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姐姐你要辞职!为什么啊?联想到姐姐失常的表现,树花拍桌而起,“姐姐你是被实验室的人霸凌了吗?还是说有讨厌的官二代仗势欺人想要霸占姐姐的功劳?或是更可怕,难道有恶心的中年男性上司枳要潜规则姐姐么!”
“不是的,树花。”朝昭听得一愣一愣,“你能这么快想到这些,难道你们的学校生态这么恶劣的么?”
树花坐了回去,摆出天道最常做的姿势——逼王揣手:“是啊,姐姐和哥哥其实都对学校生活没有多少感受吧——日本学校的三大恐怖之处。”
“校园霸凌!”
朝昭和天道双双一震。
“女生小团体!”
朝昭往后缩了缩。天道默默换了个站立的姿势。
“班内种姓制度!”
朝昭把自己缩成了球。天道不动声色地把抱着的手放了下去。
“对不起啊,树花,我之前不该说你们学校比不上社会复杂的。你居然能在里面生活得这么自在,姐姐比不过你。”朝昭心服口服,“但姐姐不是因为你说的那些才辞职的啦。”
树花等着姐姐的下文,朝昭却缄口不言了。
“过几天我再告诉你,好么?”
树花从来都是个通情达理的孩子,姐姐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不再追问。
和姐姐道了晚安后,她和哥哥看着姐姐一步步走上了楼梯,关上了房门,彻底隔绝了他们俩的视线。
“哥哥,到底发生了什么?”树花看向哥哥。
哥哥只是对着她摇了摇头。
“我还不知道。”哥哥这么说。
“唉。”他们俩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当着哥哥和树花的面宣布了辞职的消息后,朝昭颓废了三天。
不是指她瘫在阳台的躺椅上,在阳光下和咸鱼一样躺尸——朝昭没空这么做。
这几天她忙得要死。
既要帮一之濑挑选墓地,安葬他的尸体,又要在杰特组织那里伪造出春野唯正在逃亡的假象,还不时得抽点空思索“爱"的含义。
知道那些问题的答案非但没有让她好受,反而让她彻底陷入了茫然之中。
朝昭每天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走路走着走着能给自己撞到墙壁上。
光是天道和树花在场的时候就拦过她好几次了,更别提他们俩不在的时候。
问她发生了什么又死活不肯说。
就连和最喜欢的哥哥贴贴都没法让她彻底打起精神。
周未很快过去了,树花再担心也必须先去上学了。
临走前,她往楼上看了一眼:“姐姐还没起么?”
“嗯,”天道拿起沙发上的羽毛球拍,“别忘了带东西,树花。”
“好的,哥哥。”树花接过球拍,“姐姐她,真的没事吗?”
“别担心,树花,”天道对着妹妹安抚地笑了笑,“我会和她谈谈的,保证你一回来就可以看到一个正常的姐姐。安心去上学吧。”
“真的么?”树花的眼睛亮了,“那哥哥加油哦。我出门了!”
朝昭早就醒了。
不用上班的日子里,她难得醒得这么早。
朝昭望着天花板的纹路看了一会儿,眼见心烦意乱,干脆把脑子里所有的物理公式全都扫到了一边,直接坐了起来。
换了家居服,她趿着她的皮卡丘拖鞋去了阳台上,把自己陷在秋干椅里,放任身体的重心随着椅子摇晃。
今天是个彻底的大晴天。
朝昭侧着头找了点阴影,刚好可以遮住她的脸。
她逆着光俯视东京的车水马龙。
来来往往的人群脸上挂着或疲惫,或活力,或老态龙钟,或朝气蓬勃,各式各样的表情。
不管是哪一种,都鲜活而有烟火气。
Three, two, one, zero.
朝昭在心里默数。
门被敲响了。
“朝昭,我可以进来吗?”
是哥哥。
朝昭轻轻地“嗯"了一声。
天道开了门。
朝昭果然在她的秋千椅上。
他在她身边坐下。
朝昭原来的秋千椅买了很多年。
现在的这架是四年前改装的。
朝昭念旧,那架经历了大冲击而变得破破烂烂的橡木秋千她舍不得丢。
她去了横滨的唐人街,找了个有手艺的老木匠修了修。
和原本也差不了多少。
只是大了些,颜色深了些。
朝昭挺满意,改装后的秋千能让长大后的她和天道坐下——树花对星星不感兴趣,倒是有段时间沉迷于星座和塔罗牌卜算无法自拔——小学的女孩子间总是流行这些。
他们看着那座无比清晰的东京塔,太阳的光线透过它红白色相间的钢筋间的缝隙,削减了原本炽热的温度,温柔地照耀在他们身上。
“哥哥。”
一句没有后续的呼唤。
天道等待着。
朝昭盯着一只白色的水鸟看了一会儿,直到它划过天际,被鳞次栉比的建筑物彻底掩盖住身形。
它应当是往海的方向去了。
她梦呓一样地说道:“一之濑死了。我的笨蛋徒弟,他死了。”
朝昭把头靠到哥哥的肩上。
这是个让她安心的姿势。
朝昭六岁时一头扎进了天文学的怀抱,痴迷于寻找新的天体。
奶奶就给她买了一架秋千椅置放在阳台上。
漆成白色的橡木弯成柔和的线条,眼前垂下的是贝壳制的星星和月亮挂帘。用手拨动,不,只要是有风的时候,它们便会在轻柔的碰撞间带来海洋的气息和声响。
当然啦,观察星星的时候是不能有帘子遮挡的。
把帘子拨到两边,晴朗而无云的夜间,甚至用不着架好天文望远镜,星星是肉眼可见的。
“哥哥你看,那边那个是小熊星座!”
“据我的计算,今夜的毕宿五会分外明亮。没错,就是超级大的那颗。”六岁的朝昭和奶奶还有哥哥一起生活了两年,日语已经很娴熟了。
但这种时候她总是太激动,说不出什么富有表现力的词汇。
不过没关系,光是看她手舞足蹈地比划就够生动了。
朝昭说累了,就会把头靠到哥哥的肩上。
两个人,不说话,安静地抬头,看着天上缓缓铺排开的属于星星的话剧。
“天空是海的倒影。”
天道的余光看见身旁的朝昭朝着天空伸出手臂,按她的说法,她是要去捞星星。
她看了太多的童话。天道不知道朝昭的脑袋为什么能把科学和幻想分得那么清楚。
她用小女孩特有的腔调说着她的诗。
“海里的鱼是星星。”
“月亮是太阳的影子。”朝昭说。
她打了个哈欠。
“哥哥是太阳,”她嘟囔着,强撑着为自己的诗续了个不算结尾的尾巴,“朝昭是月亮。”
不过一秒,她就彻底睡着了。
天道笑了。
“朝昭不是月亮,”他说,“朝昭是另一个星系迷路的太阳。”
朝昭没听见。
她睡熟了。
天道轻手轻脚地换了个姿势,熟练地把朝昭抱进了屋。
给朝昭掖了掖被子,天道摁灭了灯。
“晚安,朝昭。一夜好梦。”
轻轻的,门被合上了。
朝昭失神地望着天空。
白天里看不见星星。
“他为了救我,把我推了出去,自己留在了那个暗道里。
“我搞不懂为什么。还有他最后说的秘密,我不明白他的回答。”
“直到山本告诉我,一之濑爱着我。”朝昭迷茫地看向哥哥,“可我想,我什么都没做。”
“我没有看出他和那些东西的联系,我不知道他除了宿舍无家可归,我也许看出了他有时莫名的怅然,却没有想过深究原因——我什么都没有做。可是他却为我订制了那么贵的项链,记得我所有的喜好,帮我想我永远取不好的名字,甚至愿意为了我提前迎接他的死亡。”
朝昭垂下眼睛:“我查了无数的资料。
生物学把爱情的产生归结为多巴胺的分泌,这种激素的分泌使人得到愉悦感和满足感。
文学上对爱情的阐释就更多了。
‘爱是想要触碰却又收回手。’
‘真正的爱,不是单纯的给予,还包括适当的拒绝、及时的赞美、得体的批评、适当的争论、必要的鼓励、温柔的安慰和有效的敦促。’
……
可是我一条条对照过去,只能得出一个结论:我不爱他。
“我只是感到愧疚——对于我没有办法给予他同等的情感回馈。”
“也许对他来说,这份等价的情感,你早已给予他了。”天道望向太阳,“爱是利他性的,朝昭。人们在付出里便已得到了让他们心满意足的回报。
“你会永远记住他,这便是你那位徒弟想要的。”
“是这样么?“朝昭想了想,“哥哥,你是对的。”
她很认真地说:“我永远不会忘记一之濑的。他会一直生活在我的记忆里,直至我的死亡。”
“从社会学上说,人类的第三次死亡源于彻底的遗忘。哥哥,为了记住一之濑,你觉得从模仿他的笑开始怎么样?”
朝昭尝试着调动脸上的肌肉。
“……”天道默默地别开头。
“朝昭,”他委婉地开口,“你的徒弟大概更希望你做你自己。
“虽然你没有办法告诉他你的真名,没有办法在他面前显示出你真正的样貌,但你知道的,真正的相交远不需要这些。你表现出的‘春野唯’完完全全是天道朝昭的性格。
“我想,他爱着的正是真实的你。”
略去哥哥语气里奇怪的咬牙切齿,朝昭放弃了这个不成熟的想法。
天道松了一口气。
那个混账小子的表情出现在朝昭的脸上真的很奇怪啊!
朝昭站起身,趴在栏杆上:“山本说,一之濑在生命的最后选择放飞一只鸟,即便他自己身处囚笼。那我想,他最渴望的,应该是自由吧。做自己的自由,真心与人交往的自由,选择自己所向往的生活的自由——我会守护一之濑的梦想的。”
“好的!”朝昭的身后燃烧起了熊熊烈火,“那就从今天开始,努力地为实现目标而奋斗!”
“哥哥,我去工作了!”
看着朝昭彻底恢复了活力——虽然从脸上看不太出来——天道算是彻底安了心。
回到楼下,给自己拿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水,天道喃喃自语:“怎么就这么不爽呢,奇怪。”
“嘶,难喝。”天道的脸色微微一变。
水早就冷了。
他“啪嗒”一声把茶杯放回了桌上,突然想起了什么被他们遗忘的重要的事:“朝昭,你的早饭!”
“呀,忘记了。”朝昭从实验室的门里探出头。
她心虚地把那份U盘往口袋里藏了藏。
原虫的事现在还不能告诉哥哥。
朝昭站在一之濑的墓边,犹豫地抬头看了天道总司一眼。
对现在的哥哥没法说的话,对未来的哥哥应该就可以说了吧。
“我在做一件危险的事,我确信它对人类的未来有益。可是,可是,一之漱因此而死,未来还有更多的人可能会因为它而死去——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朝昭,看着我的眼睛。”
朝昭抬起头,二十三岁的天道看见她的眼眶里满是泪水。
奶奶说过,男人最不能做的两件事就是浪费粮食和让女孩子流泪。
这个混账。天道总司又骂了那个混小子一句。
“你不相信自己,也该相信我才对。”未来的哥哥这样说,“我行的可是天之道。朝昭,你只要做你想做的就好了。”
“真的么?”朝昭执着地看着他的眼睛。
没办法,早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天道就知道这家伙的性子有多犟了。
“嗯。”他点点头。
“那我一定会把它执行下去的。”朝昭终于笑了出来,却控制不住地在舌尖尝到苦涩的咸味。
等她迷蒙的眼睛再次清晰时,看到的就是拿着手绢一脸无奈的未来哥哥:“你这样子,我哪里还有办法教训你啊。”
“对不起哥哥,下次绝对不会了,我保证。”朝昭揪着他的袖子。
天道总司定定地注视着一脸内疚的朝昭,看着她在自己目光的注视下越来越不安。
你才不会,小骗子。他叹了口气,不过,这次就算了。
他的身影像信号不好的WiFi那样开始时隐时现。
“朝昭,下次不准再为了达到什么目的以身涉险了,我不是每次都能及时出现在你身边的。接下来的两年里,我都不能再出现了。”
和哥哥的声音一起传入耳中的,是海浪拍打海岸产生的不算重的轰鸣,和不知名的海鸟低飞过海面时发出的清脆的呜叫。
“你还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刚刚平复下去的泪腺又开始蠢蠢欲动。
“好。”
“以后还会发生一些事情,我没有办法呆在你身边。你要多练练厨艺,别老是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随便把饭食应付了事。”
“好。"朝昭应了。
她不太明白二十三岁的哥哥为什么是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对不起。”
这是一个来自未来的拥抱。
“我没能保护好你。”
朝昭微微瞪大了眼睛,不过很快她就回抱住了越长大越笨的哥哥:“没关系的哥哥,不用愧疚。是我的心教会了我怎样去选择。我不是完全依赖于你的个体呀,奶奶早就教过我了。你这么想,小心可别被奶奶知道了,到时候她绝对会把你说教一通的。”
许是因雏鸟效应,朝昭刚来天道家时很黏天道。
天道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
奶奶尝试着让天道脱离朝昭的视线五分钟。
第一分钟无动于衷。
第二分钟开始焦虑。
第三分钟东张西望。
第四分钟到处乱找。
第五分钟默默流泪。
她赶紧让躲在一边的天道出来。
朝昭吸着鼻子牵住哥哥的衣角,眼圈红红的,鼻尖红红的,脸颊也红红的。
小模样瞧着怪可怜的。
朝昭也不说别的,喊了声“哥哥”后就只是“吧嗒吧嗒”地掉着泪。
天道给了奶奶一个谴责的眼神,赶紧蹲下来安慰朝昭。
“不哭了不哭了,哥哥在这里。”朝昭在哥哥的怀抱里慢慢地停止了抽噎。
她学会的第一个日文单词就是“哥哥”。
也许是天道刻在DNA里的妹控属性,加上对当初未能出生的妹妹的移情作用,他从来不会对朝昭一直黏着他这件事有什么不耐和怨言。
况且朝昭总是很安静,只要呆在他附近就不会有什么不安。
可是这样不行。
就算现在天道在家接受精英式教育不用去学校,可以一直呆在朝昭旁边,他以后也总有不在的时候,朝昭总得把目光回视在自己身上。
奶奶总是有办法。
这很简单。
只要给予朝昭足够的安全感,让她找到热爱的东西,就能充分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明白自我的意义了。
安全感来源于充盈的爱。
这恰恰是奶奶最不缺的东西。
无微不至的照料,关心和爱护。
见朝昭吃不惯生食,奶奶就学了中国料理,餐餐变着花样做好吃的。
朝昭脸上虽面无表情,但看她咀嚼的频率和亮闪闪的眼睛,就知道她绝对很开心。
"好吃!”天道大快朵颐。
朝昭顿了几秒:“好吃。”
她小小声地说。
“朝昭,奶奶给你织了新的衣服,过来看看合不合身?”
朝昭看了眼哥哥,小跑过去,努力地把自己的头塞进衣服里,再唰唰唰几下套好了袖子,调整一下衣摆就是一个新造型朝昭了。
“很好看哦。”奶奶给朝昭梳了个包包头,“好了,和哥哥去玩吧。”
奶奶拍拍朝昭的肩膀,坐在摇椅上笑着看她跑向了天道。
跑出门的时候,朝昭回头望望奶奶——奶奶笑着对她摇摇手,拿起了新的毛线球。
朝昭跑回去:“奶奶。”
“诶。“奶奶放下手里的活计,“怎么啦?”
朝昭抱了一下她:“谢谢你。”
奶奶抚平了朝昭衣服上的褶皱,笑着和门外抱着足球同样笑得灿烂的天道对视:“家人之间,不必言谢。”
小孩子最是敏感,在感知恶意与善意方面天赋异禀。
奶奶的爱让朝昭有了归属感,渐渐的也活泼了些。
还是不常笑,笑的弧度和概率却变大了许多。
至于爱好——朝昭很爱学习。
她学日语学得很快,学了五十音和基本笔画后,对着字典翻翻查查,没过几天就说得有模有样了。
奶奶发现,朝昭学习的时候专注是很专注的,就是注意力总分了点在旁边的哥哥上。
在这件事上,超过五分钟她才会重复上述流程,开始慌张。
奶奶心说,这还不简单,大手一挥,给朝昭请了一堆家教。
朝昭当然是个天才,许是由于一点天才毛茸茸的小毛病吧——她乐意接受新知识,却偏科严重。
她讨厌背死板的历史,对和她生活没什么关系的地理更无一点兴趣,本来大家都觉得她不爱文科是毫无疑义的事实了,却又奇异地不反感语言的学习。
她感知那些不同文字背后的美学和情感,也钟爱那些对她而言简洁明了的数字和公式。
总之,是个仅凭兴趣学习的任性的家伙。
这也没什么不好的。
每个人总有自己喜欢和不喜欢的东西,家长的意义不就在此么?
我可以让她有选择的权利。
朝昭的人格就是在这样的爱下逐渐完善的。
而让她明白只需要一个契机。
每年,天道都会在他父母死亡的那一天,去那个公园里乱逛。
可现在有了朝昭。
天道有些为难。
他不想让朝昭难过,却也还没做好袒露伤疤的准备。
奶奶让他放心去,她会跟朝昭好好说的。
朝昭起床后没见着哥哥。
她茫然地转了一圈,拉开了一道又一道门,又把它们阖了回去。
全都没有哥哥。
朝昭没法子了。她“噔噔噔”跑到奶奶旁边:“奶奶,哥哥哪里去了?”
奶奶蹲下来:“朝昭,你有自己的小秘密么?不愿意告诉哥哥或者奶奶的事?”
朝昭想了想:“有的。”
“哥哥也是这样的,“奶奶耐心地说,“他有自己的事情需要去做。”
“我们都不能知道么?”朝昭问。
“如果他愿意告诉你的话。”
“奶奶知道么?”
奶奶笑了笑:“知道却不干涉,不懂却选择理解,这才是家人。”
她摸了摸朝昭的头:“哥哥有自己要去做的事,朝昭也有。即使你们有时会分开,但他总会回家。”
朝昭若有所思。
奶奶牵着她的手:“走吧,我们去吃早饭。等会儿你最爱的物理课马上就要开始咯。”
朝昭眼睛一亮。
物理!
她别开对哥哥的想念,投身于她心爱的物理的怀抱。
话虽如此,朝昭还是放不下哥哥的。
一天的课一上完,朝昭就奔到门口开始等了。
小朋友新陈代谢旺盛,精力充沛却也容易犯困。
朝昭的小脑袋一点一点,在困得东倒西歪里,她看见了一个逆着光走来的人影。
“朝昭,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朝昭揉揉眼睛,笑了。
奶奶在厨房里,看着朝昭小跑到天道身边,拉着他的袖子晃来晃去,神色里却再无彷徨,知道这个小家伙已经明白了什么是自己。
她洗着刚从菜市场里会买回来的新鲜鲳鱼。
给朝昭做个红烧鱼吧。她盘算着。
“你说的对,朝昭,是我着相了。”话虽这么说,天道总司却没有松开抱着朝昭的手。
“朝昭,如果你以后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不要害怕。不管隔着多远的距离,我一定都会找到你,带你回家。”
抱着她的哥哥的身形彻底消失了。
他没能听见朝昭的回应。
朝昭望着哥哥消失的方向:“我从来都是这么坚信着的呀,哥哥。”
“啊,糟糕了,忘记问哥哥在未来我给我的昆虫仪取了什么名字了。”朝昭蹲下来,与墓碑上“一之漱弥生”的名字平齐,“取名字可真难啊,一之濑。”
沉默良久,朝昭的脑袋上冒出一个灯泡:“要不就叫‘Silver’吧。一之濑,你知道么,在我们中国,冬天里,雪落在树上形成的景观会被叫做‘火树银花’哦!”
“很好,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假面骑士‘Silver’!”朝昭蹦起来。
她看着一之濑黑白色的遗像,与他含笑的眼睛对上视线,声音低了下去:“它是为了守护无数个你的梦想才出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