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兄弟,前面就快到再来镇了。”
牛车”吱嘎”“吱嘎”的缓慢前行,驾车的男子牵着缰绳,又分过神扭头看了看身后车上的沈剑心几眼。
“你...”
话音刚落,沈剑心”呕“的一声,手脚并用的爬到车角的边缘处。他面色惨白,双手紧紧捏着牛车上的木延,直到那股晕眩感被压制住,他才咬紧牙关,一屁股坐回到牛车上。
好惨,他可别吐人家车上。
沈剑心行了几天的路了。他一路辗转南行,在上个小村落搭上了个要进城送货的牛车,这才吱嘎吱嘎的行驶到现在这里。
不过话说回来,这牛车味儿,属实是有些大。
好不容易喝点水往下咽了咽,不适感下去不少,他蜷缩着身体,将自己蜷缩成一个球,倒在角落继续闭眼挺尸。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耀在他脸上。沈剑心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彼时天色正好,四周人来人往的车群也逐渐变多了起来。驾驶牛车的男子见沈剑心醒了,对他说道:“小兄弟,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好多了,吕大哥,咱们这是到哪了?”
“已经路过再来镇了,我看你睡得熟就没喊你 ,再有一会儿咱们就到了。”
两人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再往前就能看见扬州城了。那男子将沈剑心放在进城的不远处,“小兄弟,你要是实在难受,往前走有一家茶馆,老板娘姓赵,过往的商客都去她那,可以去那里歇歇脚。”
“多谢大哥。”沈剑心说完便从袋子里拿出几个铜板递给他,“一点心意,请您收下。”
男人拜了拜手,拒绝道:“小兄弟客气了,不过是顺路的事儿,那我就先走了,后会有期啊小兄弟。”
对方似乎走的有些急,没等他在说话就驾着牛车离开了。沈剑心在原地小站了一会儿,而后又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胃,只好顺着眼前的小路一路向前走。
刚出锅的包子在清晨的空气中显得格外香美诱人,他排着队买了两个大肉包,又去隔壁茶馆点了一碗稀粥和一份茶点,便在那里落了座。
食物一下肚,胃里那种不适感也渐渐消退下去。
不多时,茶馆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木棚下的桌位也随之坐满。沈剑心正埋头喝着米粥,头顶忽然响起一道男声:“那个您好,这里有人吗。”
沈剑心抬头,面前正站着一男一女,看着应该是一对夫妻,男人问的应该也是他旁边的位置。沈剑心回道:“没人,你们坐吧。”
男人闻言将包裹放在凳子上,又转身扶着女人坐在他的旁边。沈剑心这才发现女子的小腹微凸,瞧着应该是有身子了。
他默默的将自己往旁边缩了缩,以防挤到人家。
男人将女人安置好后,就转身走到旁边的客栈里。沈剑心埋头吃着饭,心里想着一会先去扬州的哪里逛逛。
还好临走时,大师兄送给他不少各界主城的图纸,想来他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算是太为难。
突然,头顶“碰”的一声巨响,伴随着重物落到地上的声音,惊起了人群中惊呼一片。沈剑心抬头一看,就被黑压压的人群挡住了视线。
他本身也不是什么热闹都喜欢往前凑的性子,更何况手里的半碗粥还没喝完,他也就望着前面的人群,不在深究。
忽然,坐在他身边的女子猛然间站起身,朝着人群里走了过去。
客栈门口,男人被打倒在地痛苦呻吟,木门一半被他压在身下,另一半被毁的七零八落,颤颤巍巍的挂在另一边。
“夫君,你怎么样?”女子见到如此惨状,连忙跑上前将男人扶起来。
客栈里,一位高大壮硕的男人走了出来,他满脸胡茬,面露凶相。他瞧了眼被打倒的男人和哭啼的女人,朝着他们啐了一声:“呸,不长眼的东西,敢挡大爷的路!”
被打倒的男人似乎被踢得不清,他痛苦的皱眉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
“爷今天就是来找茬的,你们挡了爷的路,揍你们怎么了。”满脸胡茬的男人并不讲理,他走上前就想扯着男人的衣领给他提起来,四周围了乌压压的一圈人,却没有一个人跑出来阻止这一恶行。
女人眼见,咬紧牙关将自己的丈夫护在身后。
胡茬男人凶相渐露,他刚想伸手,左侧边一个瓷碗猛然朝着他的脑袋飞了过来,力道之快直接将他砸的眼冒金星。
众人一股脑的朝着碗飞来的方向看去。人群后,一位身着深蓝色布衣的少年站在原地,他面容白皙,银发素白,左手正拿着吃了一半的茶饼,右手空空如也,显然,刚才的那个碗就是他丢的。
“狗娘的,你敢打老子!”
胡茬男人捂着额头,下一秒朝着沈剑心的方向奔了过来,众人见状,乌压压的两面瞬间让开一条通道。沈剑心看着对方,中途不慌的又啃了一口茶饼,直到对方挥出的拳头离他的脸距离不过一寸之时,他这才微微朝后一躲,同时右腿发力,一脚将那人踢飞。
旁边的木桌被压的四分五裂,桌上未吃完的饭食也砸的他满身都是。胡茬男人这才发现眼前这个满头白发,身材偏瘦的少年似乎是个硬碴,他连忙求饶:“少侠饶命,是我有眼无珠,少侠饶命。”
李忘生曾经教导他,下山后不可轻易对普通人动武。沈剑心虽然对这人欺善怕恶的行为十分不满,但他也不好再动手,看着对方连滚带爬的站起身就要跑,也并未再做阻拦。
这时,人群里不知谁到了句:“这人是这扬州著名的地头恶霸,少侠你可别轻易放过他。”
胡茬男人还未想到有这一出,他一边心里暗道回去要将说这话的人找出来,一边讨好着看着沈剑心。沈剑心闻言似乎是明白什么,他忽然朝着那胡茬男人一笑,两个梨涡印在脸上。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
——
“店家,实在是不好意思。你看这些被毁坏的东西要多少钱,我都赔给你。”
客栈里,沈剑心朝着身着绸缎锦衣的客栈老板道着歉,老板连忙摆手道:“少侠言重了,这人是城里有名的恶霸,您这是为民除害,哪能让您赔这些东西。”
“我刚才毁了你们这里这么多东西,我也得做些什么,要不然心里过意不去。”
老板想了想,说道:“这位少侠是外地人吧。”
沈剑心点了点头。
“那不如少侠在我这客栈里小住几天,一来算是有个地方歇脚,二来我这也是防止那恶霸施加报复,您住的这些时日都不收房费,您看如何?”
沈剑心眨了眨眼,这条件着实诱人,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店小二给他安排了一间上房,在右边的最角落,安静的很,倒是十分符合他心意。
他回到房内,几日的风餐露宿让他整个人疲惫不少,他倒在床上打算小憩一会儿,没想到一睁眼,天就已经黑了下来。
这一觉睡得还不错,店家还特意给他送了饭食和沐浴的热水。做完这些,时辰也已经快到亥时。
他拿出包袱里的纯阳别册,细细的翻看起来。还没看多少,思绪又不禁回到了半月前与剑圣交手的那场比试上,对方剑术出神入化,精妙绝伦,比大师兄的还要厉害。
大师兄...也不知道大师兄他们现在怎么样了,风儿和小灰(被沈剑心压断翅膀的那只鹤)有没有想他。
沈剑心合上书,将枕边的天道剑拽了过来,抱在怀里。
哎,怎么刚出来就开始想家了呢。
他自嘲的笑了笑,将天道剑重新放回到枕边。
窗外夜深露重,沈剑心理了理微湿的中衣,起身走到窗边,耳边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夹杂着晚风,飘忽不定的传到他的耳朵里。
外面夜色渐浓,街道上灯火摇曳,不见人影。沈剑心深吸了两口夜晚的气息,伴随着一丝血腥气味,冰凉直入肺腑。他将手放在两边的窗沿上,关窗的滑动间响起一阵小声的“滋啦”,就在这时,他突然将手伸出窗子,朝着下方飞快的抓到一块衣布,而后用力一拉,一个人影被他拽了上来。
下一瞬,“碰”的一声,窗户被他紧紧的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