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卡西推开房门,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一尘不染的地板似乎能倒影出他的身影,也同时倒映出那扇剔透的窗。紧闭的窗页下,几株绿植森绿的叶片反射出日光的色泽,叶片蜿蜒的叶脉中,涌动的汁水则奏响生命的乐章。
这说明他的花都没死。卡卡西盯着那绿叶下尚且湿润的泥土,显然前一天才被妥当浇灌过。
看来他的花即使是他不在的时候,也被照料得很好。
他忍不住伸手抚过其中最耀眼的那株金盏花,这盆花一个月前还不在这里,是幸村某一天突发奇想送给他的。
大概是在愧疚过去大半年都没给他送过任何一件正经礼物吧。
卡卡西翻开花盆,他的手拨弄过那沾染了些许泥土和灰尘的花盆底座,果然在其下找到了一页信纸。
信纸还很新,但上面的折痕又过于草率。像是留下信纸之人正急于出门,而将其胡乱对折、又随手塞在花盆下。卡卡西的手指碾过那纸张,将其展开。他甚至能想象出幸村留下这封信时着急忙慌、手足无措的样子。
就像个笨蛋……
他忍不住用手缓缓摩擦起那纤薄的纸张,仿佛在用肌肤去感受那分明无法被感知到的指纹。
果然一无所获。卡卡西心想。所以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呢?
一个多月前他刚出院,便立即被派往火之国南部的工业区。在那片区域,一家炼油厂于正午时分突然爆炸,致使七十二人死亡,二百四十三人受伤,是一起极其恶劣的恐怖事件。而火之国的高层怀疑这起事件是由水之国的间谍所为,所以派他去调查。
经过一番调查,卡卡西只能说火之国的高层这次总算不那么废物了,他们的猜想还真是空穴来风——这起事件的确与水之国密切相关。而考虑到水之国多年以来闭关锁国、内战不断,卡卡西不得不承认,这一次,水之国的政局可能也有异变。
总之等他结束调查,回到木叶时,幸村已经来了又走,很快被派往新的任务,奔赴火之国的另一方领土。幸运的是,幸村在此之前成功找回了数珠丸,也看到了他有意留在绿植间的那张小纸条——是为报答幸村一直在帮他的花浇水的感谢信。
于是,幸村就给他留下了一张新的纸条。
就夹在那株金盏花的花盆之下。
一来一回,纸条越变越长,直到现在变成了一整张信纸。
卡卡西的目光落在那封信的字迹上,是熟悉的笔迹,粗看整整齐齐、细看七扭八歪。好在他早已学会分辨。
可这明明只是字迹的黑色线条,此时却诡异地扭动起,隐跳脱出纸面,又顺着目光爬入他杂乱的心。致使他心跳加快,迷茫加深,莫名的触感从纸张蔓延,又隐隐攀上他的指尖。他的手仿佛被纸张握住一般,死死贴在上面,揭也揭不开。
耳边又突兀地响起阿斯玛那句本是无心的谶言——“你恋爱了。”
可他们只是朋友而已。
关系很好的朋友。
只是,这分明天衣无缝的一句话,此时却像巨响下捂住的耳,真相前遮挡的光,欲盖弥彰。
卡卡西愣了片刻。
难道……阿斯玛说的其实是对的,是他又在视而不见、自欺欺人?
还是说,这依然只是友情之下,长久相隔未能见面后的……思念?
卡卡西深吸一口气。无论哪种情况,他都要读完这封信。因为这是他们之间唯一的连接,也是能寄托这份思念最后的桥梁。
于是他捏住信纸的顶端——
“卡卡西,
见字如唔——”
卡卡西吐出一口气,猛地阖上信纸,手指微微颤抖。他缓缓做了完整的三个深呼吸,才勉强平复了心情。
——想把幸村掐死的心情。
他鼓起勇气,重新展开信纸,逼迫自己忽略第一行就出现的错别字,还有那明显是为了拽文化——却暴露自己其实没文化的信件开头。
所以阿斯玛是在胡扯!卡卡西瞪着眼,他怎么可能喜欢这种连“见字如晤”的“晤”都不会写的白痴——
不过他总算能读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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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卡西,
“见字如唔。距离上次会面已经一月有余,尽管这远远抵不上我们的最高纪录,但于我亦相当漫长。简直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闲话到这里。云雀告诉我这么开头会显得有文化,所以我想你一定看得懂这些跟暗号一样的诗词。反正我不太看得懂。
“总之,本来以为这次能顺利见到你,但如你所见,在我留下这封信的同时,又有新的任务落到我的头上。
“这次是火之国西南角的一个小镇,那里的镇长死活交不上这个季度的赋税。他们写信催了快一个月也没有动静。而火之国大名又非常赏识我——我猜是因为我给他们找回了数珠丸——所以他们派我去收税。不过,比起收税,我觉得这更像讨债。他们特意提醒我要表现得穷凶极恶、茹毛饮血、杀人不眨眼,并且要有把刀比在八岁小女孩脖子上来逼人就范的残忍兴趣。这种残忍在必要时刻会很有帮助,因为根据资料,那个镇长恰好就有个八岁的小女儿,并且看照片,她纤细的脖颈很容易留下瘆人的伤口。这应该只是个巧合,不是么……
“而根据另外一些资料,主要是各地的农协汇报,今年是个灾年,土地歉收,凑不够税赋是常态。大部分地方官都选择牺牲一部分人,来保全另一部分人。前者大抵是各地的农民和商人,后者是我们尊贵的大名以及地方官本人。所以,我推测那个拒不交税的镇长只是做出了不同于大多数人的另一个选择。
“只是,这个选择不被众人偏好肯定是有原因的,也是有相应后果的。我猜,这份后果很有可能与那位八岁小女孩的脖颈密切相关。而具体怎么相关,恐怕就取决于我此行的做法。也就是说,选择权在我。
“可我不喜欢做选择,更不喜欢做这样的选择。而你不在我身边,就没有人告诉我该怎么做了。我没有做出选择的那份勇气,也没有你的智慧。没有人帮我,也没有人引导我。我想,我只能尽量在路上拖时间,寄希望于我抵达目的地时,那个镇长已经替我做出了选择,并且这个选择是正确的、大众的,选择牺牲该牺牲的人。而那个镇长如果非常固执,我便只能闭上眼睛、不去看、不去思考,只服从命令。
“就像你所说,不要被个人感情干扰了工作。可你不在我身边,我的个人感情正在干扰工作。因为你的话失去了效力,我的心便失去了依托。我的个人感情在失控,仿佛洪水卸了闸,拦也拦不住……
“所以此时此刻,我正要动身出发,我只希望你就在我身边。
“可你不在。就像我也不在你身边。”
卡卡西的指节在纸上停顿了一瞬,他听到窗页透过的微风,正抚过金盏花的叶瓣,发出婆娑的连绵轻响,像笔尖在纸上潦草划过的声音,也像幸村正书写下这饱含不甘与迟疑的文字。
卡卡西继续读下去。
“而我这封信,除了发一些自怨自艾的牢骚,还有更重要的事想告诉你。就是几周前,我在巴别报社到底经历了什么,因为过程实在有些离奇。我本想当面与你交谈,听听你的分析——毕竟你一向比我的大脑更有用。可没想到我们就此错过,竟然一直找不到机会见面。所以,我只能借这种方式,来告知你我找回数珠丸的始末。
“事情发生在三周前。自来也——你格外偏爱的畅销书作者——也是三忍中最不务正业的那一位,他从巴别时报处得到消息,说我们可以取回数珠丸,但代价是,我必须亲自去和巴别时报的社长进行交涉。但这次的交涉相当令人不快,简单来说,那个女人毫无道德底线,一张嘴就向我提了个天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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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多少?”幸村盯着一叶,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叶将一条腿轻巧地搭在座椅扶手上,饶有兴致地呷呷嘴,上下打量幸村一番,重复了一遍:“两亿。”
“多少?!”幸村不由得提高了音量,摆正坐姿。要知道,两亿是一个相当大的数值,大到哪怕后面跟的单位是天上的星星,都会占据很大一片夜空。
更何况,这里用的单位是钱。而幸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就算他要做暴富的发财梦,也没有恬不知耻到梦见自己赚了两亿。
但一叶谈论这些钱的语气好像在问今晚吃什么:“两亿,不还价,我们可以签合同分期付。”
幸村眯起双眼,努力在一叶的表情中找到一丝破绽,好说明她只是在虚张声势——谈判中的常见技巧。
但一叶面色如常,微笑着看他,纤细的指节在桌面上敲出响亮的嗒嗒声。富有节奏感的轻响倒计时般扣入耳畔。
通过声音施加压迫感——谈判中的另一个技巧。
于是幸村正了正神色,拿出一副区区两亿不足为道的狂妄姿态:“容我提醒,如果你要抢劫,最好手上真的拿出刀,再比到对面人的脖子上,否则我只会当你在开玩笑。还是很不好笑的玩笑——”
“没在开玩笑——”一叶摆了摆手,“难不成……木叶连区区两亿都拿不出来了吗?”
幸村噎住了。足足两亿……木叶砍砍部门预算,倒是能挤出来。但被砍预算的部门成员,绝对会将他骂上木叶年度奸细榜,还是史无前例的断层首位!况且,这么大的财政支出,全是由他的错误导致,纲手大妈绝对会活剥了他,然后把他的尸体吊在木叶大门下风干示众——
所以幸村绝对不会让木叶掏这笔钱。
可如果不从木叶掏钱,就需要上报火之国,然后从国库里出钱。
火之国大名会老老实实出这么大一摊血么……
幸村回想起了火之国这季度接连不断的农业灾情,工业基地四处爆发的恐怖袭击,以及木叶被连年削减的军费。
大名不担心木叶借此机会拥兵自重——已经是纲手大妈竭力斡旋的结果了。
这么看来,还是得靠他自己。
于是幸村拍了拍桌子,沉闷的响声不大不小,足以提振己方气势,也足以激起对方的注意。
“一叶女士,我们这是在商量这笔交易,而不是敲诈勒索。总不能你出口报价,我们便乖乖掏钱。即便你是一国元首,钱也不是你两片嘴唇一碰,张嘴就能要来的——更何况你只是个新闻工作者,你没有资格站在木叶的对面谈条件。”
幸村看到怒色浮现在一叶眼底,但又很快被刻意的慵懒压下。
激怒对方——谈判中并不那么好用的技巧,但有的时候会起到令人意外的正面作用。
“实话告诉您吧,幸村先生,”一叶伸了个懒腰,“前不久,有一位尊贵的人向我提起这笔交易——那位大人愿意出价三点五亿,换取这柄名贵的宝刀。但我拒绝了。因为比起个人,我更想和木叶做生意——谁不知道木叶向来是五大忍村中最强势的一方?
“所以我自降身价,以十五亿的减免来表示诚意,希望以此换取之后与木叶的友好交往、消息互通。”
“前提是这位尊贵的人真的存在,而不是你信口胡诌。”幸村怀疑一叶依然在虚张声势,“世上能出的起这个价的个人买家可不多,那么……请问你口中的这位大人,姓甚名谁?”
“我尊贵的客户需要严格信息保密,这也是我们之后友好交往、消息互通的基石。所以无可奉告。而木叶如果不肯出这笔钱,我就只能将宝刀卖给这位慷慨的买家了。”一叶冲他扯出灿烂的笑。
幸村只想一拳打烂她的笑。他捏了捏拳头,最终放下。他真的不喜欢谈判,谈判简直是文明世界的毒疮。他还是更习惯直接一点的,比如拿着刀比在对方的脖子上,用鲜血和伤口换取答案。
但他不能这么做。因为一叶威胁过他——但凡她受一点伤,交易就立刻作废。
他也掏不出那两亿。哪怕他把市面上所有贷款都贷个遍——以他的信用值也凑不够两亿。
远远不够。
一叶似乎看出他的无能狂怒,眼中泛着精明的光。她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幸村的颈间。
“如果签合同不方便的话,我们也接受用等价的东西来交换。”
“什么东西?我的人头可值不了两亿!”
“什么人头——瞧瞧您这是说的什么话?”一叶脸上带着浮夸的惊讶,“我们是正规企业,不是恐怖分子!怎么会要您的命呢?”
“那你要什么?”幸村不满地瞪着一叶。
“您带的那枚吊坠,我能凑近看一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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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卡西,你能相信吗?在那个家伙狮子大开口,试图勒索我两亿未果后,她竟敢伸手索要我母亲留下的那枚吊坠!世上竟真有如此不要脸的人!
“当然,这条要求也被我拒绝了……”
卡卡西不禁松下一口气,因为他注意到,幸村写下这几笔时,甚至笔尖用力到戳破纸面。油墨晕染在孔隙边缘,隐隐吞没了周围的几笔。好在并不影响阅读。
于是卡卡西翻过这页纸,继续看了下去。信纸背面也是密密麻麻的字迹。
“总之,母亲的吊坠算是保住了,但那个社长说的另外一些事,却让人有些在意——”
最近在修习锅姨的课件,搞得我连“绽放”这个词都不敢用了。因为晋江不让绽放,只让含苞欲放[黄心][黄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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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来自远方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