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咯,嗨~白毛!
本大爷告诉你,光看没用,只要你亲上去,这人就能醒,江湖人管这叫——碰瓷儿……”
“滚,走开!油腔滑调,看着生厌。”
但见一人身着劲装紫袍,领配纯色白貂,双手探向身后那堆铁架,似是下一刻便会将其拔出:
“兀那刀宗,管好你的鸟,不到巴掌大的脑子里尽是浆糊,我看有其物必有其主,你这个手脚不干净的。”
警告结束,方重新扫了眼躺在地上的人,心中万分纠结,虽别人也说,自己打小就是个爱看脸的,可现在谁有兴致真去做这种荒唐事!
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惜,这要是个男的,自己也不亏。
“秃毛丑八怪,想得还挺美!老子才没和你说话!”
“哎,我说树上那个,长得虽是丑了点,羽毛没本大爷好看,还不会说话,但如果你给本大爷带些吃食,我就教教你啾啾啾。”转头鹦鹉接着朝紫衣人回骂:“秃子!浅薄,这叫人工呼吸!”
语毕,一颗椰子从天而降,恰恰砸中避闪不急的鹦鹉,紧接一滚,又撞上一旁的玄甲,留下“哐——”的一声巨响。
关上喇叭,小岛重归寂静,但刚那声突如其来的响动早震得躺地之人睡意全无,于是她开始眯着眼到处偷瞄,观察起自身所在的环境。
其实,要说单凭借这点小动作就能躲过睽睽众目也不是件容易事,但好在周围暂时还没人发现她醒来。
——因为他们正全都仰着头,牢牢盯住只白色海雕,它毛色油亮,眸锐爪利,身型近乎壮年人般大小。
硕大的身影盘踞在椰树顶端,许是觉着几道明晃晃视线过于挑衅,有损其威严,于是它展开近五米长的双翼,梗直了脖子朝地面长啸一声。
至此关头,紫衣人是彻底绷不住了,脱口直呼:“傻鸟——不愧是傻鸟!平日里欺软怕硬,爱逞口舌之快倒也罢了,却没想到它现在一疯起来,是全然不顾对象的!”
她瞄眼头顶,再看看地上这只——光会一晕就完事儿的蠢货,很快便在心中发出了自觉最恶毒的诅咒:活该你坏鸟有坏报,以后你餐餐吃不饱。
苍天在上,冤有头债有主,这大雕可千万莫再把气转撒在我头上!QAQ
貂门!
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越想越气,她调转矛头对准刀宗,厉声咄斥:“你家金刚鹦鹉纵有金刚嘴、金刚爪,可这也不是它看到铁板就去踢一下的理由!”
躺地女子默默反驳:不,它或许根本就不清楚什么是铁板。
刀宗见鹦鹉又闯了祸,连忙熟练收拾起给自己留下的烂摊子,展开一番诚挚的道歉:“小兄弟,对不住!叨叨是离开宗门时师父留给我的,他说我孤身游历江湖难免有感怀悲寂之时,但只要它在我身边,就会不一样了。”
显然,倒地装睡的人并不这样想。
【我看他师父分明是故意的!任谁养到这样一只聒噪无比的鸟,长此以往定受不住,多半是一见徒弟正好要游历江湖,便赶紧扔他接盘,自己倒留得个轻松自在。】
紧接那厢文绉绉地卖惨讲起了故事:“叨叨是在一家赌场养大的,所以言语粗犷了些,后来机缘巧合被我师父收养。但一只鸟的肚子揣不下人那么多心思,是个实打实的直肠子。
我也曾打算改一下它的脾性,但我入宗门前也不过是个市井中人,索性让它多去听说书人讲段子,它刚才或许就是误把编造的话本传奇当真了。”
“竟然……”讨伐者踌躇,连带着身上的气焰也歇了三分。
【竟然是传说中的……煽情**!】
见人有了片刻动摇,刀宗再接再厉:
“另我看小兄弟应是出身北地世家,想毕,大家子弟定有容人雅量,等待会叨叨一醒来,我就让它立刻给兄弟好好道个歉。”边说着,边眼神不着痕迹地,从这个世家子背后的武器移开。
【好戏啊,一退一捧,再来点道德绑架,三两句就给这个所谓的世家子弟把高帽戴上,卖苦的同时还不忘含沙射影在场人心思各异,哈哈哈,着实精彩!
果然,正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便少不了纷争,论撕X,那还得是先占据道德制高点,你们“市井之人”都是这么强吗?!不愧是真刀真枪“砍”出来的……】
说完这袭漂亮话,不想那位被架上的北地愣头青,很快反应过来,软硬不吃的态度让刀宗碰了一鼻子灰:“和我道歉可无甚用,你该去找咱们头上的那‘白毛’,便看它应不应你?”
“另外,我虽不会真同畜牲计较,但也容不得它编排到我头上,更看不起鸡鸣狗盗之辈。你别张口闭口兄弟,我姓柳,名沉舟。”这愈往后,话里愈带出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哟呵,这刀宗也这是遇上对手了,任你花式出招,“我”就是不接,年轻气盛就是好,任你在那儿弯弯绕绕,咱主打一个冲动,就是莽!这叫什么来着……对,一力降十会,只要“我”没有道德那就没人能绑架“我”,哦不,应该是——只要我听不出来,那我就听不出来。】
“柳兄,叨叨它能思考、会说话,纵使全天下与我为敌,它也是我生死与共的伙伴。”这刀宗听到“畜牲”二字,顿时也染上了几分气性。
【听着挺耳熟……,说来这刀宗倒有趣,还同我印象中的还不大一样,像他这般,若是游历在外又恰巧囊中羞涩,甚至可以直接支个摊卖艺,光和那鹦鹉一左一右,一唱一和地说几句相声,就能赚足盘缠了。】
【诶?!为什么我会觉得他和别的刀宗不一样,难道……我还见过其他的?】
柳某人沉默片刻,撇了眼鹦鹉叨叨,反问:“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会与全天下为敌?还有,你说,我哪里像个男的?”
不知是不是那真‘白毛’发现底下的两脚兽根本没把它放进眼里,一连又踹了好几个椰子落地。下一刻,竟直接振翅落在了躺地之人的肚子上。
“原来如此。”
此刻田里的猹正兴奋地吃着瓜,闻此言下之意,不禁对这姓柳的同情起了几分:她也不容易,遇上这般绝非善茬的一人一鸟也真不知道是……
忽感腰腹上方一沉,遂大惊,顾不得继续装睡,再反应过来时,双臂便已同条件反射般地撑起上半身坐卧于地,她顺着众人视线,低头见那只“白·罪魁祸首·雕”正立于怀中。
她下意识想将它抱起挪开,可醒来时本就虚弱脱力,怎可能将怀中之物轻易撼动?
几道视线纷纷压在她身上,抱住海雕的双手越发僵硬,一时,举也不是,放也不是,最后只好尴尬地给它顺了两下毛,谁知——那大雕竟直接将头靠在她的颈侧,闭眼发出舒适的咕噜声。
她不禁松了口气。
“哟,色鸟,先前搁树上装纯情呢!(¬_¬)”
比尴尬更尴尬的是,那只令人头疼的鹦鹉,“叨叨”又开口了:“哈哈哈,刚刚大爷我一睁眼就看你往人怀里拱——”
“哎嗨嗨,踢我干嘛!有本事动口不动手……诶诶诶,等等,停下,别咬了——”
“丑八怪!你就是嫉妒本大爷的羽毛,我警告你这里有呆子在……”
怀中骤然一轻,叨叨急促的叫骂声和挥舞翅膀的扑棱声渐远,此刻看着雕兄的背影,她切实地感受到了所谓的安全感。
只是不知道待会再见叨叨,它身上还留有几根毛。
“呵呵,‘纵使全天下与你为敌,它也是我生死与共的伙伴’,那个刀宗,怎么现在不去帮帮你的伙伴?”柳沉舟抓紧这机会,反唇相讥。
“天上的我管不着。”宽大的帽檐盖住了他故作苦大仇深状的大半张脸,却未能遮住那炎炎烈日下,分明在疯狂上扬的嘴角。
柳沉舟不加理会,扭头蹲下,关切地问到:“女侠你醒来身体可有不适?又是如何来了这里?”
“除却身体脱力,现下已无大碍,承蒙柳女侠相救,不胜感激。现流落荒岛,想必应是乘船不幸遇了风浪,再忆旧事,脑中仍是模糊的。”
自醒后虽一直奔赴在前线吃瓜,后又被那海雕惊到打了岔,但终归还是整理出不少有用信息。
●柳沉舟两次当面提及刀宗具有偷窃行为,泥人尚且三分脾气,这人次次不回应多半也是心虚;另外一人始终保持沉默,不帮腔,亦不反对,可见他们关系仅限“认识”,而众人在岛上相处的时间,比之自己多半也长不了多少。
●截至目前,刀宗的衣角仍淌着水,自己不久前也才从昏迷中醒来,不排除自己是由他所救。可方才观察到身上值价的珠宝首饰均在,加之贼不走空的道理,他不像是图财。可若被偷的倒霉蛋不是自己,另外两人也不该是这般行径,依现在的情况看,柳沉舟更像是心怀疑虑,但却苦于缺乏证据。
●那么便剩下两种可能性,一是刀宗偷窃未遂,二是他从自己身上带走的多半是钱财以外的“物件”;
如果真是这样,那可比单纯失财棘手多了。
他想要什么呢?她不妨来诈一诈。
刀宗兄弟,对不住了!
短暂地放下愧疚,她话锋一转,顺着方才的话继续说道:“虽然我贴身携带的东西找不到了,但说到底也只是身外之物而已,如今能捡回条命就已是不幸中之万幸。”
她先是露出劫后余生的恍惚,低头喃喃,“知足常乐,知足常乐!”失神一瞬,自觉灾难已去,随即喜极而泣。
骄阳似火,炙热的潮音无情地烘烤着众人,高阔的树影投在她脸上,太轻,触不到眼底的情绪,雨落梨花,润湿苍白的面颊,然后被另一双手小心翼翼的抹去。
柳沉舟在思索片刻后说到:“我姓柳,字行泽,女侠直接唤我行泽或柳行泽便是。我于至德二载自太行赴东海,参加次年侠客岛岛主举办的武林大会。最近在东海也呆了些时日,所以今日见女侠穿着故猜测是东海蓬莱弟子。”
“感谢行泽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名姜隐,字藏锋。”
柳沉舟摇摇头:“姜姑娘说的救命之恩是一场误会,我见到你时,你已被旁边这刀宗从海里捞了出来,说不定你找不到的东西现在就在他手里。”
她缓缓站起,“但你放心,从来都没有救了人后还顺带着把别人搜刮干净这个道理,更何况这还是在东海的地盘上。若这刀宗不愿交出,那今天就要问问,我身后的刀同不同意了!”
“且慢!柳姐姐刚才说的是至德二载?”
从始至终缩在一旁保持沉默的玄色盔甲出了声,突兀地,将此时剑拔弩张的局面打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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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什么,碰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