被人搂抱着难以动弹，以为又是先前的那几个狱卒要来打他，便拼了命要挣脱，铁链被抖得哗啦作响。

杨戬忙开口叫住他：“哪吒，是我，杨戬。”

哪吒被逼得眼尾通红，听见熟悉的声音才抖着身子抬头：“师兄？”

“是我，别怕，是师兄。”杨戬心疼地摸摸哪吒脏污的小脸，哪吒就倾身回抱住杨戬的脖颈，反复念叨着师兄。

“好了，此地不宜久留，我先送你回西岐。”杨戬起身砸断哪吒手脚镣铐，就要抱起他走。

“师兄。”哪吒拽拽杨戬衣袖，眼巴巴看着他：“我的混天绫和乾坤圈，都被他们拿走了。”

“放心，师兄定帮你取回来。”哪吒点点头，杨戬弯腰将他抱起，脱下大氅一裹便化成风离开商营。

二人回到相府，姜子牙等人忙来迎接，又叫侍从来领哪吒去沐浴更衣，哪吒侧身躲开，不愿被旁人看见他的狼狈模样。

杨戬长臂一伸挡住众人视线，上前道：“不必麻烦，我带他去房中休息就好。”

便揽着哪吒回了小院。

哪吒依旧眼巴巴盯着他：“师兄，救命之恩哪吒无以为报。”

杨戬目光一软，又揉了揉哪吒发顶，温声道：“不必客气，从前家中常唤我二郎，你若不介意，叫我一声二哥便好。”

“杨二哥？我记得你应该排行老三罢。”哪吒已缓过神来，这会还有兴致笑嘻嘻地调侃。

杨戬只笑着掐一把哪吒的脸，又叫侍从送来热水，倒进浴盆里，又去取干净毛巾。

哪吒光脚坐在榻上，看着杨戬替他忙前忙后，不由抿唇一笑，恰在这时杨戬回头看他。

“别笑了冤家，来洗澡罢。”

“诶。”哪吒脸一红，小声答应。

池中哗啦水响，杨戬背身站在门口，看院子里大瓜二瓜吃草不知不觉看出了神，直到身后屏风处人影晃动。

“二哥，你在看什么？”

杨戬回神，只见哪吒鸦发垂肩，披一身月白色长衫光脚踩在地上，不由分说就把人赶上床，等听到哪吒气息逐渐平稳，才无声无息地飞往商营，变作花狐貂又钻进豹皮囊中。

哪吒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醒来后溜溜达达去找丞相，半路遇到黄天化，精神抖擞的模样。

“天化，你伤好了？”

黄天化浑不在意地一摆手：“阎王殿前走一遭，区区小伤，不足挂齿。”

遂将自己如何魂游地府，看着父亲一边哭一边把他拖回周营，又如何被师兄背回紫阳洞得师父相救之事娓娓道来，直说得眉飞色舞。

哪吒听得直咂舌，心道这人如此心大也是本事。

次日，黄天化又上了玉麒麟出城，指名要战魔家四将。

魔家四将听报，忙出营迎战。

只见黄天化雄赳赳气昂昂，大叫一声：“今日定要与你一决雌雄！”

魔礼青就摇枪来刺，天化火速来迎。只三五回合，黄天化从锦囊中取出攒心钉，一道金光出掌，正中魔礼青前心，穿心而过，魔礼青大叫一声，跌倒在地。

魔礼红、魔礼海见此急忙跑出阵来，黄天化甩手连发几钉，那二人躲闪不及，俱跌落在尘埃里。

魔礼寿见三位兄长死于非命，大叫一声，忙往豹皮囊里要拿花狐貂，却不知这花狐貂早已是杨戬变的，正把口张着，等魔礼寿的手往嘴里伸来便死死一口将手咬下。魔礼寿又惊又痛，黄天化趁势一钉打来，正中脑前，魔礼寿掉下马与那兄弟三人一同魂往封神台去了。

黄天化打死魔家四将，正要来取首级，忽见豹皮囊中一阵风过，花狐貂化为一人，长身玉立。

黄天化不认得杨戬，便问：“你是谁？”

杨戬答：“在下杨戬，姜师叔有命，在此为内应。”

哪吒从后赶来，看见杨戬，扑上来喊：“二哥，我的东西你都带来了么？”

杨戬笑着上前迎住，从前襟里取出乾坤圈与混天绫交给哪吒。那乾坤圈金光一闪便变作一掌来宽套到哪吒腕上，混天绫无风自动如披帛般缠在身旁。

哪吒又转身向黄天化道喜，三人彼此庆慰，一同进城向姜子牙复命。姜子牙大喜，命将四将斩首，夜间共邀武王庆贺。

相府内黄天化与哪吒一众人等还有宴席可吃，军营中却一切从简，几人自席间散去后又往营中与诸军共庆。

营中尽是些五大三粗的汉子，几只猪仔宰杀洗净，架在火上烤得滋滋作响。将士们围成一圈谈天说地，小李家媳妇寄来书信了，阿大的父母又给他添了个弟弟了……哪吒于军营中晃一圈，就听了满腹的家长里短。

杨戬等人皆在不远处，哪吒遥遥望见金、木二吒的身影不愿凑过去，其他人不清楚内情，到时气氛尴尬没得让人看笑话。

那边黄天化却在伸着脖子找哪吒，远远看见飘着的一抹红绸带，就高声叫道：“哪吒！你再不来吃的可就没了啊！”

哪吒只好应声过去，走近了黄天化一拍身旁空位置叫他坐下，又喝了点酒有些飘飘然，拦着哪吒肩膀亲亲密密地调笑道：“好弟弟，你身上好香啊，我分明与你一同上的战场，怎么浑身都是人臭味。”

哪吒斜眼觑他，正要开口，木吒冷笑一声：“人家如今是花做的身子，自然与我等**凡胎不同些。”

又对着黄天化夹枪带棒：“真不愧为武成王的儿子，这位可是个弑父杀兄的主儿，你也敢和他称兄道弟？”

黄天化不知哪吒前事，只觉得这话来得莫名其妙，本身又是个吃不得亏的脾气，当即火从心头起，开口便骂：“我与他如何称呼关你什么事？你是我爹还是我娘？管得恁宽！”

木吒当即起身要拔剑相向，金吒忙拉住他，只说今日庆功宴，莫要生事，又向黄天化赔罪道：“我这弟弟今日喝多了，口无遮拦，师兄莫与他一般见识。”

黄天化不吃这套：“你既是他兄长，便管好你弟弟，如此张狂无状，迟早要挨揍，只怕到时候连栽在谁手里都不明白。”

木吒已气得满脸涨红，拂袖而去。

金吒看着哪吒神色淡淡的模样，忽想起陈塘关那个总追着他喊“大哥”的幼童，心头没来由一酸，可要开口时，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终究只化作一声叹息。

这边黄天化小心地看看哪吒，见他眉眼疏淡，暗自琢磨他应当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便又欢欢喜喜地从火堆中扒出块烤红薯，在掌心颠两下散去烫气，才献宝似的递到哪吒嘴边大声道：“来，好弟弟，做哥哥的喂你吃。”

杨戬盘腿坐在对面，自黄天化揽住哪吒肩膀起便时不时望向那边，四周哄闹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只看见黄天化喂哪吒吃红薯，哪吒低头轻咬一口，两颊含着食物认真咀嚼，很乖的样子。

杨戬颇有兴致地挑了挑眉，许是瞧人瞧得久了，被哪吒察觉到，投来一个疑惑的眼神，杨戬也不避不闪，四目相对时，便笑着扬了扬手中酒樽，遥遥与哪吒碰了个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