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德不仅近来无所事事,还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他往外跑了好几趟,渐渐觉得不得劲。
一天他兴致乏乏地端着身子坐下,撩开淡绿色的外衬,里件透着粉,正溜着往下滑。
迎着日光,他的手帕往脸上轻轻抹啊抹,摸着光滑没有任何褶皱的脸蛋,向来爱美的心情也还是没多好,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再抹几下,“咦”了声,暗自嘟囔道,“怎么这日子这么无趣,也不知道陈愿在做什么,怎么别人的外面就这么好玩?”
信德最喜欢说一些反话,总是装作得体的模样,别人关心他只一味捂着嘴边笑边说没事;别人夸他美呢,这还得看人,旁的人他会羞着眉眼低垂,倘若再亲近一些,他的眉心舒展得再明显不过,他啊,就是自得的。
年幼些的时候他更实诚,顶多说几句俏皮话,美貌这种事情谦虚不得,他如今的谦虚,是他奶奶压下之后的成效。
信德细想,究竟是哪点不得劲。
他在家时,每每出去玩,遇到人问,他总要说上一句“奶奶让我早点回去,不让我在外面多玩”,别人家的孩子提起这种事都是愁眉苦脸,他倒好,好似要叫人都知道。
这倒也好理解,他没有爸妈,从小好不容易有哪个伙伴,就会被叫回家去,叫的都是父亲或母亲,回头一轮到他,就是孤零零的,奶奶也忙,他只好说,“我要回家,奶奶应该想我了”。
现在他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自然没有奶奶,后来,先生和严恃也惯常管着他,连去了哪里都一清二楚。
信德呆了呆,他好像明白了,陈愿以为他说不得,所以不说他,那他可以反过来,多关心一下呀。
“哎呀!”他悟了之后,就站起来跺了下脚,从花边小兜里掏出手机,找到陈愿的联系方式后,连发了好几条,“你去了哪里呀”、“外面晒不晒”、“我能不能陪着你”等等,把他能关心的都发了个遍。
没办法,他对这种事情关心得不太多,还是从先生那边的语录摘抄一点,严恃的话里偷一些来,凑成最完整的一整页。
这天阳光比较稀薄,不算晒,信德就在院子里慢慢转悠,感觉好像找到了某种快乐,心里的空虚落了实,自认为充实得不行。
心里一高兴,信德就拿起银镜子,又有了闲心打量自己,连衣服上的折痕都讲究,坐也要抚得平整。
果不其然,信德还是那样的小性子,无论去了哪里,就喜欢一些家里长家里短的事情。若是说难听点,那就是不大气。
信德才不要大气,在他看到降俞给他发来的消息时,他是真心不大想看。
转念一想,他今天做了些“大事”,看一看......行吧。
这一看不得了,对方约他出去,那不就耽误了他自己的事情,陈愿还没回消息,等他回了消息,他要拾掇拾掇,这么一来,时间要花上不少,哪里有空去搭理别人。
信德皱了皱眉头,寻思着该怎么办。
可他们刚认识不久,要是直接拒绝好像不大好,指不定降俞还是来找他帮忙,哎哟,那更不好拒绝。
思来想去,他还是不太想出门,他今日的衣裳和院子搭,出去花花绿绿的,半点都不搭,不好不好。
信德抬头望了眼天,有些愁,他不想拒绝别人,也不想出门,只能盼着这天给点力,最好下点雨,不用太大,毛毛细雨就行。
或许是他期盼得紧,在他看了不知道第几回后,真的有水珠滴在他的头上。
他下意识抬手摸了摸,是有一小点湿润。他的心里先是一高兴,连屋子里都没进去,就给对方回了消息。
他没来及回去就这点不好,帕子被风轻轻一吹,就落到了地上,他连忙弯腰去捡。
帕子原本是杏黄色,这么一湿,还沾了点土,黑了一片。
他顾不上脏,揪在手里就往屋子里躲。
事情时常来得凑巧,他刚进屋,手机就亮了起来,一看,陈愿回消息了,每一条都回得认真。
信德就背靠在门边上,纤细的身形在微微的湿润中显露,手臂挨在胯骨边,压下一个浅浅的窝,左腿站直,右脚尖点在地上,收起的后脚跟围着一圈红粉,足踝轻摇晃着。
没多久,他从惬意与欣喜的滋味中脱离,想起他要做好多事,他伸手垫了垫发尾,头发也湿了,他不仅要洗澡还要洗头发。
信德又低头瞧见又水渍,他要把这点水渍擦干,不然让陈愿知道了不好,对方准能猜到他淋了雨。
他细算了下,待陈愿回来还有三四个小时,也不用太急,最好是刚刚好。这么想着,他哼唱歌声,脚下踩着水渍,悠悠往里边走去。
信德有一种不为人知的习惯,这种习惯就好似是泡在胭脂里,不知不觉沾染了胭脂香气,还不晓得是怎么一回事,唯有旁人才能看得清楚。
他小时候实诚的那段时候,正好陈愿是见过的。
个子不大,巴掌大的脸总要显露得完整,最好是美丽得正正好,连头发都遮挡不得,出去玩,衣服不能脏,发型不能乱,脸蛋不能不漂亮。
属实是一个麻烦的小家伙。
但信德也不会怪罪在别人身上,如果他自己发现了,只是会瘪着嘴独自委屈,从来都不会说别人一句不是。
陈愿就哄他,给他摘树上最好看的野花,带他去看美丽的风景,再夸他几句,信德就高兴极了,还要佯装没那么高兴的样子。
他从小时候确实就是这个样,直至现在。
陈愿刚从外头回来,推开门就见到信德正站在里面朝外望,好像在等着人。
一见到是他,立刻迎到面前,双眸含光地看了他好几眼,“你回来啦。”
信德刚洗了头发,发质是极柔顺的,还带着香味,额发有好好地梳在前面,发尾不会岔开,是以最合适的比例,有散在前面的,也有披在后面。
他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抚着头发,眼神又瞟过来好几次。
直到陈愿终于轻声地说出那句夸奖,“小少爷,今天也很美。”
信德满意地笑弯了眼睛,谦虚地说:“还好啦。”
然后他得到了今日的奖励,是一束百合花。
信德高兴了就想感谢对方,若是按信德感谢的方式,那是要贴着手臂挨上去。
在他靠近时,陈愿摸了摸他的发顶,发丝顺滑地从手中溜走。信德歪了下头,任由他摸着,也就忘了靠过去。
他向来听话。
这篇随心慢慢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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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胭脂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