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沢田纲吉又跟小妹妹郑重介绍了他的妈妈,小妹妹的眼神这才终于投注到一旁笑眯眯的沢田奈奈身上,“妈妈。”
“噫,不、不可以乱喊的!”沢田纲吉连忙摆摆手,“你应该叫阿姨。”
“没有关系,阿纲,叫什么都可以~”沢田奈奈揉揉她的脑袋,“叫妈妈的话,我也很开心哦。”
她往左看看,是看起来很慌张的沢田纲吉,往右看看,是笑着的沢田奈奈。
她应该听沢田纲吉的话,可是沢田纲吉很听沢田奈奈的话,他叫她妈妈。
“妈妈。”她又叫了一遍。
“嗯,乖哦!”
得到了他们对她做过好几次的摸摸头,她不讨厌。
不过,沢田奈奈的称呼问题解决了,现在还有另一个问题。
“该叫你什么呢?”沢田奈奈牵着她的手,有些苦恼,“可不能一直叫你小妹妹呀。”
叫什么,她眨了眨眼,回忆起刚刚在警局的场面,意识到,妈妈是在说她的名字吗?
她重新看向沢田纲吉,握着他的手又紧了些,轻轻晃了一下,下一秒沢田纲吉脸朝地重重摔倒,如果不是她站得稳,说不准也要被带下去,好在她站得稳。
“呀,阿纲,走路要小心哦。”沢田奈奈见怪不怪地扶起他,耐心地叮嘱一句,看他没有摔出伤口,没有再多担心,准备继续往家走,谁知小女孩忽然呆住,死死盯着沢田纲吉砸在地上而红通通的鼻尖。
沢田纲吉红着脸,摸了摸鼻尖,又疼得抽冷气,最后把自己的脸遮住,“呜,好丢脸,不要看了……”
伤到了,是她干的,她害了沢田纲吉,她让对方受伤了。
咚——
沢田纲吉震撼地看着小妹妹以一种标准的土下座姿势重重跪坐在阿纲面前,“非常抱歉,都是我的错,让大将受伤了,请您责罚!”
以稚嫩可爱的声音喊出了他遇到她以来说出过的最流畅最有气势的话,甚至还双手奉上了自己的短刀。
“演大河剧也不过如此吧,我只是很平常地摔了一下而已,不对,你你你,你快起来啦!会被别人看到的!”沢田纲吉下意识吐槽,来不及震惊居然有人会对他道歉,又赶忙把她拖起——拽,拽不动啊!
明明比他还矮,为什么力气会这么大,难道他已经废柴到连比自己矮的女生都比不过了吗。
“啊,我知道了,哈哈,原来是很喜欢看大河剧吗,而且很喜欢里面的武士吧,这样一来,会拿着刀也就不奇怪了。”沢田奈奈掩着嘴巴笑起来,“这样的话,阿纲你要配合一下,很有大将风范地回答没关系,伤疤是武士最好的勋章,这样是标准回答呀。”
不,这种重量的短刀不管喜不喜欢看大河剧都不应该被一个小女孩拿在手里吧。
沢田纲吉怎么拖都拖不起来,妈妈又笑呵呵地在一旁拿着手机拍照,最后只好僵硬地按照妈妈的建议,原封不动地照搬了那句话,她才抬起头来,看向自己,“不愧是大将。”
“啊哈哈……”
似乎是这项举动为她定了心,她再开口的时候就不再凝滞,看向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就像是他晚上睡不着时看到的星星,一闪一闪的,又仿佛太阳底下的玻璃珠,倒映出她对面表情呆滞的自己,沢田纲吉顿时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果不其然,她朝着沢田纲吉180°大鞠躬,“请为我赐名。”
“……哈?”
赐名?
赐名?!!!
沢田奈奈赞同地点头,“说的也是呢,没有名字的话,再取一个不就好了。既然小妹妹请求了,那么,拜托了哦,大将~”
“妈妈,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可能想出来啊。
名字对一个人来说是很重要的吧,沢田纲吉看到过的漫画上是这样说的,名字是最短的咒,一个人的名字可以束缚他的一生,就像他被取了纲吉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名字,他迄今为止的人生也就是如此普通平凡,不,甚至都到达不了普通的水平,是在大家口中广为流传赫赫有名的废柴,什么事情都做不好,弱到了极点。
这样的他,真的有资格为别人取名吗?
沢田纲吉忍不住后退一步,想要逃开,却撞上了一堵墙,连避都避不开。
“我、我……”
“阿纲,加油呀,要好好为小妹妹想一个可爱又幸福的名字哦?”沢田奈奈鼓励道,她依旧举着手机想要记录这一切,沢田纲吉又看看他的对面,她不知何时直起了腰,仍旧是双手捧着那把红色刀鞘的短刀想要献给他的姿态,没有表情,可沢田纲吉从她专注的眼神中感受到了一种无名的狂热。
是……对于他的吗?
是对于他的吧。
她和妈妈一样都是如此信任着他,信任着这样一个废柴。
沢田纲吉想起方才在警局的时候,也是因为她对自己全心全意的依赖,警察姐姐甚至把调查信息的重要任务交给了他,尽管最后也没有问出来什么信息就是了。
……是,是的!他也能做到!
沢田纲吉双手拍拍自己的脸颊,不断给自己打气,脑子里拼命转动,想着今天上的国文课,有没有学到什么寓意好又很好听的字,今天的国文课睡过去了啊。
那就再想想之前的……呜呜,之前也睡过去了。
在他绞尽脑汁拼命想着的时候,眼神不经意间重新和她对上,那真的是一双很好看的眼睛,和她红色的裙子也很搭配,相互呼应着,在路灯下闪烁着奇异的耀眼的光芒。
“……绮罗。”他喃喃道。
“哎,阿纲你说什么?”沢田奈奈没有听清,弯腰凑近了些,又问了一遍。
“我说,叫绮罗可以吗。”他紧张地复述,心脏都快要悬到嗓子眼,生怕对方觉得这个名字很奇怪,虽然沢田纲吉也记不得为什么脑子里会蹦出来这个名字,可能是某个没有睡死过去的下午在国文课上听到了老师朗读课文的声音,也可能是在陪妈妈看不感兴趣的电视剧的时候大脑越俎代庖的记忆,总之他的脑海中闪过这样一个他觉得很适合的词语。
好在,她认真点点头,“我的名字叫绮罗。”
接受良好。
沢田奈奈放下手机,热烈为自己的儿子鼓掌,“是个很好听的名字,而且和小妹妹很配,阿纲很厉害呢!”
真的吗?
沢田纲吉抓抓乱糟糟的头发,很不好意思,小声叫着“妈妈”。
解决了取名这一件大事,沢田奈奈和沢田纲吉一左一右重新牵起刚刚得到名字的绮罗的手,往家里走去,那把短刀最终还是被沢田纲吉拿在了手里。
一路上拿得胆战心惊,提心吊胆,这可是一把真刀,开了刃的真刀。
他真的很担心以自己的倒霉废柴程度,会走着走着就让刀掉出来。
但是,要怎么说呢,在害怕的背后,更多的居然是一种隐秘的欣喜。
第一眼看到的时候,他就很喜欢这把刀。
沢田纲吉偷偷看了一眼绮罗,她敏锐地注意到了视线,立刻转过头来,“大将?”
“叫我阿纲就可以了。”
“是,阿纲大将。”
“……倒也不用这么喊,更奇怪了啊!”
“……?”
到了家之后,沢田奈奈赶忙把凉了的菜重新热好,这才在入夜时分坐上餐桌,绮罗被拉着洗了手,坐在餐桌前,迟迟没有动作,只是盯着已经享用起晚餐的沢田纲吉发呆。
哪怕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也仍然不习惯这样炙热的注视,沢田纲吉放下筷勺子,小心翼翼,“怎么了,绮罗?”
是他又不小心把饭掉到了餐桌上?还是刚刚被鱼刺卡住的样子太夸张了。
“是口味不对吗?”沢田奈奈把味增汤热好的端过来,放到她面前,同样关切着她。
绮罗没有说话,她满眼茫然,“吃饭?”
这就是吃饭吗,是只要把眼前的东西塞进嘴巴里然后咽下去就可以了吗?
绮罗又看了眼大将,最终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握住勺子,企图舀出碗里的汁液塞到嘴巴里,最终碗成功被打翻,汤淅淅沥沥沿着餐桌淋到了衣服上。
“呀,绮罗,有没有被烫到?”沢田奈奈赶忙把她抱开,顾不得一片狼藉的餐桌,检查了一下她被汤溅到的地方,好在只是微微泛红,这才放下心,“绮罗喝汤的时候和阿纲一样着急呢。”
“没有啦,我才不会把汤打翻……等等,绮罗你不要土下座啊啊啊——”沢田纲吉反驳一句,在意识到什么之后大声喊出来,被正有此意的绮罗盯住,“不愧是大将。”
“唔,衣服全部都脏掉了,等下洗一下澡吧,阿纲,可以让绮罗穿你的衣服吗,绮罗还没有换洗衣服。”
“那、那种事情,随便啦!”沢田纲吉重新埋头吃饭,握住勺子的一瞬间忽然意识到什么,他看了看对面还没来得及收拾的桌面,等到绮罗下来之后才纠结地问,“绮罗,你该不会不知道怎么用勺子吧。”
已经套上了他的绿色短袖短裤的小女孩歪歪脑袋,“勺子?”
果然是不知道,不然怎么会有人用握刀的姿势来抓勺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来吃饭的。
沢田纲吉又纠结起来,“那……要、要我喂你吗?”
话一出口,他的脸立刻变得涨红,他在心里偷偷骂自己一个吃饭都会洒一桌子的家伙,怎么会大言不惭要喂绮罗的,可谴责自己的同时又忍不住期待起来。
如果是绮罗的话……
绮罗把饭碗推到他面前,连同勺子筷子,以及她信任的目光,“大将,请!”
……真的,为什么会有人连吃饭和妈妈这种婴儿都懂的常识都不知道,行事作风却这么像以前的武士,哪家父母会这么教孩子啊。
沢田纲吉一边把盛了饭的勺子递到绮罗嘴边,一边在心里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