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当站在树上远望,发现混杂在树尖中的船杆时,卡卡西有种落泪的冲动。
作为一个有卡卡西外貌,内在却是带土核的人,鹿惊在发挥带土款神逻辑的同时,也不知是不是平时没人聊天,难得逮着人就说个不停,把话痨提升了几倍。
这些天卡卡西就得知了旗木一族过去原是农家,连有名的白色查克拉刀都是鹿惊的爷爷旗木佐云偶然摸索出来的,后在大名到来选择跟随而才被赐的武士之称,并驻扎在王都做护卫。
但随着老一辈不适应回家乡继续面对黄土背朝天,而新一代的脑袋又不够灵光,碰上王都这种内斗盛行,下一刻说不定就全族被灭的危险处境,何况上头又将换人。
鹿惊就没少见爷爷唉声叹气,说自己若是黑发,现在就是被愁白的。
卡卡西虽知旗木一族日后会加入木叶,但木叶的家族们因战争在文化层面上断代得厉害,要么没来得及说,要么没来得及记录,所以这些他都没听说过,起初还算好奇捧个场。
可随着鹿惊抱怨那帮私底下称呼他们是乡下土包子的贵族子代,说想想自己将来要保护他们,甚至有可能因保护他们而死,什么练刀的心都熄了后——话题就转向了他的父母。
他父亲旗木畑据说是爷爷决定跟随大名那年出生的,那年正是旱年,本就生活艰难,上头又在打仗搜刮粮食,他太爷爷比划过,他们耕种了一年,留下来给他们一年的粮食却只有一个人头大小的桶大。
太爷爷没那反抗的心,但爷爷正年轻气盛,眼看整个村子还得妻子娘家接济,索性就跟着反了。
父亲前几年还在家乡,到三岁后就跟着了,是有些名声的天才俊杰,据说连些贵女都倾心。
但虽说是这样,可即使是从农家变成武士,贵女嫁来也是下嫁,所以真有想法的人很少。
而在大名从母亲卯夫人那夺位后,清点宫殿时,父亲遇到了母亲——水之国战败后被送来当质子的姬君之一。
不过说是水之国的姬君,但在水之国,大名那是十足的装饰品,正在掌权的是群岛的岛主们,大名自然也是昏庸,后宫女子多过侍人,孩子多得乍一看像兔子窝。
母亲不受宠,作陪衬跟着公子被送来后仍保持着过去的性情,父亲发现她的时候人就躲在桌底下,见着他后就跑,结果意外跌落把脸给划伤了。
这些贵族跟忍者不同,忍者受伤有疤很正常,但在他们那,毁了容就很难嫁出去,又没丰厚的嫁妆或家族支持。
再看据说是受宠又美貌的水之国荼姬,被岛主看上夺去,没几天就在井里发现,说是自尽,可医者透露,她在落井前就已经受折磨而死。
水之国大名那么多孩子,分给岛主做联姻都有余,那还会理这个隔海的质子。
所以他母亲本来只是擦伤,却因没人理慢慢恶化,待到他父亲寻找赔罪时,半张右脸已经在流脓。
再看大殿上歌舞升平,他看人大口吃着美食,搂着美人,欺辱下人,一时竟觉世界颠倒。
他父亲说像是看猪吃食,他太爷爷笑他以为自己独醒。
待到如今,昔日被称明君的大名变得昏了,再看过去,什么明君,不过是为了自保。
是的,不过都是为了自保。
可又怎自保得了。
千手一族的族长千手柱间提出了一个好建议,一如昔日的大名提出的,谁又知是否是下一个后尘。
被说独醒的父亲救不了任何人,就如在羽衣灭族事件中被牵连的人,血染红了王都的河,又在水遁的冲刷下变得清澈。
连他想负责,大名就顺势赐婚的妻子,他也救不了。
医者说他母亲是心病,即使明知水之国不好,却仍是三天两头的回去,其中或许也有两人经常吵架的关系,但对她来讲,水之国的混乱,反而才是她所熟悉,感到安全的地方。
太爷爷说母亲就像那浮萍,飘来飘去,而他父亲就是那旱地,浮萍在其中又怎活得了。
鹿惊没种过地,听不懂太爷爷的比喻,可若要讲,他太爷爷大概就是那智者,总爱说些听不懂的。
但若不是现在,按以前的习惯他太爷爷就要因为浪费粮食背去山里自生自灭了。
太爷爷抽了下旱烟,说用不着这么麻烦,说在那时,他太奶奶都是他太太爷爷在田里捡的,说要养一个人,简单得很,也困难得很。
问题是,怎么活着?
33
说实话,卡卡西是真理解不了这发散的思维。
他记得一开始好像是鹿惊吐槽他爸妈老吵架,小八都嫌了——小八是他父亲养的狗。
接着说形容,说他爸妈就是一个不敢说,一个不敢想。
追究源头,都还是他老妈毁容这事。
他爸认为他妈是因为毁容才嫁给他,不然可以嫁给更好的人。
他妈认为他爸是因为毁容才会娶她,不然可以娶更好的人。
总结来讲就是有病,劝来场坦白局。
若再讲,他妈是因为幼年经历什么都觉得是自己的错,用太爷爷的话来讲就是被这个时代给局限了。
想他小姨,太爷爷教她识文断字是为了开智,希望她可以自己独立思考,不是让她看什么话本,信了那男人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结果呢,为了大度,自己主动要求纳人,识字会算是多余,说就是这样才胡思乱想。
待到那家犯了事,鹿惊跟着父亲去接人回去,只见她和几个女眷躲在一个七岁男孩后,并指望那个懵懂的孩子能保护她们。
原因仅仅是因为那孩子是男子。
太爷爷为此发了很大的气,气她手脚健全却指望一个幼童,气她能言却乱语,气她能站着却卑弱,他气她很多,更多的却是气自己,气是他害了她。
害得她心智健全却被当成疯子,丈夫说他疯,医者说他疯,孩子说她疯,最后连自己都认为是疯了,再传到他们这些亲眷的耳中,也以为是她病了,却没亲自见过接触过。
鹿惊见她惶恐的神情,突然明白了自己母亲为什么总爱待在狭隘的暗处,弄得自己更像个恶鬼。
他不理解母亲,连父母吵架也只以为是父亲不善言,因为父亲碰上母亲总是要么当闷葫芦,要么不说人话,但凡父亲用上半点跟别人说话时的利索,而不是在母亲走后才敢动口伸手,或是追上去,也用不着老是吵架了。
但在此事后他发现,无论他父亲如何,他母亲的心病都是治不好,能治的只有她自己,可若是自救得了,他小姨又怎会跳井自尽。
太爷爷总念叨学医救不了人,说经历过旱年,明白吃饱才是硬道理,说要不是吃不饱,谁会想去打仗,说之后发现,正是吃饱了才会想引发战争。
说自己早知道,当初就不报农学了。
“农学?”
卡卡西没听过这个词。
“种地那些事吧,我没种过,”他这代人已经对种田不感兴趣了。
“太爷爷以前生过病,差点就死了,所幸最后撑过来,听太奶奶讲好像把脑袋烧糊涂过一段时间,疯言疯行的,但后来村子遇上山贼抢劫,被吓清醒后就正常了。”
“因为村子被破坏过,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留下的古籍,照着做后田就慢慢变得能丰收,能过上吃饱的日子,所以在村子里太爷爷蛮有声望的。”
虽然他太爷爷大字不识一个,怎么看懂都还是个问题,但这种细节不需要在意。
“话说,我们还得在树上待多久,我恐高快犯了。”
因还不会走树,鹿惊是爬上来的,为了缓解情绪才讲了一大堆。
卡卡西再远望过去记住方向,因天略阴的因故,远处的海跟天空的界限变得模糊,宛若一体。
34
虽说是前往涡之国,实际却只是到与涡之国相望、火之国的海岸上,毕竟以九尾的体积,总不能栖身在那座岛上。
水门到了后发现那里正是曾去过的度假村,只是现在还不是度假村,看着像是一个造船厂,因九尾动荡,工人都被遣离,船厂紧闭,但安排的住所本就在船厂外,所以不碍事,就是从墙门后伸出的高帆杆吸引了不少生活在内陆的人的注意。
水门去见琳的时候,她正跟两个人在墙外抬头看着,他们没坐船出过海,琳唯一见过的船还是宫村姬的,但因是女眷,船也相对精致小巧。
而眼前的船,他人谈及尾兽时的体积大小,虽只是桅杆,却也似乎在这一刻体会到了尾兽的高大。
两人之一的哥哥林满是感叹,说“自己以后也要买一艘这样的船”,随后被妹妹凛朝头打了一下:“你先把大嫂娶回来再说。”
从驻守忍者那得知事情的琳倒是有些担心。
“老师,初代大人当初……就是跟这种存在打吗……”
“是的,初代大人赢了,”还封印了九尾,水门拍下琳的肩作安抚,“所以,不用担心。”
似乎是安抚有效,琳便放松了些,但很快又问:“卡卡西,带土,玖辛奈姐,他们怎样了?”
“我听二代大人说要来的宇智波中似乎有带土的名,但要等他们到了才知道是不是,”
到后不久,得到信息的桃华转达扉间,扉间又转达给他,尾兽这么危险,一帮大人带着一个小孩过来,着实是很难让人不在意。
“玖辛奈的话,我预感应跟九尾有关,我将和他们一同进去查看,”水门说,“卡卡西尚且不知,但听说旗木家家主的孙子鹿惊离家出走,见过给出消息的人说看到两个。”
“鹿惊?……卡卡西?”
“应该是在一块了,听消息他们也在朝着这边来。”
这么短时间就能知道发生的事,水门不得不感叹千手的情报网着实是厉害。
“目前只能是等他们来了。”
“嗯。”
两人聊了阵,因林有伤,药草又缺了点,琳就先告别跟他们离开去采草药了。
水门沿途返回时则碰上了出来闲逛的柱间,他本想去海走走,但天气阴,不适到海上,加上跟漩涡一族是远亲,没少来过,就想重走就地,见着水门便邀请一起,水门自然是不会拒绝。
“但扉间大人那没关系?”
这还真不是他说,而是从这几天的见闻来看,两人的相处方式比三代回忆旧事时说得更厉害,尤其是在这种时代,说得上是越矩,可部下们似乎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倒也是怪。
“扉间收到有趣的东西,现在心神都在那呢,”
柱间笑着说,却没讲扉间对此是什么反应,而人说完已经快步到十米外,若不是担心听不见,可能人影都没了。
水门连忙跟上,跟着到附近不远处的芦苇水田,大片长着的芦苇高且绿,整齐地划分出一个个区域,水门没走近前还以为水是绿的,走近后发现其实是映的芦苇。
“这里有人打理,水清。”
柱间说着从水里捞起一串杂草似的植物,随后递给他才发现杂草实为没有叶子的细长根茎,开着白色的花。
柱间有些多余地用木遁造了一个简易的木筏放水上,看向他一副上来的表情,待水门坐上,他便伐着出发,边说着以前的事。
说他第一次来这时迷路了,这芦苇田就像迷宫似的,又不够高,所以就跳着想看清方向,结果方向没看到,倒是逗笑了不远处陪着妇人的女孩,咧开的嘴后缺了颗门牙,之后妇人伐着竹筏过来送他离开,在分别时女孩把这花系成环送给他。
即使从这到后来再见相隔数年,但女孩还是成了他的妻子,生下了孩子,又看着孩子长大娶了妻子,然后平均的三十岁时病逝。
“当时她说这花能做菜,我就试着做了。”
“好吃吗?”水门问。
“不好吃,连扉间动手都没能挽救那吃杂草似的味道,”这是实话,“可能是要什么独家秘方吧,她后来做时就变得好吃了。”
“这花我只见这有,族地离这远,送到就蔫了,每年只有回乡时才会路过这里,所以路过时都想来看一看。”
柱间在伐,水门便代拾起。
“听她讲,这花其实不长这,而是从上流下来的,只是集中在这,而这上流是一个内湖。”
水门听着有些耳熟。
柱间念念叨叨,说了些旧日琐事,又讲族里安排的婚事,说水户其实算得上是他侄女,因故才拖到现在,说他也算是步入老年,再娶有些难以言表,说自己更担心扉间的婚事之类的。
突然间,视野变得开阔,水门看到了在群山之中的巨大内湖。
在他的记忆里,这内湖将会因为两个人的决战而出现名为‘终末之谷’的名场地。
35
说到芦苇田跟终末之谷,水门班也是来过,只是芦苇田在更接近音之国的位置。
当年涡之国在一夜之间被群起攻之而毁灭,幸存的族人有部分逃入火之国境内,追捕过程中边界因起爆符燃起了火,火之国植物多,这一烧就是几天几夜。
多年后水门班接到的任务委托人就是该事件的受害者之一,委托人叫阿葭,即初生芦苇的意思,而委托任务是护送她回故乡。
这是他们成班以来第一次收到出村的任务,比起早就执行过出村任务的卡卡西、相对沉着稳重的琳,带土是兴奋得难得早早就跑到村门口等,嚷嚷着自己是第一次离开村子,一刻都安分不下来。
因阿葭腿脚不便,这一路是水门背着走的,路途中阿葭讲过些故乡的事,因以芦苇为生,村子也很简便的称作芦苇村,但比起有花飘来的芦苇田,芦苇村飘来的却是音之国盛行的毒物。
阿葭的脚就是幼年处理不及时而成的瘸子。
芦苇村不适合农作物生长,大部分时候都是靠着贩卖芦苇来向外买粮食过活,但收割芦苇时的毒物叮咬,村里的人多少都有些毛病,加上芦苇生长旺盛而占据,环境是越发恶劣,所以这些年来纷纷有人离开,留下的只是些老弱。
阿葭仍然记得那天火燃起时的场景,那时她正坐在门口拿芦苇编着席子,编到中途时远方忽燃起烟,有人叫着起火,接着她被人抱起,朝着远处逃跑。
火来得气势汹汹,燃烧得很快,没会儿房屋也染上了,她听见有人在里面叫喊,看见有人想伐筏离开,有人想沾水防火却不想田水已经被烧得滚烫。
一时之间似乎整个世界都成了炼狱。
后来抱着她的人摔倒下来,她也被摔了出去,烟比火先追上来,那人被呛着,却不忘叫着她快跑快跑,她便一瘸一瘸地跑了,事后回忆起来,那可能是她腿瘸后头一次走得那么远那么久。
也不知何时她晕了过去。
等到醒来时,她已经被木叶派来的忍者救援到了。
而整个村子活下来的人,不过二十余人,且还是算好的情况下。
其他被波及到的村子是什么样?
那……
是一个悲伤的数字。
带土听完沉默了。
一直到他们走进芦苇村,他仍然沉默着。
芦苇的生命力很旺盛,高耸且翠绿,若不是房屋的残留,看着就是一片旺盛的芦苇田。
在阿葭祭拜期间,水门看着三个学生,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
许久,只道:
“我们已经很幸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