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妆完毕,我陪山茶公主去用早餐。早已有不少侍女端着托盘进来,上面摆满各种精致瓷碟,碟上糕点小菜汤水种类齐全,应有尽有。
该说不愧为一国公主吗?她连用餐时动作神情都是优雅得体的,瞧这模样,知道的明白是在吃饭,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鉴赏美食呢。我站在一侧,啃着手中甜甜的糕点心中开始胡思乱想。
“锦葵,你很喜欢吃甜么?桃花酥,桂花糕,玫瑰饼……我发现你已经接连拿了三块这样味道甜腻的糕点了。”山茶公主放下筷子,用纸巾擦了擦嘴角,问我。
我咀嚼的动作乍然停顿,连带着心脏也开始隐隐作痛。
其实我没有很喜欢吃甜,只是因为他,吃甜才成了习惯。
只是这样的回答我注定不会真的宣之于口,于是只好将嘴中糕点囫囵咽下,随便找了个理由敷衍过去:“只是瞧着这糕点模样精致好看,一时多拿了些而已。”
山茶公主闻言盯着我瞧了片刻,不置可否。
她好像有一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当时的我莫名其妙地这样笃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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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着山茶公主来到一处和室中,此处连接庭院,院中置着大片紫藤花架,淡紫色花朵成簇坠下,犹如淋落一场紫色暴雨。
侍女们各司其职,有洒扫的,有插花的,有焚香的,有吟诵的,有侍候在山茶公主身旁的,却是多而不乱,井然有序。
她端坐在红木古琴前,拢袖露出纤长手指,抚弄琴弦时口中轻唱:“譬如朝露待日晞,看青丝成雪,落红化泥,有何如一?”
看庭外繁花满树,堆缀若云;花叶交叠,乱影纷纷;鸟鸣清幽,蜂蝶成阵。
于是我想起了七岁那年春天。
那时我正为了能从忍校提前毕业而疯狂背书,无意间对鼬抱怨一句,说要是能有一个详细的大纲把所有所学的知识点都串起来就好了。
当时我也只是随口一提,随即便再次埋头汪洋书海,谁知道第二天鼬特意来图书馆找我,递给我装订得整整齐齐的手写笔记,瞧着厚厚的得有十多页。
可我当时怎么做的来着?
欢天喜地的把他夸上了天,然后兴致勃勃地背了几天后就随手一扔,抛之脑后,结果最后弄丢了找不到了。
于是当鼬问我怎么不继续参照他写的笔记背诵时我心虚得几乎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可他那时又是什么反应呢?
他只是轻轻地,微微地,叹了口气。
“我带着你从头到尾梳理一遍吧。”
他面前的木桌上摆着厚厚一摞书,都是我为了复习拿来的,可他却并没有翻动它们的想法,只是握着手中笔,在一张白纸上随意写写画画。
他从查克拉始祖六道仙人的故事讲到五大国建立,尾兽分配,战力平衡,他讲述了忍者规则的来由,讲述了三次忍界大战的起始与终结。
所有的知识对他来说都似信手拈来,彼时的我趴在桌子上专注地瞧着他认真的模样,没来由的想着:如果他去做老师,一定会很受学生们欢迎。
“五大国为什么一定要发动战争?”在讲到三战木叶伤亡与得失时,我想到了鼬曾说过自己的梦想是制止这世上所有的纷争,开口询问。
鼬的话语一时顿住,连手上的笔也久久不动,在纸上晕出一团浅浅的墨迹。
“因为斗争是生命的本能。为了活下去,为了填饱肚子,进一步,为了财富,权利,名声……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都可以成为人们发动战争的借口。”他最终这样说。
“可战争,会导致死亡。”我抢过他手中的笔,在纸上肆意涂画:“慰灵碑上的名字会增加,墓园里林立的墓碑会增加,因失去至亲而哭泣的人们会增加,悲伤会增加,仇恨也会增加……这一切,对那些人来说,都无所谓,是吗?”
“或许有所谓,但比起他们的野心,这些显然都是微不足道的。而对于作为主要战力的忍者们,和平意味着收入降低,无法糊口,继而无法生存。”鼬冷静道。“换句话说,只要忍者制度存在一天,战争就无法避免。”
“那你又会怎么做?你的梦想不就是制止战争么?”
鼬罕见地沉默了。
我见状撇撇嘴,翻开之前的书,其中一页正好写着前人阅读时留下的笔记:“生命因思念而长存,思念因死亡而永恒。”
我下意识念出了这句话,继而抬头,却发现鼬面露笑容,温柔的眼神透着坚定的光芒:“如果和平真的存在,如果这个问题真的有答案,那么我会用我的生命去实践,去寻找,去维护。”
然而时过境迁,今非昔比,当年的愿望对如今手刃全族的你而言,真的,还作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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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葵,锦葵?你怎么了?想什么呢?”
山茶公主的呼唤将我从回忆中拽了出来,我茫然地看着她:“公主你有什么吩咐吗?”
她看起来颇为苦恼地托腮道:“我想着三个月后就要永远离开这里了,所以想要留下一幅自己的画像作为纪念。可我身边的人竟没有一个会画画的人……锦葵,你会么?”
我点点头:“我可以替公主作画。”
她面露惊喜,随即感叹:“你竟然真的会呀!原来为战斗而生的忍者也会画画这样的艺术技能啊!”
“职业是职业,爱好是爱好,这两者又没有冲突。”我不咸不淡地反驳她:“更何况,也没有人规定,执刀的手就不能握笔。”
有侍女搬来画架画具,我将白纸固定好,选笔,调色,勾线,上色,一气呵成。
华服少女跪坐在紫藤花下抚琴,虽然只是一个背影,却也形神具备。
见我画完,山茶公主抬手揉了揉脖子,站起来绕到我身后,对着这张画开始点评:“不错不错,虽然笔触略显粗糙,但意境有了,氛围突出了,人物自然也就活了。”
“我很满意,谢谢你,锦葵。”山茶公主从画架上取下那幅颜料尚未干透的画,又以一种不经意的口吻道:“你肯定不是第一次画人像。”
她笃定道:“你还画过谁呢?画过的那个人,是不是对你很重要呢?”
我默了半响,爽快承认:“是,我还画过一个人,但那个人对我来说……不提也罢。”
“山茶公主,你喜欢茶之国大名的儿子吗?”不知怎的,或许是为了防止山茶公主继续追问,抑或是为了赶紧结束这个尴尬的话题,我颇为刻意地问出了这个显得有些冒昧的问题。
山茶公主却没有生气,她只是笑着摇摇头:“我都没见过他,关于他的模样,性格等等都一概不知……一个陌生人,谈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呢?”
“可你三个月后就要嫁给他了。”我说。
“是呢……”山茶公主看我一眼:“可那又如何呢?毕竟,我从来就没得选择。”
“锦葵,你这样问我,是因为,你有喜欢的人了罢?”
喜欢的,人。
有吗?大概是有的吧。可是,或许我也与山茶公主一样,自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就已经没有选择了吧?
“能有喜欢的人,是件很幸福的事情。至少对我来说,如此。”山茶公主看着手中的画已经干得差不多了,将其卷好收起,转而走至庭院中,仰头望天。
“我自出生起,就一直被困在这华丽的院落里,连头顶的天空,都是四四方方的,像个牢笼。”她说这话时双手摆出翱翔的姿势,看起来犹如一只振翅欲飞的鸟儿。
“而锦葵,你不一样。无论从哪种意义上来说,你都比我自由。”
“锦葵,我很羡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