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JO]异乡人 第24章 第 24 章

4

在罗马城中，释奴也可担任职务，哪怕无法跻身至最高位，成为书记官的也大有人在。媞妮知道她已无法做一般的公民，但她的家人们目前还是自由人。

她并不要求金钱财富、名誉地位，却只要自由，这一好似虚无缥缈的存在。

可坐在台上的人都知道，这位少见的女性胜利者所求，实在是足够多的。

奴隶的烙印一辈子都无法消除，“永远的自由”意味着从今往后，无论发生何种情况，她和她的家人们都能保有公民的地位。

即使成为罪犯，也是如此。

但不论是何种愿望，只要不冒犯到贵族们和皇帝陛下，负责举办本次竞技赛的贵族，都应当即刻应允。

偏偏他的对头看不惯，大声说道：“这可不行吧。竞技场的比赛，讲究的是堂堂正正，这小女娃却装死到最后才站出来。要承认她是真正的赢家，视线她的愿望，未免难以服众啊。”

热血还未平静的看者们，听到这话立刻沸腾了。

“就是！”“就是是女人也不行！”“我们要看更多厮杀！”“更多！！！”

喧闹声变得越来越大。

的再来一次？这些贵族，竟然想用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推倒所有？

媞妮几乎要叫出声。

她为了到达这里，在这一周与死亡多少次擦肩而过，他们怎么能明白！

“我是使用了计策，”媞妮也不甘示弱，据理力争，“但也是当之无愧的赢家。只有强健的身体，没有变通的脑袋，要如何在作战中取胜！”

她的话也到了部分人的认同，但要求正义者的声音并不比嗜血之人的更大。

作为主办方，要满足民众的愿望，但也不能违背公正，这不是一件好办的事。

桑塔纳还在思索，一旁传来声音，是年轻的小子们在聊天。

其中一人说：“听说最近从埃及运来了好几人高的巨蟒，是在竞技场内吗？”

桑塔纳即刻被点醒般，定了主意。

也只能这样了。

他起身走到看台边，抬手示意众人安静，扬声说道：“竞技场是为选拔出最勇敢的战士，不管是男性还是女性，都应该如此。我也认同你的说法，你是这场比赛的胜者。”

媞妮大大地松了口气。

“但是——”

她的心脏又要停了。

“但是，你并未得到众人的认同，这也是一个即将成为英雄的人，应当获得的。”桑塔纳扬起双臂：“——表演赛！”

他的声音未落，鼓掌、跺脚、欢呼，场中一瞬沸腾了。

媞妮眼前，则是一片昏黑。已经没什么力气的身体，将将要倒下去。

表演赛意味着什么，在她已赢了所有人的当下，她的对手只可能是——

轰隆声响起，媞妮的两耳被人群发出的噪音充斥着，她回头看去。

从地面升起了看台，四个裹在白色斗篷下，站在一个铁笼的四角。两人手持鞭子与长枪，还有两人拿着锁链与网。

见到笼中之物的瞬间，椭圆场地中的叫声好似要遮蔽整片天幕。

安静趴在笼中的身形，因笼外四人的挑衅，昂起盘曲在一起的身姿，吐出长长信子。一双赤黄色的眼眸，尖锐而渗人。

异域的巨蟒在一瞬取代所有，成为了主角。

媞妮的血则逐渐凝固。

自己的血像是在发凉，而他人溅在她身上的那些，则已凝结成痂。

一周以来的伤口，用钝痛刺着她的皮肤。

“这是埃及送来的巨蟒，”台上的人缓缓开口，他的面目在媞妮的眼中融化，他的声音也同样，“能成为它的头一个对手，让它死在你的手中，是你的殊荣！拿去吧，我特许你使用我的剑！”

从台上抛下的长剑，掉在了媞妮的手边，与其他武器别无二致，拿起来就只有面对死亡了。

热流淌过身体，从脑袋蔓延至下腹。

媞妮攥紧了手。

她可以走的，现在逃走就好，不管不顾地离开，幸运的话她能乘上船，去往很远的地方。在那儿，说不定她能找到一份自由，能躺在院中的长椅上，悠然看着白云飘动的蓝天——只要一闭上眼，她就会梦见的生活。

她弯身捡起地上的剑，朝场地正中迈出脚步。

这一段路明明很近，却好似永远都无法到达，或者说，她不想走近。

就让恐惧将她包裹吧，她已面对了那么多次，逃掉一次又有什么关系，她愿意走在这永没有终点的路途中，只要不用面对这一对手。

5

场边的火光让媞妮的脑袋发昏，她想尽力撇开看者们的干扰，但这回来的人比往日多上几倍，坐满了全部的席位。

那些平日里默不作声的家伙们，此刻都在发喊连天，那些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家伙们，在场边振臂高呼。

像极了酒馆里的客人们，无论在哪里，只要人们看到争吵，就会拍桌叫喊。媞妮从小在这样的街道上长大，却没想到自己会有一日这般憎恶它的存在。

“表演赛开始！”桑塔纳宣布。

场中有一瞬安静下来，笼门缓慢打开。

蛇在笼口的位置歪转脑袋，试探性地吐了吐信，挪着身子去往笼外。

声音重新回到场中，伴随着血腥味。

“杀了她！”“表演！”“吃掉！吞下！”

所有人，竟没有一人想要看到媞妮的胜利。

但蛇看样子并不想要发起进攻，在烛火中反显得惫懒极了。于是看护并控制它的几人，用长叉钓着一只还在活蹦乱跳的老鼠，将它引向媞妮的方向。

可恶，媞妮想握紧剑，手却不受控制。

装死也是很不容易的，她的身体几乎麻木，紧绷着注意力，要抓住最后一个敌人的松懈之时出手。好不容易完全放下的精神，根本没法在短时间内重新集中。

蛇看到老鼠，昂起脑袋，盘着笼子的身体，瞬间就有人高。

惊叹的呼声，愈发嗜杀的**。而媞妮依旧一动不动，好似在等待死神的到来，就像是被绑在棍子上的活老鼠，无法挣脱，只有唯一的命运等待着她。

她也可以先同蛇拉开距离，但她已耗尽的体力又能支撑多久。只有一个机会，她要抓住蛇攻击的那刻，结束这一些。

天色愈发昏暗，人们却好似浑然不觉，片片薄云游过深蓝上空。

口水被不断咽下，蛇看着老鼠，媞妮看着蛇。这庞然大物的耐心好似终于被耗尽，要发起进攻，媞妮也感知到了，就是这一刻——

发展完全出乎媞妮的意料，她一瞬以为这是刻意的安排，但举着长叉的人也没想到。

老鼠啃断了绳子，从空中飞过，啮齿动物逃命的模样，夸张得好似喜剧的插曲，冷血的猎者眨眼间发出猛攻，媞妮朝错误的方向挥出了手中的长剑，眼看就要落空，已来不及扭转方向。

大蟒仰头吞下老鼠，转眼就卷住了同它不过咫尺之隔的媞妮。

一切都在静止，又在霎那间翻滚。

蛇将媞妮缠住，抱着她缓慢地转圈。她要抽出双手，身体却无法动弹。

长剑在这时碍事，掉落在地，媞妮按住腰间的短匕，在越收越紧的束缚中，抬头试图呼吸。

心脏艰难的跳动已显出她已在与死神跳着双人舞，她要将身体撑得更开，冰冷的粗绳轻易地感

知到她的挣扎，更加用力。

泪水自眼角滑落，若不是欢呼声，她甚至忘记了挣扎。

可恶！混蛋！畜生！为什么她要被这些下流的人看着死去！

视线模糊，媞妮终于拔出了短剑。

观众的声音不知怎么的，一时小了下去，困着她的力度忽然一松，媞妮栽倒在地上，回身扬起匕首，已有浆糊浓稠淌到了她的脚下。

站在她面前的人，手里提着长剑。淌了血的长剑银光闪闪，人的头发则染着火红色的亮光。

他朝媞妮伸出手，一把将她拉起，撑住了她的身体。

在媞妮看清之前，此人已曲下单膝，朝着观众席行了个礼。

场中一片寂静。

桑塔纳坐在台上，也蹙起眉头。身旁立刻有人上前，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发生了什么，媞妮浑然不知，总之大概是这人救了她。可是，她也差点儿就要得手了。

自由，死亡，混乱，媞妮的心里一团乱，只看着侧前方的人。她又扭头去看身后，漂亮的大蛇，差点儿令她窒息的家伙，就这样没了声息。

不知怎么，风吹在满是热度的身体上，有着说不出的难过。

桑塔纳开口：“乔斯达家的养子，你可知你打断了表演赛！”

“正是，但请您谅解！”迪奥放低声音，那么远处的普通人便听不见了：“若诱饵没有逃，表演赛已然顺利结束，让它逃走本是不该发生的事，我不过是修正了错误。”

“你杀死了这珍惜的巨蟒！”

“埃及的贡品同我身旁这位本已获得了胜利的勇士，孰轻孰重？大人，您作为本次比赛的主办者，定然很清楚，竞技场的存在不只是为了取乐公民，更是因皇帝陛下想要传达公正之理念。我出手，也是为了这竞技场的荣耀。”

迪奥掷地有声，又提高了声音：“当然，我也自知不妥，所以请让我买下她，结束今日的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