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DOLiSH7][一织陆]再一次相遇 第2章 （二）

夕阳西下，黑溜溜的乌鸦拍打着翅膀，飞过满目疮痍的王城，留下一串喑哑的鸣叫声。

年轻的国王靠坐在残垣一角，俊逸的脸庞平静而苍白，他的视线自始至终锁定站在土堆前那一抹单薄得仿佛风一吹就倒的身影上。

土堆之下，埋葬着不久前于这座王城中死去的国民。库恩把手中的最后一朵小白花插到土堆上，然后走到他的身边，紧挨着他坐下。

“卡巴内，大家都说你是最好的国王。”

“我的国家已经不复存在，我早就不是国王了。”

“但你还是我的英雄啊！”库恩紧握着他的手，“卡巴内对我来说，是把我拯救出来的英雄，独一无二的英雄。”

卡巴内久违地笑了，那是只对库恩一人露出的微笑，静谧而温柔。

“你会永远陪着我吗？”

“当然，我，还有科诺伊，我们都会永远陪着你的，因为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啊！”

“是啊，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然而时间于永生之人而言是那样的漫长，于普通人而言却是那样的短暂。殉葬的土堆日渐变为铺满杂草的泥地，逝去之人的残骸也早已随着残垣断壁一同化为黄土下的尘埃。

地下城的流水潺潺，穿过了百年时光，穿透了看不见尽头的永劫岁月，一点一点地击碎着他的觉悟、约定、友情、爱情，还有当初想要拯救那个人的心。

“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剩下的人却连百年都活不过。”

“卡巴内，你后悔了吗？”

他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去看他曾经紧紧拥抱过的、对之信誓旦旦说着“我并不后悔”的人。

“我明白了。”

库恩转身走了。

他的脚步声轻轻浅浅的，浅得他以为他会就这样永远消失在自己眼前。

“库恩先生，这里如今只剩下了我们三个人，那个绷带，你其实可以不缠的。”

“科诺伊，是卡巴内让你来跟我说的吗？”

“啊？这……这……”

“没关系的，我也不只是想盖住身上的圣印，我还有别的原因。”

“什么原因？”

“这可不能告诉你，这是……属于我和他的秘密。”

库恩想着，也许有一天，卡巴内会忍不住亲自来问，那么他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说出那个大概已被卡巴内遗忘的原因。

只可惜直到很久以后，死亡回到他身上的那一刻，那段绷带也没有被解开过。

“库恩先生，如果能在死前和卡巴内大人说上话就好了……”

“嗯……不需要喔。他想说出口的，即使不直接说出来，我也全都收到了。毕竟我们拥有了那么长的时间。”

我来到了死亡的尽头。

我原以为，卡巴内会在那里等着我。

可是我什么都看不到。

我以为我还能再听听他的声音，再看一眼他的模样，看他对我露出暌违已久的温柔笑容，可是什么都没有。

卡巴内，死去的时候有没有很痛苦呢？

不，卡巴内应该会感到解脱吧？毕竟活着对他来说才是最痛苦的。

对不起，说过会永远陪着你，可就连你死去时，我也没能够陪伴在你的身边，而现在，我已经再也找不着你了。

你现在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呢？

想见你。

好想见你。

只想见你。

“……七濑？七濑！”

七濑陆醒过来，人已经在酒店房间的床上。

“怎、怎么了？一织你怎么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你吓到我了。”

“我哪有？！明明是你突然晕过去，吓得我以为你又发病，差一点就要叫救护车了。”和泉一织的脸上失去了平日里的冷静自持，床边还乱七八糟地堆放着从七濑陆行李中翻出来的药。

“我没事啊……”陆笑了笑，“真的，可能是温泉泡太久了头有点晕，睡一觉就好了。”

“是吗？”一织皱皱眉头，试图忽略那挥之不去的奇怪感觉。

默默替陆收拾着所有东西的他，发梢上还沾着冰冷的雪水，衣服被融化的雪浸湿也没来得及换。

陆抬起手碰了碰那张发烫的脸，“一织，你不舒服吗？”

“没有，你……咳咳，你好好休息。”

陆突然坐了起来用力拉住他的手，把头探过去贴上了他的额头。

“你果然发烧了，该休息的人是你！”

“等等，七濑！”

陆把他按到床上，不顾他的挣扎就要脱他的衣服，“快把湿衣服换下来，我把我的干净衣服借给你。”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去换！”

“你在别扭什么啦？我连你的肚脐都看过了，还怕被我看你的身体吗！”

“你是不是因为我惹你生气所以现在故意报复我？”

“我是在关心你啊！”

“你先放手！”

“我不！”陆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你……我给你道歉可以了吧？七濑，冷静点！”

陆停下了动作，努力平伏着呼吸，两只手仍旧按着他不放，“我都听到了，一织在医院睡着的时候，喊了别人的名字。”

“哈？”一织烧得昏昏沉沉的脑袋一时之间转不过来。

“库恩，你喊了库恩。”陆的声音如鲠在喉，“一织，那个时候，我看见你哭了。”

一织彻底愣在了床上。

“我一直很在意那个库恩是谁，我从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直到刚才我昏迷的时候，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面，你叫做卡巴内，而库恩，就是我。”

“七濑，你……”

陆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落下来，砸在了他脸上。

“不可以……你不可以像梦里那样不理我……不管是卡巴内，还是一织，都不可以离开我。”

他总算明白了那份奇怪的感觉从何而来，那恐怕是陆把从梦里感受到的库恩的情绪转接到自己身上了，就如他当初在医院那样。他和卡巴内就像是一个共同体，卡巴内的矛盾与挣扎让他感同身受，包括对库恩浓烈而纠结的感情。

他把眼前的人拥进了怀里。

七濑陆的身上有着和库恩一样柔软的气息，使得他深深地沉醉其中。

他想起了堆满尸体的土堆上摇曳的小白花。

卡巴内纤长的手指轻抚过那朵小白花，一如地下城的无数个夜里，他总喜欢反复摩挲着库恩那白皙光洁的手臂，摩挲着那被镌刻在手臂上永不消退的专属于“天子”的印记。

因为库恩说，那是只有卡巴内可以触碰的地方。

他亲吻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许下永恒不变的誓言。

“我永远不会离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