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忍考试落下帷幕的当夜,日向族地花影摇曳,暗香浮动,清风徐徐挽起日差三千青丝。日差坐在花丛的石凳上,开几壶清酒,举着轮花碗对着皎月自斟自酌。他的额间没有了木叶护额的遮挡,青色的“笼中鸟”咒印在清辉下赫然狰狞,仿佛一个勒住日差脖颈的绳网,让他日日不畅,他小心翼翼摇尾乞怜,才能在宗家面前征得可怜的呼吸权。
有时候伤害并不是外人才能造成,生他养他的家族是扎入他心中的那根最毒的刺。如果能选择,他哪怕投生在乞丐的家里也不愿做什么名门望族的次子。
为了所谓的血迹界限,所谓的血统,他要一辈子受宗家的白眼。然后不仅仅是他,就连他的孩子也要一生跪伏在那群酒囊饭袋的脚下。忍者的世界明明以实力为尊,可日向一族却大搞门第、血脉,早点出生就能高人一等,晚一步来到日向就一辈子被踩在脚下。
命运。
一族的长老嘴里念着这种虚无缥缈的陈词,给年幼的他附上可怕的咒印,如今,他们给宁次也如法炮制了这一切。
这个腐朽的一族,在他们的灵魂上都刻下了耻辱的印记。
他捧在手心的孩子,被附上咒印之后,痛苦地蜷曲在地板上,无力向他求救。
“父亲,我好痛苦......”
“父亲,救救我......”
日差捏着杯子的手指微微发白,清澈的酒水溢着银辉照映出他悲切的神情,他仰起头,猛地将杯中物灌下,哀伤如烈酒一般把他的五脏庙烧得生疼。
他向哥哥为宁次请求了一年的自由,这只无忧无虑飞翔的小鸟终究还是在四岁的时候被囚入牢笼。
幼子受苦,日差什么心思都没有,甚至心爱的弟子参加中忍考试他都无暇顾及。他日日以酒精麻痹自己,试图连着宁次的份一起,忘掉这可悲的宿命,但最终还是骗不了自己的心。
他恨,他恨透了将他们当成工具的一族,奴役他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把宁次拉进这个深渊?
为此,他甚至向族中的长老显露过杀意。可那些腐朽的老人连瞧都没有瞧上他一眼,只是阴阳怪气地笑着,然后发动咒印,他就似烂泥一样瘫倒在地上抽搐着。
日差索性捧起酒瓶,把一提一提的狂药浇进肚肠。他无能,他弱小,他看不惯这个家族的一切却不得不任其驱使,他清醒地痛苦着,他借酒消愁,愁却更愁。
罢了,罢了。
今朝有酒今朝醉,只要他把自己灌到不省人事,就可以忘却所有烦恼了。
以醉代忧,他最擅长的就是这个,不是吗?
至于某一天,他幡然看透一切,带着他的酒一起驾鹤西去,以死换得解脱也不一定。
日差大口大口喝着酒,擅长侦查的白眼渐渐变得模糊,他的四肢慢慢变得绵软,头也逐渐混混沌沌的,他的精神变成了春风里的一片柳絮,在天地中飘荡,在烟波中沉浮,无拘无束悠然自得。
忽然,耳际传来奇怪的声响,日差摇了摇胀满了浆糊的脑袋,集中查克拉骤然开启白眼,探查异常情况。
他虽然昏,但是那一瞬间的女童呜咽的声音他可没有听错。日向一族向来家教甚严,现在已经接近午夜,族地不会有哪户人家放任小姑娘在外面晃荡,刚刚的幼女的声音怕是事有异变。
借着月光,日差很快探查到两个可疑的身影。那两人身形魁梧,头上戴着不知哪一忍村的护额,背着一个被绑缚着手脚、塞住了嘴巴的小姑娘。那姑娘约莫三岁大小,一头齐耳短发,看起来有些熟悉。
日差心头疑惑,但也顾不得细想,日向族地被歹人公然入侵,他作为分家的族长,定是要挺身阻拦的。
日差施展身形追了上去,他摆出柔拳的起手式拦在绑匪的面前,喝问道:“深更半夜擅闯日向族地,你们安了什么居心?”
“我就说偷孩子会被发现的,这个混蛋王八蛋。”
“比大人,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这个人是日向分家家主,我们碰到麻烦了。”
“从决定偷白眼的时候开始,我们就已经很麻烦了混蛋王八蛋!”
比大人?
日差皱眉,这个称谓有点熟悉啊,他试图转动差不多和天地融为一体的大脑,只反馈来一阵头疼。
不管了,那个小孩也好,这个“比大人”也好,只要他把来犯者都拿下,一切不都迎刃而解了?
乘着酒劲,日差直接冲了上去,日向一族秘传的柔拳配合白眼打得八面玲珑,但是那两个绑匪显然也不是无能之辈,他们的身子闪转腾挪,尽数避开了日差的攻击。
日差又晃了下脑袋,定了定步子,方才喝进去的白酒逐渐在他身子中显威,敌人在他眼睛里出现了重影。
“这个混蛋酒喝多了,柔拳打得全是破绽欧耶!”
“天赐良机,比大人,不管他了,我们赶紧撤。”
比和另一个云影村的忍者不和日差纠缠,抓到机会快速奔袭。他们只想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木叶顺走一双白眼,而不是重伤日向分家家主,在木叶界内挑起事端。
日差想追上去,伸腿就打了个踉跄,他知道凭他现在这个醉鬼的样子,肯定拦不住绑匪了。他拿出日向一族专用的信号弹,托着底往右一旋,朝天空射出一道红色的烟雾。
自从宇智波族地出现写轮眼丢失事件后,瞳术大族的日向也升起了十二分的小心,族地平时由没出任务的族人巡逻,每个族人都分配了信号弹,以防意外出现。
此时日差打响信号弹,分散巡逻的族人快速聚集到他身边。日差指挥他们去拦截入侵者,自己则去和他的哥哥——日向宗家族长,日向日足说明情况。
当天夜里的日向族地十分热闹,十几个日向上忍被云影村的八尾人柱力轻松撂倒,而经过确认,那位被绑走的女孩是日向宗家的嫡长女日向雏田,将来要继承日向家主的人。她的父亲日向日足虽然焦急万分,但是却对那位“杀人蜂”毫无办法,七柄锥子一样的刺刀被他耍得虎虎生风,他是云影村的完美人柱力,但配合身边的忍者,他甚至连尾兽的查克拉都没有外泄就打退了所有的进攻。
对,仅仅是“打退”,对方似乎不想在木叶制造流血事件,所以处处留手,眼看着要全身而退的时候,四代火影波风水门被传信的忍者从睡梦中叫醒,使着飞雷神,赶到了日向族地。与此同时,久久不见义弟回来的雷影艾,也使用雷瞬身术来到了事发现场。
“黄色闪光”与“AB”组合时隔数年之后,再一次对峙着。
水门依旧保持着良好的风度,他问道:“是我们木叶招待不周惹怒了比先生,致使你在日向一族撒气吗?”
“是的,木叶的待客太差了,只好出来散散心了混蛋!”
奇拉比当然不能正大光明地说他们来偷白眼,给木叶留下口实,只好顺着水门给他的台阶下。
水门微微一笑,提议道:“那现在心也散了,不如我们各让一步,你打伤木叶的忍者我既往不咎,也请你们交出来被绑的小孩。”
奇拉比与雷影艾对视一眼,答道:“你这混蛋,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欧耶。”
见奇拉比推脱,水门也不急躁,彬彬有礼地朝雷影问道:“不知雷影阁下意下如何?”
“煮熟的鸭子没有让它飞了的道理。”雷影做派强硬,蓝色的电光包裹全身,他孔武的手臂搭上奇拉比的肩膀,说道:“火影大人肯定不愿意夜半时在村子里弄出太大的动静吧。”
沉默在三位影级强者之间蔓延了十秒,水门终究还是收起了飞雷神苦无。尽管周围潜伏着暗部,但完美人柱力只消完全尾兽化就能扫清所有的障碍。他没有把握百分百拿下云影村的“AB”组合,即使把三代目请过来,就算赢了,一只完全释放的八尾都会给村子带来巨大的伤害。木叶刚从三战的阴影中走出来休养生息,经不起无妄之灾了。
水门不敢妄动,使出缓兵之计,献言道:“今天确实太晚了,不如我们各自回去休息一晚,明日再仔细商谈。”
“那就都散了吧。”
雷影拉着奇拉比转身欲走,不想却被水门抢先一步走在前面,他欠身手指着前方,“我陪雷影阁下一同回旅馆,省得不明白状况的守卫冲撞了阁下。”
“哼,随你的便。”
雷影冷哼一声就头也不回地走了,波风水门亲自看管住他们,那今晚就别想离开木叶了。本意只想神不知鬼不觉偷一双白眼提高村子里的侦查能力,没想到比竟然办事不利,给惹出这么大动静来。他虽然一时强横唬住了波风水门,但他们终究只有两人,木叶要较起真来,他们两个能不能活着离开火之国都是个问号。且看明天木叶的决议,如果木叶软弱,那他们就得一双白眼,如果强硬,放弃对他们也没有损失。他是一国之影,如果他有意求好,木叶也不会拿他怎么样,这笔买卖,怎么算他都不会吃亏的。
即将爆发的恶战被两位影消弭在只言片语之间,水门跟着“AB”来到他们下榻的驿馆外面看守,明天的事宜则由三代出面联合日向一起商讨。
日向族长的家里,几叠榻榻米铺就出来的茶室上首盘腿坐着三代火影为首的村子高层,次位则坐着一日向日足为代表的日向族内长老。
日差在客座的位置跪伏着,他的酒此刻已经醒了七七八八,只是周身冒出来的酒臭味让在座的位高权重者不悦地皱了皱眉。
“看来日差上忍没有把忍者三禁放在眼里呢。”团藏率先责难:“如果日差上忍在碰到入侵者时头脑清醒,说不定能打他们措手不及,从而救下令侄女。”
“是。”
日差顺从回答,低伏的头一动不动。
猿飞日斩磕了磕烟枪,说道:“现在不是分发罪责的时候,雷影手里握有人质,我们的问题是该如何在伤害最小的前提下把日向一族下一任继承人救出来。”
“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村子里面应该尽快部署精锐战力,将雷影和那位八尾人柱力一起消灭,大挫雷之国。”鹰派的团藏眼神阴鸷,根的首领不放过任何一个提高木叶的机会。
“是他们先动的手,即使雷影在木叶出了意外,木叶也是师出有名的。有雷影的下场摆在那里,也好威慑其余大国,不要没事就打木叶的主意。”
水户门炎不置可否,说道:“但是日向雏田那个小姑娘怎么办?她可不是平民的小孩,是日向下一任家主,万一雷影撕票,村子没有办法和日向一族交待。”
团藏嗤笑一声,不屑道:“据说雏田那个小孩并没有继承柔拳的资质,日向把一族交到庸才的手里,怕是难以压得住族中的群愤。”
团藏转头看向日向日足,嘴角似乎带了些讥笑:“能为村子的发展做出贡献,远比成为名不副实的日向族长要强。”
日足紧握着藏在宽大袖袍中的双手,他的面色凝重,爱女的性命被当成一个无足轻重的交易筹码,让他心生恼怒。可他却不敢冲撞一贯以强硬著称的根部首领,只得朝三代火影递个求救的眼色,指望村子从长计议。
“我觉得不妥。”猿飞日斩接受了现任日向族长的意愿,他反驳团藏道:“村子刚从三战的战火中走出来,百废待兴,现在的时间段最要紧的是和平发展而不是再生事端。万一雷之国失去了四代雷影之后穷兵黩武举兵声讨,木叶又要被拖下战争的泥潭,这绝不是村民们愿意看到的。”
团藏对他这位天真的鸽派老友嗤之以鼻,他反问道:“那么,日斩,你该如何在不动武的情况下夺回日向雏田那个小姑娘?”
“这......”
一时间,日向和木叶的高层面面相觑。如团藏所说,武力是他们谈判的筹码,放弃武力,就等于拱手送雷之国一双白眼,雏田依旧没办法救回来。
“可以交换人质。”跪在下面的日差突然开口:“让我来代替雏田大人做他们的人质,我可以口□□药,自封筋脉与雏田大人交换。等雏田大人被救出来,我和他们离开了木叶村,就咬毒自尽,然后再由哥哥发动笼中鸟的咒印破坏白眼。这样,既能救下雏田大人,也能保住白眼的血继界限不流入外村,最重要的是能避免火之国和雷之国的大战,守护来之不易的和平。”
日差浅浅说着他的计划,以他一人的性命换得几处的利益,似乎是笔不错的买卖。在场的高层们隐隐露出赞许的表情,这应该是完美解决白眼事件的最好的方案了。
除了日向日足,他亲生的胞兄,脸色纠结不舍。
以他亲生弟弟的性命换他女儿的性命,手心手背都是难以割舍的血脉亲情,教他如何能泰然自处。
日差缓缓抬头,与日足别无二致的面容在月色的映照下竟生出解脱的表情,白眼朦胧,他在期许,期许哥哥的点头。
日足读懂了,弟弟的死志,是他一辈子在宗家控制下唯一凭自己意愿做的决定。
弟弟要抛下一切,去追寻他难以触及的自由了。
日向族长缓缓闭上眼睛,眼角沁出一粒温润的泪珠。须臾,他朝日差点点头,跟猿飞日斩请求道:“三代大人,就按我弟弟说的做吧。”
三代目环视一圈在场的高层,没有人提出异议,便最终决断道:“那就这么定了。日差,你的家人我会照顾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