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柳风骨X叶孟秋】刀剑如梦 第12章 第 12 章

叶孟秋在古剑庐内呆了足足四十九天，待出来时，已将四季剑法融会贯通，连新创的招式都已熟练，只是还只能勉强扛起那柄重剑。

“这也不急，你虽起步晚，但勤能补拙，每日都举着重剑练上一两个时辰，几个月就不觉得重了。”柳风骨笑道。

叶孟秋闻言，掰着手指头数着接下来的计划，浑然没注意身后的柳风骨。

柳风骨脸色微沉，想到此行目的，不禁有些遗憾。

天有九野，天裂阳不足，地动阴有余。上有九天，下辖十地，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霸刀作为九天武库的守护者，自然有收集天下名兵利器，以免落入心术不正之人手中为祸天下的责任，即便名器有主，也要考察其主有品行是否能够承担此责。

而柳风骨此次下江南，便是因柳十员得到消息，武家人考虑到圣人年事已高，又召回了太子，担心从此失势，已有为自己留后路的准备，便利用朝堂势力，在各地搜刮名兵利器，意图避过此次风头之后东山再起。朝堂上下蠢蠢欲动，江湖之中亦是风起云涌。

最近被武家盯上的便是江南地区。春秋时期吴越争霸，两国皆在军事武器上花了不少心思，争相招揽人才，欧冶子便是其中大家，也因此造出不少神兵利器。能找到欧冶子后人固然是幸事，可没想到他们早已无心钻研冶炼铸造之术，连着几代一心扑在科举上，只当铸造是赚钱谋生的技能，不光是兵器，什么农具菜刀也做。那座吴越古剑庐恐怕便是当年欧冶子使用过的，柳风骨在叶孟秋闭关的时候便在古剑庐内随便逛逛，名剑没发现几把，倒是已经腐蚀到一碰就碎的废剑随处可见，也不知道叶家打算如何处理这古剑庐，若是依然这么放着，着实暴殄天物。

突然眼前冒出一张脸，让陷入思考的柳风骨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叶孟秋。

“你在想什么？”叶孟秋有些不高兴。

“没什么，只是想着我在这里呆了挺久的，是时候去别处逛逛。”柳风骨笑道。

叶孟秋一愣，之前完全没想过柳风骨还有离开的时候，自己还有一肚子想法想跟他沟通沟通，这时候才想起来人家已经呆了两三个月了，也教了自己不少东西，自己好像没什么理由继续把人留下来。

“既是如此，那便切磋一番吧。”叶孟秋亮剑，向后一撤，摆好架势，一脸跃跃欲试。

柳风骨唇角微勾，从脚边拾起一根树枝：“好家伙，你这是要把我榨干啊，临走了都不放过。”

“我要试试自己的本事，你总是用树枝，是不是看不起我。”叶孟秋见他又是拿树枝应付自己，不满道，“剑法对刀法，我要看是你的吞吴厉害还是我的剑厉害。”

“小少爷，我这些日子提醒你的你是一点没听呢。”柳风骨哑然笑道，“我的吞吴是自三国传下来的宝刀，力道威猛强劲，我用树枝确实要弱上许多，可若是连用树枝的我都打不过，面对吞吴岂有还手之力？”

纵使再不服，叶孟秋也没有反驳的理由：“那好，我若是打败你了，下一把你就要用吞吴。”

柳风骨方点头应允，便剑一到金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逼近，横扫周身，而后一个翻身，柳风骨立刻后撤，留下一道刀气墙，然而叶孟秋迅速贴身上来，两人连连交手，不论柳风骨如何移位皆无法摆脱。

“好轻功！”叶孟秋手执轻剑，一套连招下来着实让柳风骨惊叹，只是柳风骨到底是江湖上的顶尖高手，即便被叶孟秋抢了先机也很快镇定下来，稳住步伐，手中枝条随意挥舞，一道道刀气障碍将叶孟秋阻隔无法近身，抓住对方破绽便是一套连招上将，电气惊雷混着刀气落下，震得叶孟秋动弹不得，硬生生接住刀气承伤。

这一招着实让叶孟秋乱了阵脚，招式交换间渐渐急躁起来，收起轻剑，卸下身后的重剑握于手中，可他到底是第一次动用重剑进行实战，动作生涩，招式又是自己新创的，还不能做到完全配合，饶是如此，重剑劈下来的威势也着实让柳风骨叹为观止。

叶孟秋好似发了狠一般，对着柳风骨手中那截树枝狠劈，誓要将那树枝砍碎，可柳风骨却游刃有余，加之叶孟秋手执重剑，身法没有方才使用轻剑时飘逸，应对起来反倒更简单了。

不过小半个时辰，叶孟秋便脸色发白体力不支，汗水顺着沿着发丝滴落，跑两步就得停下歇一会儿，可看到对面的柳风骨依旧脸不红心不跳，没有半点疲惫神态，便又要撑着追上去，可他已经累得脚步虚浮，双眼红肿，一个踉跄身子就向一边歪曲，却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中，抬头一看竟是柳风骨，顿时脸红得仿佛能滴血，手下意识地抓住柳风骨胸前的衣服，想到自己居然差点晕过去，还被下人看到了，都不好意思抬头。

“好了好了不打了，再打你小命都得交代在这里。”柳风骨笑道，扶着叶孟秋走到一旁，清出一块石头让他坐下休息，招呼一旁的叶家仆从给他端茶递水。

“就到这里吧。”柳风骨道。

“不行，还没分出胜负呢……”叶孟秋急道，他心里清楚，这事一了，柳风骨肯定就要离开，可是他真的难得碰到向他这样的武林高手，若是不能借机多学点，自己如何进步。

“你进步已经很快了，可以说是我见过进步最快的，可你现在的问题就是基础不牢，不想着培基固本，而是把精力浪费在招式的新颖上，无异于缘木求鱼。”柳风骨笑道。

“那好吧，我先回去整理整理好了。”见柳风骨执意离去，叶孟秋虽有些失落但也不好强求，“这个古剑庐还有挺多地方没去看的，要不要逛逛？”

之前碍于叶家的存在，很多地方不好进去，现下有主人带路，自然正中柳风骨下怀，满口同意。

两人离开春晖谷，来到一处空旷的凹地，又去其他几个谷探索，不禁感叹自然造物之神奇，一谷之内四季俱全。

“这里可真是铸造宝地，难怪古越王室会在此处设官方剑庐。”柳风骨越看越是啧啧称奇，更坚定此地藏有宝剑的念头，便是残次品，也是名品了。

待二人行至一处平坦高低，便有驻扎此地清理的叶家仆从端来几个箱子。

“少爷，这是我们清理出来的剑，其他的都腐蚀的厉害，就这几柄看上去还有原样。”仆人说着，将箱子一一打开。

这些剑大多已是腐蚀，若是要重现当年风采，只怕需要用玄晶陨铁重新熔铸打磨，其中却有一轻一重两件，皆通体玄金，那重剑剑身还饰以菱形金格纹，抹去表面的浮尘，经历千载岁月，依然剑身光亮如初，泛起金色剑光。

便是不识兵器之人也能看出这是一双宝剑，更不要提柳风骨叶孟秋二人皆对铸造专精，更是一眼能看出。

“这可真是刚要睡觉就递枕头了，你倒是可以用这柄重剑练习。”柳风骨提了提那重剑，感觉应当有三四十多斤。

叶孟秋却连连摇头：“我还是另外铸造一把练习用吧，以我水平，用这个实在暴殄天物。”

“你之前拿来的那柄重剑还是半成品，而且太重了，以你现在的水平，容易伤到身体。”柳风骨摇摇头。

“可是这么重的剑，我们家却没有铸造过，希望柳庄主能指点一二。”叶孟秋笑道。

柳风骨见他笑得一脸狡黠，便知他不过是找个借口要留下自己。叶家虽然对铸造之术生疏了，但那是要铸造神兵，需要特殊的工艺，铸造些寻常兵器却是轻而易举的，不过叶孟秋积极求学的态度让柳风骨很是受用，说来叶孟秋差了自己十三岁，也算是后生晚辈了，感叹后生可畏的同时，想离开的心却不急了，便打算再留几天。

“若是贤弟不介意，柳某想描摹这两把剑，回去以后好查阅来龙去脉。”柳风骨道。

“那……你能再留几天吗？我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你。”叶孟秋自然是同意的，便顺势提出要求，“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的。”

人家如此行方便，柳风骨自然无不应允，叶孟秋也高兴，便叫人再寻来其他一些品相不错的，让柳风骨一并描募。

“这都是你家的宝贝，都给我看不太好吧。”叶孟秋的大方着实让柳风骨有些受宠若惊。

“这有什么，我们叶家师承欧冶子，自春秋以来传承千年，都是凭本事吃饭的，不是靠什么神兵利器，有了不过是锦上添花，没有也没什么要紧的。”说到这里，叶孟秋面带傲然，“你出去打听打听，这江南一带的武器买卖要么是我们叶家专营的，要么是跟我们叶家有往来的。除此以外，十家里有七八家家里用的刀具铁器都是我们家卖的。”

“若是家族之生死存亡要寄托在一柄神兵上，那这家族才是危在旦夕。”叶孟秋拾起那柄轻剑，轻抚剑身，“这些日子跟你用树枝切磋，我有一些感想。我的长剑未尝不锋利，你的树枝便是孩童也能随手折断，可为什么我还是打不赢你呢，是因为我的武艺不如你。可知家族兴衰不重外物，而重人才。人才兴旺，便是家族一时落后于人也有东山再起的一天，可人若是无用，便是有神兵利器，也护不了家族。我还是要专心修炼，而不是执着于一时的意气之争。”

叶孟秋一边踱步一边絮絮叨叨自己的感悟，听得柳风骨都有些意外。

“家族兴衰不重外物而重人才……”柳风骨琢磨片刻，忽而朗声笑道，“孟秋贤弟可当真妙人，我还在这好为人师呢，于此道上还不如你，可知圣人言‘三人行则必有我师’确实不错。”说罢，柳风骨便要对叶孟秋作揖行礼，吓得叶孟秋连连摆手。

叶孟秋心中有些骄傲，可也不好意思真的受柳风骨这礼，便往四周一看打算找个理由岔开话题，看到此处残剑废剑较其他地方多了许多，墙角甚至堆成小山，便问道：“柳庄主，这里看上去是储存剑的地方。”

“应该是了，像咱们这样的人家，造出来的武器在交货前都是需要地方存放的，这里上方有个孔洞，整个石洞很大，但非常通风，很适合存储，所以这里完好的剑也比其他地方多。”柳风骨点点头，“这也算是一处宝地，不知你打算怎么处理。”

叶孟秋闭着眼，感觉微风拂过脸庞，不知为何，站立其中能感觉到周遭隐隐有嘶哑剑鸣，似是神兵在诉说着沉寂千年的哀怨。

“这里就叫‘剑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