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蜿蜒崎岖,一辆7座的SUV颠簸着前进。
阿纲带着弗兰,犬和千种,狱寺出发了。狱寺是主动提出要一起去的,阿纲也就随他去了。
车上只有犬很兴奋,一直在说个不停。千种坐在他旁边,劝了多次,都没有用。如果犬真的有尾巴的话,估计已经摇断了。
不过千种的嘴角也没有下来过,一直微微翘着,任谁看了都知道他现在很高兴,很期待。
相比之下,弗兰一脸平静,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色。既没有因为要去复仇者监狱而表现害怕,也没有因为要见到师傅而欣喜。
阿纲担忧地看了他一眼,想说些什么安慰他,可是能说些什么呢?让他不要害怕吗,那很虚伪。他甚至想让车开得慢一点,尽量延迟少年去复仇者监狱的时间;心里又迫不及待,想快点救六道骸出来。
不知怎得,又担忧起缺席的库洛姆。
心中思绪杂乱。
狱寺没有和阿纲坐在一排,而是坐在他后排,盯着十代目的后脑勺,说不上是胃更不舒服,还是心更不舒服。
他想起自己那天的劝阻,简直就是个笑话,十代目早就做好了决定。
为了和复仇者做交易,为了救复仇者监狱里面的六道骸,要不惜代价得到了那枚地狱指环。
狱寺理智上告诉自己,十代目只是把他当作了伙伴。
可妒火还是如针一般,一根一根刺入他的心。毕竟十代目为了救他如此拼命,谁知道里面有没有私情。
他昨天晚上没有你睡着,思来想去,没有答案,几乎自虐般跟了过来,想要从蛛丝马迹中找到结果。
车子在颠簸的山路中前行,不知道开了多久。直到精力旺盛的犬都睡着了,车子终于停了下来。
众人下车,映入眼帘的是云雾缭绕的群山,那座复仇者监狱就座落在群山包围之中。它并不像一座普通的监狱那么大,没有操场,篮球场等基础设施。
它就是一栋陈旧的古堡,诡异地存在这里。不同鸟类的叫声在山谷里回荡。谁也不知道,它最开始是谁为了什么不可见人的目的在这么荒无人烟的地方建了它。
“这里让人感觉真不舒服呢。”狱寺沉声说道。
“是啊。”阿纲附和了一声。
犬和千种再次看到这座监狱,脸上表情变得僵硬,一言不发,没有想到此生还有再看到它的机会。
弗兰也不禁看呆了。
“我们进去吧。”阿纲对着他们说道。
待他们走到门口,一个高大的复仇者为他们打开了那嘎吱作响的铁门,“恭候多时,彭格列十代目。百慕达大人在会客室等您。”
只有阿纲和弗兰进入了会客室,里面看起来倒是和普通的房间没有怎么两样。
“怎么?感觉这里不想监狱吗?”百慕达看着他们的表情,问道。
阿纲被看穿了心思,笑了一声,“确实不像。”
“那按照你的看法,是不是应该摆一些骷髅头,囚犯的内脏啊什么的作为装饰,最好还有囚犯的惨叫声如乐曲一般飘扬?”
阿纲笑了笑,问了一个问题,“为什么没有操场这些设施?”
“哼,真是愚蠢的问题,这里的犯人不需要放风,只需要好好在自己房间待着就好。”
阿纲突然想起他在梦中看见的六道骸,全身被包裹着侵泡在水里,心中泛起了一股怜惜。是啊,关押在这里的犯人不见天日,也确实不需要操场和篮球场。
自未来战结束,已经过了六年了。他一直在找机会救他出来,现在这个时刻终于到了!即使镇定如纲吉,也不禁感到兴奋,手微微颤抖,心跳加速。
弗兰坐在阿纲身旁,全程都很安静,一句话都没有说。
“好了,现在你制造一个简单的幻觉。”百慕达毫不客气的命令道。
阿纲也没有在意,朝着百慕达的方向举起来带着囚笼戒指的手,心里想象着那片熟悉的森林绿地。
很快,百慕达被一层透明的泡泡包裹着,漂浮在半空中。
不过半晌,泡泡破开了,百慕达重新落座在沙发上。
阿纲看着手上的戒指慢慢变得透明,消失,最后在百百慕达的手上显现,变成适合他小手指的大小。
百慕达看着那枚戒指,笑了一声,“成了。泽田纲吉,你真的不后悔吗?失去这么强大的力量?”
他得到了期盼已久的东西,心情格外地好,于是多问了一句。
“伙伴才是我最重要的力量。”阿纲看着他,缓缓说道。
“哼,这种漂亮话,你还是留着跟六道骸说吧。”他显然不相信这种说辞,“还是说,其实六道骸是你的情人?所以你费尽心思,不计代价也要救他。”
这才符合百慕达的世界观。黑手党首领怎么可能为了一个普通的下属做到如此程度?
听到这话,弗兰也看了过去,似乎也在等待阿纲的回答。
阿纲哼笑一声,“想不到堂堂复仇者监狱的Boss,原来对这些八卦也有兴趣?”
百慕达也不恼,目光转向弗兰,“来看看我的另外一件战利品。你身上为什么覆盖着幻觉?”他声音陡然变冷。
“这……”
不待阿纲回答,弗兰主动说道,“啊,我头上这个头套是幻觉,师傅说,要把幻觉融进日常的生活中,就像运动员绑着沙袋跑步一样。”
“算了,量你们彭格列也不够胆子明目张胆欺骗我。走,我带你去找你的......,小情人。”
三人从会客室出来。犬和千种用期待的目光看着纲吉,纲吉朝他们点了点头。
他们松了一口气,赶紧跟了上去。一行人搭着电梯向下,终于来到了复仇者监狱的最底层,百慕达打开了一盏昏暗的灯。
彭哥列一行人看到了传说中绝对没有逃跑可能的监狱,纷纷皱起眉头,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里跟外面不同,仿佛覆盖着死亡般的死寂,真的是连光和声音都无法到达的恐惧地狱。因为在地下,不通风,空气中弥漫着让人窒息的闷热。
不过,这里的犯人可没有功夫去抱怨如此糟糕的幻境。他们全部都如同蝉蛹一般被束缚着泡在水里。
“这里就是我们的最高杰作,从来还没有犯人能从这个牢房逃跑。一般来说,他们会在这里迎来他们人生的终结。”
没有人理会他的话。
他自顾自地介绍着,“你们别看他们泡在水里,他们的意识是清醒的,清楚地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如此简单,如此有效。这才是最高级的囚禁和惩罚!哈哈哈!”那笑声让人胆寒。
他们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咬紧了牙关,仅仅只是呆了一会,都让人极不舒服。复仇者居然让人意识清醒地被关在这种地方,真是残忍至极。
有手不能动,有嘴不能言,四肢健全却被剥夺了全部的感觉,身体完全无法控制,连时间的流逝也无法感知,能感受的只有自己的存在。
这种极端的隔离环境会给人造成极大的心理压力,造成心理创伤。在普通监狱里,将犯人关入小黑屋的时间一般不超过15天。
而这里的犯人,是以年计的。他们的心里还是正常人吗?
阿纲心想,骸就在这样的地方被关押了这么多年吗?没有任何希望。怪不得那个幻术师情愿死也不愿意被抓回来。这里是比死亡更加难以忍受的寂静。
他环顾四周,这里的牢房很少,一共只有并排六个房间。
有四个里面关着人。
灯很暗,看不清楚哪一个是六道骸。
阿纲径直走到了一间牢房面前停住了。
“这个就是骸大人吗?”千种轻声问。
“嗯。”
“难道这就是彭格列的超直感吗?居然能一眼在这四个人中认出来。真是不可思议。”百慕达不禁感慨了一句。
只见他掏出一个控制器,对着那间牢房按了几下。那间牢房的水迅速退了下去,随后牢房面前的玻璃也就降了下去。
“你们谁去接一下。”百慕达斜着眼睛看了他们一眼。
“让我来。”犬自告奋勇,“你干嘛拉我?”
“让彭格列去吧。”千种淡淡说了一句。
阿纲看了他们一眼,点了点头,走到六道骸面前,在黑暗中仰视着那道黑影。他被包裹着,吊在空中,整个姿态稍稍前倾,好像寺庙里的一尊被盖住的塑像。
“接住了,摔坏了我可不负责。”百慕达冷冷说了一句。
只听见滴的一声,那些束缚一个个解开了,那个高大的人影从半空中跌落下来。
“啊,等一下!”阿纲急忙张开手臂,调整位置,面对面地将昏迷中的人稳稳地抱在了怀里,六道骸的脚和长发拖在了地上,头颅无力地搭在阿纲的肩膀上。湿透的囚服浸湿了他的胸膛和手臂,向他传递着这里的冰冷。
桂皮味的信息素钻进了鼻子。阿纲换了个姿势,将六道骸打横抱在怀里。
好轻。
阿纲感受着手中的重量,明明骨架宽大,身高也高,却只有这么点体重。他在黑暗中看着他的脸,忍不住把耳边靠近他的鼻子,听到了他微弱的呼吸声。
心里松了一口气,还活着。
他不禁嘴角上扬,心中澎湃,高兴不已。他轻轻靠近他的耳边,用只有他们听的见的声音说了一句,“欢迎回来,骸。”
多年以后,在高塔中沉睡的睡美人终于在黑暗中等来了他的王子。
他抱着人朝着犬他们走了过去。千种迎了上去,细心地将六道骸的长发卷起,攥在手里。
隐在黑暗中的狱寺,双手紧握,肌肉紧绷,直直地注视着着感人的一幕,心如刀割。甚至想,被关在这里的为什么不是自己。为什么被十代目抱在怀里的不是自己。
“骸大人!”犬喊了一声。
所有人不禁皱起了眉头,在这种狭小的空间,声音大一点,就很刺耳。
弗兰也走了过去,不过他们冷静得多,只是静静地看着阿纲怀里的人。
狱寺深吸一口气,走了过来,“十代目,还是让我来吧。”
“不用了,还是我来吧。”阿纲想,这种小事不用麻烦狱寺君了。
而听在狱寺的耳中,却是怀中的珍宝不愿意交给他人。他尴尬地收回了手,低下了头,监狱里的寒冷似乎浸透了四肢百骸。
十代目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走吧,难道你们还想留在这里吗?刚好牢房有空。我可以不收你们房租。”百慕达在电梯那边催促道。
一行人搭上电梯,终于回到了地面。
他们带着六道骸走到了门口,百慕达居然来送他们。
“好了,你们走吧。弗兰留下。”
阿纲不忍地看着那个只到他胸膛的孩子,“弗兰,有什么事情及时跟我说,我不能承诺你一定解决。但我一定尽力去解决。”
“弗兰,骸大人一定会记得你的付出。”犬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弗兰绿色的眸子依然平静无波,仿佛被孤身一人留在这座死寂的监狱的人不是他。
他没有理会犬和千种,只是走到了阿纲面前,对他招了招手,一脸神秘,“我有话跟你说。”
阿纲疑惑,抱着六道骸有些艰难地弯下腰,把耳朵凑过去。
只见他啵的一声,迅速在阿纲脸上亲了一下,深深注视着他,“请你记得我,记得来接我。”
阿纲并没有对一个十三岁的孩子的亲吻多想,只当做是他的不舍。他郑重地承诺道,“我一定来接你。”
弗兰扯出一个笑容,又深深看了纲吉怀里的六道骸一眼,仿佛要把他的模样深深刻进脑海中,转身随着百慕达走进了那座监狱。
“他在干嘛?”犬当场呆住了,“他为什么要亲彭格列?”
“走了,犬。”千种很快镇定下来,“这件事情不要告诉骸大人。”
狱寺咬紧了牙关忍耐。雾之术士什么的,都是这么讨厌!
阿纲带着他们上了车,将人放在自己旁边的位置上,看着他苍白的脸色,为他盖上毯子,系上安全带。
他转头看着其他人也都准备好了,于是让司机出发。
他们早上出发,现在已经是下午了。一行人饥肠辘辘,只是吃了一面包和水充饥,再加上颠簸,即使兴奋如犬,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反倒是阿纲没有一丝睡意。他现在终于有时间好好看看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了。
他现在头发很长,阿纲问人要了一根绳子,简单地扎了起来。他跟自己在梦境见到的模样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紧闭着眼睛,皮肤和嘴唇都很苍白,呼吸微弱。
他身上穿着复仇者监狱的白衣白裤,是刚刚纲吉给他换的。他身量高,汽车上的座位显得局促。
信息素的气味淡淡的,阿纲并不讨厌。
摇摇晃晃,披星戴月,他们终于在晚上回到了彭格列总部。
时间已经晚了,他们没有惊动其他人,将六道骸安置在为他准备的房间中。
犬和千种不愿意离开,阿纲也就随他们去了。
他打了哈欠,眼眶溢出了些许泪水,对着狱寺君说道,“晚安,狱寺君。”
“晚安,十代目。”
两人走出了房间,在门口告别,拖着疲惫的身体,各自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