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什么事呢?大晚上把我找过来。”龙百川笑容满面,“而且人家都说了是把脉,你激动啥?”
兽营的办公室,武钢的声音像天上的洪雷,整耳欲聋:“胡扯!他们说是啥就是啥,我都亲眼看见了两个人坐在一块,黑灯瞎火的拉着手。”
说吧,他指着展大鹏的鼻子,“你们……哎,我就说了女兵好好的,干么来兽营里搞特训,都是一群大老爷们,现在不就搞出事情来了!”
“武教官,真的是把脉,我祖上是苗医。”梁倩欲哭无泪,她都解释了好几遍了。
“对,我还有医务室医生给我开的药,不信我去宿舍给您拿过来。”展大鹏急得快原地转圈了。
龙百川见两人面前的无语和急切不像作假,登时心里也有数了,劝说着,“钢子,人家本就是清清白白来着,你这样一弄,他两到时候就是六月飞雪,比窦娥还冤了。”
武钢哼了一声,“你倒是说说怎么证明?”
“这简单,武教官我给你把个脉,要是我说出来的情况和你吻合,真假到时一目了然。”
梁倩信心满满,让武钢坐在椅子上,一旁的龙百川劝他放宽心。不得已,武钢伸出手腕任其动作。
一分钟后,梁倩缩回手,又让武钢伸出舌头,最后得出结论:“肝火过盛,心火偏旺,难怪武教官您脾气暴躁。”
“什么!”武钢闻言黑脸。
龙百川憋着笑,眼光扫过站在边上的展大鹏,对方已经捂着嘴,笑得背过身去。
“肝火过盛会导致舌红口苦等症状,心火上炎则是口渴心烦,同时伴随面红发热,您可以到医务室开点知柏地黄丸,饭菜上可以考虑苦瓜黄瓜,天气热喝绿豆汤。”
武钢摆摆手,“行了,别摆弄你的本事,下不为例,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了。”
回去路上,展大鹏吓得都不敢跟梁倩并排走,打了个招呼一溜烟跑没影了。
龙百川安慰了几句,正打算离开,去听梁倩说能不能问自己一件事,他笑了笑,点头同意了。
“您的肺部受过伤?”
“怎么看出来的?”龙百川有点好奇,又惊讶这丫头果真是有本事在身的,方才不全是为了逃避处罚而胡谄。
梁倩一听,就知道对方承认了这回事,当即把在潜艇上的诊断说了出来。
“老伤了,一直都在吃着药。”龙百川面不改色道,“前段时间你们的武教官还拿了这么一大包中药给我。”
梁倩想了想,“我们那儿的苗药挺灵的,要不我叫家里人寄点过来,让龙队您试试?”
“谢谢你了,心意我领了。”
梁倩怪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虽然兽营是由武钢带领训练,但从兽营里出来的精英都是往侦查大队送,所以龙百川时不时会来到训练场视察。
比起武钢的绰号‘武黑脸’,一向笑眯眯、和蔼可亲的龙百川便是家中长辈般的存在,不但没什么架子,还总是夸奖鼓励新兵们好好训练,偶尔还会让食堂给大伙加餐。
私底下,他们都说龙队是老好人。
当然武队严厉也是为了他们好,就是这小身板有点扛不住其雷霆般迅猛沉重的威压。
用武教官时常挂在嘴边的话来说,兽营要的是野兽一样的军人,而不是越野跑不过大黄,游泳比皮皮虾还慢,力量训练这么差是没吃饭嘛……
他总能用意想不到又精准的词汇,羞得众人无地自容。
“怎么样,来到兽营还适应吗?”龙百川问。
士兵宿舍和干部楼是一个方向,后者比前者要远两百米。
梁倩本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听到这话很快回答能适应,她知道,比起武钢对女兵强度训练计划的抗拒和不满,龙队恰恰相反觉得这是一种新的尝试,偶尔还会帮崔指导员带话,关心两人的身体和心理状况。
一个很细腻、讲人情味的教官,看起来更像是邻里长辈。
“能适应的。”
龙百川对这回答并不意外,“你们是第一次进兽营参加训练的女兵,旅里很看重这个计划。你们武教官给我看过成绩月结,我认为你们在女兵里是佼佼者。”
“但在兽营里是拖后腿的存在。”梁倩没忍住把心底话吐露出来。
从来到兽营起,周围的议论声就没停过,都是不看好的目光,所以在看到两人成绩不及格或是堪堪达标,其他人都会下意识觉得女兵能达到这个程度已经可以了。
当然了,佩服的是一拨人,瞧不起也是同一批人。像在兽营里成绩排前列的马明亮和阿甘看来,就是说女兵太面了、太弱了;武钢和向羽则觉得两人拖累全队的训练计划;巴郎又总是在不合时宜的情况下试图照顾女兵。
他们不理解两人为什么要来兽营吃这个苦。
其实梁倩偶尔也很迷茫,但乌云在坚持,她便也能坚持下去。
乌云自觉男兵能抗住兽营的训练,女兵同样也能胜任。
“拖后腿这个词令我感到很意外。”龙百川停下脚步,转身认真地打量对方,“你看起来很不自信,是这些天训练难度的原因,还是因为别人的看法?”
梁倩摇摇头道,“没有的龙队,我就是觉得跟不上进度拖累了营里的训练计划。”
“嗯,这个理由我接受。”
龙百川能看得出来,比起乌云的好胜自信和坚定,眼前的女兵是与之截然相反的性情。
有自知之明却不自信,坚韧却又少了份坚定。
他笑着给梁倩讲了一个故事。
以前侦查大队来了新兵,身体很弱,擒拿格斗考核不及格,他就默默给自己加练。关于他还有个传说,他在格斗场上流的汗水能装满一个室内游泳池。
后来,新兵成了老兵,不仅每项考核优异,在全军比武名列前茅,还参与了马尔斯国际侦察兵大赛,为我军捧回了二等奖的奖杯。
他还有一个流传响亮的外号,叫鳄鱼。
“因为他出手时像鳄鱼那样又快又稳,能给予对手沉重凶猛的一击,他还有着鳄鱼般的耐心,曾在一场演习中趴着八小时不动,眼睛始终没有离开瞄准镜,在敌军指挥出营的瞬间扣动狙击枪板机,一枪带走敌军指挥,完成单人斩首行动。”
梁倩恍然大悟,“鳄鱼?是海训场的两个老兵!”
“没错。”龙百川微笑道,“你想要得到一样东西,就必须坚持下去。”
“我明白了,谢谢龙队,我一定会努力通过兽营考核的。”
龙百川欣慰点头,“在兽营好好训练,加油。”
“是,保证完成任务!”
次日,海滩训练场。
“今天考核近身格斗,战场一秒钟就可能决定生死,对手的弱点,就是你们的机会,下面我要找个人做示范,你们谁愿意?”
向羽话音落下,队伍里,众人相互望着,一时没人吱声。
他冷哼着,又重复了一遍。
“报告,我愿意!”
“报告排长,我愿意!”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梁倩和乌云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脸上的惊讶。
向羽凌厉的视线扫过男兵,说,“既然这样,就你们上来演示一遍,谁先来?”
“我先来吧。”梁倩道。
乌云勾起嘴唇,冲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海风吹脸上有点凉,旁人的目光过于灼热,梁倩深吸一口气,坚定地站在向羽面前,却见他单手插兜,打算只以右手迎战。
个中意思显而易见,她无语地撇了撇嘴,握紧拳摆出一副进攻的架势。
在向羽点头示意开始后,她直面挥拳而上,在靠近对方时反身一个踢腿,对方反应很快,侧身避让接着以手拍腿。
梁倩顺势屈起手臂试图肘击对方肩胸,却被他反手牢牢扣紧攻势,而后重重甩开。
惯性作用下,她后退了几步,脚后跟站定后看到两人的距离又拉开了。
向羽笑着勾了勾手,“再来。”
正面应对向羽显然毫无胜算,所以梁倩先前才想着虚晃一招,而今对方看穿了自己,接下来再如法炮制就没了出奇不意的效果。
梁倩虚虚踮脚,鞋底在沙滩上碾压半圈,她腿上功夫比拳头有力,以长处迎敌,这次她没有耍虚招,直接大跨步直踹,对准的是左胸膛的位置。
常人使惯右手,加之向羽又以单手比试,梁倩打定主意是给对方身上挂彩。
电光火石间,向羽侧身避开,右手臂扣住梁倩的小腿,同时往后退。
梁倩眼见自己要落个一字马的下场,屈膝勾住其右臂弯借支点,咬牙用力蹬起单腿试图完成剪刀腿绞脖摔。
那料向羽识破她的动作,直接并指以牛尖掌戳大腿内侧筋肉。
梁倩痛呼一声,本就勉强才能成功的绞脖摔在此一击下溃形,随着向羽撒手,她摔在海滩上吃了满嘴沙。
“两方对峙最忌讳凌空的动作,你这等着把弱点送给敌人。”向羽摇摇头,“回去多练练。”
“是!”
梁倩手脚并用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有沙子,麻溜地归队。
“乌云,轮到你了。”
乌云看他把左手插在口袋,只用一只手跟自己对打,很是不满:“报告排长,请您用双手跟我打。”
“一只手足够,来吧!”向羽眼睛里满是轻蔑。
“请你尊重对手!”
“尊重是打出来的。”说罢,向羽示意她出招。
乌云没有办法,断喝一声,弓步前冲,挥拳朝向羽攻去,这招向羽避开得轻而易举,乌云扑空顺着惯性往前,向羽转身勾拳,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但看着那大开的弱点,又垂手作罢。
两人位置调换,新一轮攻击再次开始,乌云这次直接使出窝心拳,趁对方躲开的刹那迎面膝蹬,又被向羽以掌根重重拍落。
下一招挥拳紧随而来,向羽右手回防挡开了攻击,而后悍然出击,攥住了乌云的脖子。
窒息感弥漫在大脑,情急之下,乌云竟飞起一脚踹向向羽的裆部,这一脚踹得又狠又准!
猝不及防的向羽一下中招,痛苦地捂着小腹倒地不起。
众新兵这下全都傻眼了!
乌云捂着发痛的脖子,一时不知所措,看着巴郎扛起向羽到越野车,随后一脚油门离开海滩训练场。
“乌云,你没事吧?”梁倩看着她泛红的脖子,担忧道。
“我不是故意的。”
梁倩安慰她道:“咱们等巴郎回来问他,打斗难免有意外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