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波维诺传奇才不会轻易破防 第3章 第0.3颗蓝莓

众所周知，毫无疑问，人类的身体是不可能生产出高压电的。

罗尼很清楚，波维诺们并非超人。

即使他们因为全肯定式的教育传统，培养出了一代又一代嚣张跋扈、善于挑起纷争的自大狂，在揍人与被揍的漫长历史中，形成了皮糙肉厚的家族体质，但这种体质，仍然没有超出人类的范畴。布鲁贝莉的身体架构，也与生物意义上的人类并无不同。

是以，布鲁贝莉虽然能在吃下他号称『新兵梦魇』的摔绊招式后，坚强地爬起来，却不可能真如发电机一样，在那一瞬间，从体内生产出高压电。

这份力量，既然不会来自她体内，那么只可能来自于她的身体之外。罗尼将视线投向周身无形无色的空气，疑心那之中，有什么未知的东西存在。

以及——

他望着自己陷入苦战的小弟子。女孩不久前还是怒火滔天的模样，可她的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现下，她正鼓圆了脸，使出全身的力气，想要再次点亮试电笔，却没有再成功过了。

——她的愤怒，和不知从何而来的高压电，又有什么关联呢。

现有的科学无法解决罗尼的疑惑。他知道，想要破解谜题，只有靠自己持之以恒的努力。却没成想，布鲁贝莉竟然先他一步，误打误撞地揭晓了答案。

……

晚饭后，布鲁贝莉蹲在房间角落，拔掉落地灯的插头，同墙壁上的插座大眼瞪小眼。

“雷电、发电站、家用电器、高压电除草机、还有那只奇怪的老鼠，老师说叫『Pi——』什么的来着……”每念出一个名词，布鲁贝莉心中的决心就更强一分。

她布鲁贝莉既然能够用电，就要做最强的用电者，不能逊色于诸位“同类”。

为此，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变强。

为了变强，合理借助外物是一种智慧：人吃饱了，就会变得更有力气；用电者充满了电，自然也会发挥出更强的力量。

布鲁贝莉决定给自己充电！

她先是对着一块电池戳戳捏捏、甚至舔舔啃啃，都没有什么效果。于是电池被她失望地丢弃，墙上的插座继任为新的供电方。

有了家庭教师后，布鲁贝莉学到了很多知识。她知道插座里面流淌着家用电，而家用电的强度比高压电小得多。这让她信心十足：“贝莉大人连高压电都能释放出来，借用区区一个家用电流充一下电，应该不在话下吧？”

这种变强的手段，对于一般人来说，或许太过超前，但对于她这个传奇来说，理应是刚刚好。

她竖立手指，指尖抵在插口周围，扭着圈向里面钻。插座是圆形三孔式，孔眼很小，即便用她最纤细的小手指，也挤不进孔洞里面去。

布鲁贝莉摸了摸脑袋，从发顶扯下一只发卡——一端有着细长的铁齿，要插入孔洞之中，粗细正合适。她满意地笑了笑，笑毕，握紧发卡，重重地咽了咽口水。

“为我的传奇增光添彩吧！”她大喝一声，把发卡戳进了插座里。

“……！”

瞬间，女孩娇小的身体僵直成了一条直线。

电流窜入她的皮肤，涌向四肢百骸，浸透五脏六腑。布鲁贝莉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合拢，死死地钳在发卡上。陌生的能量一股股地灌注进来，冲刷着她的身体，布鲁贝莉的手脚、躯干、头发，她触目所及的一切，开始急促地抖动。布鲁贝莉听到自己上下牙磕碰的声音，看到电光在皮肤上时隐时现，感受到身体里每一粒细胞的鼓胀。她慌张起来，预感到有什么东西快要失控了！

——然而下一刻，她的慌张、她的预感，全部消失了。

尖锐的嗡鸣声划破空气，电火花爆闪开来，绽放出烟火般绚丽的色彩，一场光与热的狂欢在眼前展开，又转瞬落幕，整个世界落入无边的黑暗。

布鲁贝莉茫然若失地睁着眼睛，突然忘记了自己在哪里、在做什么，只是想要伸出手，捕捉残留在视网膜上的光点，却又无能为力。

电火花爆裂的冲击力将她推飞，滚落在几米外的地毯上。麻痹、灼热、刺痛……种种痛苦的感受如溃堤般涌现，吞没了布鲁贝莉。黑暗中，她的身体不自然地抽搐着，黑发凌乱地掩住她苍白的脸颊，只露出一双失神的眼睛，正对着房门口的方向。

“莉莉！你还好吗？！”

“没事吧，莉莉？真是要吓得爸爸魂飞魄散了！”

布鲁贝莉觉得自己一定是产生了幻听。不然为什么，模糊视野里向自己跑来的明明只有叔叔一个人的身影，她却额外听到了爸爸的声音。

“原来如此，一定是……贝莉大人要死掉了，所以才能……听到远在天国的、爸爸的声音……”她恹恹地吐出自己的感想，合上眼，想就这样睡去，却听到头顶再次传来两道更为清晰的声音：

“别胡说……莉莉。不要怕，你不会有事的、叔叔不会让你有事的。医生很快就来。”

“莉莉啊死掉什么的成为爸爸这样的鬼魂什么的那种事情不要啊还没看到你长大成人的样子爸爸怎么能安心上天堂啊！！！”

第二道声音的语速实在是太快了、感情也太过强烈了，这么吵闹，这么熟悉，简直和印象里的一样，简直就像爸爸还在自己身边一样。

可是，不，爸爸早就已经不在了！

泪水上涌，从布鲁贝莉紧闭的双眼中满溢而出。脸颊上流动的湿意让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流泪——自己还活着？

……自己还活着。

她渐渐清醒过来，脱离了自我惊吓的挺尸状态，转转眼珠，动动手指，发现身体居然很听使唤，疼痛也消失了。先前的痛苦和无力，什么快死掉了、听到爸爸的声音了，都仿佛只是一时间的错觉而已。

但是，上方颤抖着声音说“对、对，三楼正中的卧室……”的叔叔绝对不是错觉。他听起来已经到了极限，快要昏倒在她身边了，可不能再让他担心下去了。

于是，布鲁贝莉眼帘一掀，双手撑地，猛地坐了起来。

——然后她就在烛火的亮光里，见到了焦急地拨打着电话的叔叔，和飘浮在空中、全身透明的爸爸。

“我的天啊！！！”两人一鬼由于不同的原因同时叫出了声。

罗尼和医生赶到时，只见女孩顶着焦黑的卷发、瞪着亮如交通灯的绿眼睛，手握发光的试电笔，对空气又哭又笑地讲话。她毫发无伤、精神亢奋，比身边受她惊吓、面色惨白的叔叔有活力得多。这导致医生踌躇了一秒，要先检查她的身体状况，还是精神问题，还是她的那位虚弱的叔叔。

最终，他决定先推开挡在两位患者前面的罗尼。罗尼扶着眼镜，被推走时还在高声嚷嚷：“布鲁贝莉！你看到了什么？空气中，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果然是有什么东西存在，对吧！我的猜想果然没错——”

布鲁贝莉不高兴了：“是爸爸，不是『什么东西』！”

鬼魂更加不高兴了：“态度放尊敬点，罗尼！我尼克洛可不是『什么东西』！你这家伙，在体术课上从来没有半点分寸，惹我不爽很久了，真想和你决斗一场！”

二人怒喝时，布鲁贝莉手中的试电笔随之变得越来越亮、越来越亮……砰的一声，玻璃泡碎裂，一缕黑烟从中飘逸而出。

“灯泡炸坏了？这可是千伏级别的试电笔……”罗尼的眼镜掉在了地上。

后来，布鲁贝莉在自己的传奇录里，用牛顿被苹果砸中的事迹，来类比她这一次触电的经历。由于一场必然的巧合，牛顿发现了万有引力，她则唤醒了自己身体里，比传奇还传奇的、有关『电与灵异』的特异能力。

……

布鲁贝莉引发高压电的原因是鬼魂作祟。

若非事实摆在眼前、又经过了多次验证，罗尼很难相信如此匪夷所思的答案。

被他撂倒时，她自身的愤怒，和护短的尼克洛的愤怒，达成了一种同步。这种同步将他们连接起来，串联在一条具有导电性的隐形线路中。布鲁贝莉和尼克洛，或者说是人类与鬼魂，两种不同存在间的电势差，使电路中产生了电流。

于是，在这对父女发怒的瞬间，一道高压电，自尼克洛的魂体导向布鲁贝莉，并由她释放了出来。

波维诺的强韧体质保证了她能够承受瞬间穿过身体的电流，不至于毙命，却无法消除她那一瞬间感受到的痛楚。这份痛楚，与他招式造成的痛楚叠加，应该到了极为夸张的程度。罗尼很难想象，这好强的年幼的女孩，究竟是凭借着多么强大的意志力，才能咽下疼痛，甚至越挫越勇地对他叫嚣。

得到答案并非结束，而是新的疑问的开始。

布鲁贝莉用插座造成的触电，进一步显示出，她不但能够接受来自灵异体的电流，而且也能够取用一般的人造电流。进入她体内的电流，可以被储存起来，或被再次释放出来。并且，由于一些不明的原因，体内存有电流的布鲁贝莉能够目睹灵异体的存在。

用肉.体承受雷霆一击这点，其他的波维诺应该也能做到。可为何布鲁贝莉的身体，还能吸收和释放电力？

人类都活在喜怒哀乐的情感中，可为何只有布鲁贝莉的情绪，能和灵异体建立同步的联系？

灵异体究竟是什么？电与灵异，又有着怎样的关系？

为方便后续研究，罗尼将她的能力按照电与灵异的属性，分别命名为『蓄电皮肤』和『通灵』。他想问问布鲁贝莉对于这两个名字的意见，但一直找不到机会——因为这几天来，波维诺家始终被淹没在泛滥的哭声中。

“尼、尼克洛……真不愧是我的儿子，连死亡都无法将你彻、彻底摧毁……咕呜呃、我很骄傲……你在那边，过得怎么样？”波维诺首领用手帕擦着眼睛，感慨万分地呜咽。

“『尼、尼克洛……真不愧是我的儿子，连死亡都无法将你彻、彻底摧毁……咕呜呃、我很骄傲……你在那边，过得怎么样？』祖父、祖父在这样对你说哦……爸爸……”布鲁贝莉也含着眼泪，声情并茂地对飘在空中的尼克洛说。

成为鬼魂后，尼克洛对现世的感知变得很弱，如同患上了眼花耳背的毛病。只有布鲁贝莉的音容，在他那里，还和过去一样清晰。得知这一点，布鲁贝莉自告奋勇地担任了他的“眼镜”和“助听器”，以及看不见鬼魂的亲属们的“显示器”，帮助阴阳两隔的家人，开展情感交流大会。

尼克洛听完布鲁贝莉的转述，哭泣道：“我，我很好，父亲……是我尼克洛任性，耽溺于决斗一死了之，抛下了对波维诺的责任……呜、我真是惭愧哪……”透明的鬼魂扭曲着表情，抹他不存在的眼泪。

在看不到尼克洛的旁人眼里，则是布鲁贝莉侧耳听了一阵空气，扭曲了脸，哭道：“『我，我很好，父亲……是我尼克洛任性，耽溺于决斗一死了之，抛下了对波维诺的责任……呜、我真是惭愧哪……』爸爸刚才这样说……”

“呼嘶、呼嘶、别这么说……兄长！”

布鲁贝莉的叔叔哭得连连抽气，“你一直……是我最尊敬的人……！呼呜呜、兄长……之后的道路，就让我继承着你的意志，走、走下去吧……”

“『呼嘶、呼嘶、别这么说……兄长！你一直……是我最……”布鲁贝莉也跟着连连抽气。她重复完叔叔说的话，又侧耳倾听一阵，变换出大受感动的表情，抽泣着转过来对祖父和叔叔说着什么……罗尼实在是听不下去也看不下去了。

与强劲的肉.体相对，波维诺人有着极为脆弱的泪腺，爱哭且收不住眼泪，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不好招惹。几个波维诺凑在一块，哭声此起彼伏，形成了恐怖的连锁反应。更别说他们的泪语还要经由布鲁贝莉的传话，没完没了地重复好几遍。

没有人能在这个场面下坚持过五分钟。

“……对了，是时候去做研究了。”

罗尼视若无睹地关上房门，向顶楼的实验室走去。开始研究后，他很快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直到深夜，波维诺的大小哭包们才平复了心情，各自回房休息。

尼克洛也终于有精力做他的正事。

他带女儿来到卧室，指引她从床下拖出一只扁长的箱子。箱子里叠放着十几本书谱，除了最上面那本封皮硬朗、书页崭新的精装本之外，其他都是简单的影印本，在头顶的光彩下，显得暗淡而不起眼。

如他所料，布鲁贝莉率先翻开了最上面的精装本。书内是连页的手绘画稿，绘制着持剑的、动作各异的人像，另配有辅助性的几何线条和文字说明。在书谱尾页，笔迹凌乱地写着这样一段话：

『我们是奔狼，追逐月光，永不退却，用灵魂发出咆哮，用利爪彰显力量。』

布鲁贝莉一眼认出那是尼克洛的笔迹，又翻回前页，把那些持剑的小人，瞧得更仔细了些：“……虽然是第一次见到，但这一本，应该是爸爸的剑谱吧？竟然放在了床下。——可剩下的那些又是什么？”

她又翻开了其他的影印本，一样都是人物的动作谱集，但每一本中，人物手持的武器都各不相同：有双刀、有匕首、有弓箭、有重锤，甚至还有一些奇形怪状、叫不出名字的武器。影印本的尾页，无一例外地留有书主写下的『我们是奔狼』的话语。布鲁贝莉一本本地翻过去，在那被不同笔迹写就的相同话语中，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凝聚力——就像身处于狼群之中一样。

“这是，能够让你变强的秘籍。感兴趣吗？”

尼克洛朝她神秘一笑：“能够继续陪伴在莉莉身边，是我的幸运。你不是想要早日打败老师吗？就让『我们』来助你一臂之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