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的夏天,雨隐村的天幕一如既往黑沉沉的,宏伟的高塔隐没在不大不小、连绵不断的雨里。
那是晓组织的本部,里面的人小声交谈着。
赤砂之蝎看着佩恩,“她不会让你失望的。”
“她”是谁?她叫做望良,是接下来这个不太有趣的故事的主人公。不过,作为历史的书写者,客观来讲,我将要告诉你的是她波澜壮阔的前半生,这是就算我实在不怎么喜欢她,也不得不承认的伟岸。
我回想人们口述的这个场景。提笔构思的时候发现这个时候的她比起三十年后,差别真是太大——她执拗,刚硬,浑身是刺,内心想法混乱。毕竟她那年只有十五岁,就算在那个忍者普遍早熟的年代,也褪不去故作老成的稚嫩。
其实佩恩早些已经听闻过她的名声:蒙着大家族头纱长大的天才少女,在某次任务中意外找到了传说中的仙界,地龙洞的入口,在几个月的失踪后带着连大蛇丸都梦寐以求的白蛇仙术返回村子。平时性格孤僻,脾气暴躁,只听命于舅舅三代风影。后来和罗砂关系闹掰,厌恶村子,便选择了叛变。
“......不,不是因为她捕捉一尾的计划失败了,我担心的不是这个。”他转过身,面向茫茫的雨幕,“而是,她是第一个,也可能是唯一一个自己找到组织的人。”
15岁的望良已经展现出了和平世代的我们难以想象的坚毅。她在叛变后独自一人,在不断打败追兵的同时,横跨贯穿砂隐村到雨隐村中间地带的大沙漠,来到晓所在的村落。她在流动沙丘和沙尘暴中不眠不休地走了三天三夜,由于缺乏准备,所有补给全部来自于没来得及逃走的追兵。
对了,刚刚忘了交代“晓”组织的信息——总而言之,这个组织是第四次忍界大战的直接发动者,集结了各国臭名昭著的s级叛忍,在那时它的总部的位置也是极其秘密的,我敢说五大国的影们,都并不全都知道。至于望良是怎么找到哪里的——我不知道。她没有告诉过我。
“那你还在犹豫什么呢?”蝎问,“我将她引荐给你,自然是认为她完全符合我们的要求的。更何况,我还缺一个搭档。”
“你的搭档以后再说,你们来自同一个地方,就算她来了,我也不可能让你们一起行动。”他看向男人容身的傀儡,“你追求艺术,宇智波鼬憎恨族人,角都渴望金钱,我和小南怀揣梦想前行......有**的人才会永远忠诚于晓。而她没有,所以很危险。”
蝎沉默。须臾,他再度开口:“我想,她应该是在寻找着什么。比如自由,比如自我。”
蝎是后来除了宇智波鼬最了解望良的一个人。而他的了解比起宇智波鼬要来的更早,据望良后来所说,她还效忠于砂隐村的时候,在一次任务中打败了蝎,那时队友已经全部死去,便放了他一条生路。蝎问她是在羞辱他吗。她说不,只是因为我想不出来杀你的理由。实话说你还是我小时候的偶像呢。我只是有话想问你。
——叛变之后你有容身之处吗?你为了什么而战呢?
她睁着那双金色的眸子看向他。人们只看到沙漠是金色的,却少有人专门关注朝阳橙红色边沿放射的金光。它比正午的沙砾还要滚烫,向着天空漫无目的的蔓延,不知道彼方。
佩恩不久前才在高塔的脚底会见过他们口中的女人。她带着从沙漠中走出的干燥的疲惫,抬头看他,眼底荡漾着平静的波光。他问:“你为什么来到这里?”
她说:“我想找到我的人生。”
她又说:“本来想把一尾也带过来的,投诚嘛,没想到出师不利,就没有投名状了。”
她最后说:“我知道你一定会接受我的。”
她被接受了。
“真是不可思议,你居然能从那片沙漠中走出来,”名为绝的男人从墙外钻了进来,留给他的只有一道背影,泡在烟斜雾横的温泉里,享受地靠在池边的石头上。他后知后觉地做起自我介绍:“啊,我是绝,晓组织的成员。”
“如果是来嘲讽我的,我就不叫你前辈了。”她头向后枕着火山石,眼睛都没睁开地说。
他看见望良有些皲裂的后脖,瘦得青筋突出的胳膊,“看来你的旅程并不容易,是不是?”
“这些?”望良舒服地泡在池水里:“想必以后更困难,更危险的任务多的多,这些也不算什么了。”
绝停顿了一下,把话题引回正轨:“我听说沱西一族已经乱了套,现在风隐村开始清算和你有关的叛徒,你父亲被迫接受了一场庭审。”
“千代当年还不是这样,你看对她现在的地位有什么影响?这场风波很快就会平息,人们很快就会像忘记蝎前辈一样忘记我。顺带一起,只有蝎前辈才是我心中真正的前辈。”
“蝎啊......难得你这么喜欢他。想和他搭档吗?按组织的规矩是不可能的,你们毕竟是同一个村子,万一都是间谍怎么办?你只能再选一个搭档咯。”
“可是抱歉,我不是很想要同伴——尤其是男人。”
“不要紧。其实刚刚我骗你的,”他毫无幽默感地哈哈大笑,“你的搭档已经被安排好了,今天我过来就是为了通知你。宇智波鼬——你应该听说过。话很少,也不怎么粗鲁。”
我猜这个时候她会沉默。让我用想象来填上她叙述的空缺——
她没说话,把毛巾在水里浸了浸,放在自己的额头上。
绝故意停顿了好几秒,“怎么样?对这个安排满意吧?”
她的头靠在岸边,脖颈赤条条的露出来,像引颈受戮的猎物。
“臭名昭著的叛徒。”她说,“我对这种人没什么兴趣,当然也没什么好感。”
“他的上上个搭档是大蛇丸哦。”绝似乎话里有话,“大蛇丸想要夺走他的身体,却被他用幻术简简单单的制服了。让他当你的队友,你可以轻松很多呢。”
“你的话,我就当没听到了。”她理都没理他,“毕竟我不想第一天就杀死其他成员。说话尊重点,蠢货。”
绝失语,他应该从没见过这样锋利的女人:“......明天早上等我带你去集会,认识一下同伴。”
“听着,蠢货:我的仙术和大蛇丸那家伙没有丝毫关系,忍界上的传言只是因为我们的通灵兽都是蛇而已。”她决意解释清楚,以免遭到组织的猜忌。她骂了绝没什么,就算攻击他也无所谓,重要的是不能做叛徒,这是原则和底线。
绝没有反驳她,慢慢地淡出了外墙。
望良擦干身子回住所睡觉。在黑暗中她慢慢露出了一个笑容。这笑容一开始很浅,然后沉默地加深,直到占据她小半张脸——
多么有趣的一件事情:她就是叛徒。
但她效忠的对象并不是村子,而是一个人。
他曾经用过很多名字,包括她的舅舅罗砂,他最初的名字,和现在的名字,叫做大蛇丸。一个罪孽深重却天资绝伦的怪物。
她追逐着他的余热来到这个素来诞生天才和疯子的组织,希望助长他的野望,证明自己的价值。她本不需要这些,她本来只是在寻找,却因为介入的因素而染色变质。
她的少女时代一直深陷在自我价值认定与否定的漩涡里——一方面是轻视她身份的父亲,因为性别关系拒绝传授她家族的秘术;另一方面是她无可掩盖的才华,她能在大蛇丸的猜测中找到地龙洞的入口,成为砂隐村风头最盛的危险传说。所以她在寻找,所以她误把大蛇丸的利用当成了赞美。
她心里想着搭档的事情:如果能够趁人之危,把宇智波鼬送到大蛇丸的手中,那更是再好不过。
她渐渐睡去。
她后来告诉我,她其实平常很少做梦,但她那晚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的风沙猛然高扬,又在某一刻戛然而止。
梦里有忍者追杀她,挥刀,结印,想夺走她的生命。有她曾经的同伴,曾经的战友,他们不可置信地质问她:“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
她罕见地动摇了。然后她见到了罗砂,真正的罗砂,他用砂金束缚住她,疲惫地告诉她:“回村子吧,你的过错并不是不能弥补。事实上,一切都不算晚......只要你敢这样做。”
他太温柔,以至于她突然意识到这只是一场梦。
如果罗砂在的话,他应该会直接杀死她。如果杀不死她,他才会劝说她。
尽管童年时他安慰她的样子多么像一位真正的父亲,用砂金托举起她的动作倾注了多少爱意——他毕竟是风影。他失去了妻子,舍弃了儿子,唯一能够触及的只剩侄女望良。其实他的爱与大蛇丸迥然不同,但那时稚嫩的望良并不能够很好的区分。
她说:“舅舅,你怎么就被大蛇丸杀死了呢?”
罗砂面容平静:“在我当上风影的那一天,就做好了被更强的人杀死的准备了。”
“你知道你死后发生什么了吗?”她说,“为了稳定家族和村子,我没有揭发大蛇丸的伪装。后来,我成为了他的部下。”
他愣住了。
“我爱你,但我的爱不值一提。”她说,“再见了,舅舅。希望我们下次仍然能在梦里重逢。希望你泉下有知。我不渴求你的原谅,我不恳请你的谅解,因为我知道我已经是罪人。”
她的注脚已经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