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拦着我,我要去城门!”几乎一夜未睡的小燕子,天刚蒙蒙亮,就不顾自己肿胀的双腿,吵嚷着要小凳子帮忙去上驷院领牌子,去马厩牵马。
紫薇招呼着明月、彩霞,三个人一起死死地把门堵上:“不要再任性了,小燕子,你看你现在的样子,不知道哪天就要生了;你现在骑马出宫,不是白白要让永琪担心吗?尔康和他好不容易才回来,大家都希望能看你平平安安的,听话,留在景阳宫等他,好不好?”
一大早就催促着赶紧梳头洗脸的小燕子,跟往常闲散不拘的态度大相径庭:“我等不及了!好多次,他都在梦里奔向我;现在他回来了,我的梦终于变成真的,怎么可能还坐得住嘛!”
“怎么了,紫薇?哎呦,小燕子你怎么一头的汗?”晴儿从慈宁宫过来,想在去城门口迎接之前来景阳宫打声招呼,就撞见一屋子宫女加上紫薇,在跟小燕子僵持不下:“是不是小燕子也想去呀?我就知道。别争了,上车吧,我都吩咐人套好了,铺了毡子的,可软和了;紫薇,你信不过小燕子骑马,那还信不过我吗?”
紫薇见晴儿让小燕子好不容易停下了蛮力推搡,这才松了口气:“阿弥陀佛,总算来了个救兵!小燕子犟起来,比我照顾东儿还累呢!”
头一个钻进马车的小燕子,一屁股就坐到了车厢最靠门帘的位置,似乎咫尺的差距,都能影响她第一个向永琪奔去;紫薇握着晴儿的手,也鱼贯地坐进车里。一路马蹄“踏踏”而行,不消多少工夫,城墙就尽收眼底。
三人在车里等了一会儿,天边渐渐扬起尘土,还有鸣锣开道的声音。
紫薇和小燕子急忙掀开车帘,只见两匹疾驰的骏马,踏着朝霞而来;到能看清楚面目的时候,其中一人直接翻身下马,朝着马车跑过来,一把抱住了小燕子,却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小燕子的惊喜的眼泪,落雨纷纷般浸透了他的肩头:“你终于回来了。这九个月,我每天都在想,这场仗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我好想你,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
亲吻小燕子的耳垂,永琪低垂着眼睫:“这九个月的日子,让我真正感觉到了,什么叫‘世事无常’。到今天为止,我终于领会到了我们的幸运。我有好多好多话想跟你说,有好多事想跟你一起完成。谢谢你一直等我,谢谢你对我所有的包容。我活着一天,就绝不会辜负你一天!”
另一边,紫薇和晴儿在马车里透过车窗,向不远处翘首以盼;尔康扬鞭快马而来,在车边停下,这才下马后恭敬地跪下,给紫薇行了额驸对格格的正式礼节:“臣福尔康,接驾来迟,请明珠格格海涵。”
紫薇知道他每次故意放低身段,都是在跟自己打趣,拿帕子止住了泪,伸手在尔康肩膀上捶了一下:“才回家也不问问东儿,满脑子只剩下这些玩闹。还不快去跟皇阿玛请安!”
起身之际,尔康一把揽过紫薇,二人并身上马。尔康对着车里的晴儿作了个揖,便载着紫薇一起进城入宫去了。
“你们两个,要不要跟我一起坐车回去呀?好心送你们来,我倒是要落单儿了。”晴儿见紫薇、尔康远去,转头看着永琪和小燕子。
意识到小燕子现在没法骑马,永琪将她打横抱起,放入马车,自己也跟着坐在前头:“我们当然是陪你一起回去;小燕子现在这个样子,哪匹马驮得动她哦?”小燕子以为永琪在笑话她肚子大,身体重,气得踢了永琪一脚。
“哇,小燕子,你轻一点好不好?”永琪抽回被踢的腿,转身跟小凳子一起驾车。
小凳子看到永琪回来,心里也兴奋、感动得不行,现在看到主子跟自己同乘,受宠若惊,连忙要把缰绳从永琪手中接过来:“五阿哥,您千金贵体,就别折煞小的了;您一路辛苦,景阳宫里吃的喝的用的,全都给您备下了。大家天天念叨着菩萨,就盼着您赶紧回来呢!”
永琪伸手拍了拍小凳子的肩膀,诚挚一笑:“我走了这么久,景阳宫里多亏了你们,格格才没事,还不都是你们的功劳。这会儿又说什么贵贱?格格不是早就立了规矩吗,自家人面前,都是‘咱们’;刚才这话可别让格格听了,小心她罚你。”
小凳子拿袖管子擦了擦眼,熟练地吆喝着,跟永琪一起驾车,调头回了宫。
景阳宫内,桂嬷嬷站在陈画边上,几乎是紧盯着她喝完了那碗松茸红枣鸡汤;即使陈画几番拒绝,说一大早吃这么油腻的东西不好消化,桂嬷嬷也是一脸公事公办的笑容,跟没听见一样:“福晋,老佛爷说,现在入秋了,天气转凉,您身子弱,一定要暖胃进补。今天五阿哥回来,您还是别学那隔壁的还珠格格一样在外面吹风了,就在家里等着吧。”
擦了擦嘴角,陈画并不反抗。她知道,自己在宫中的形象就是这样,知书达理,温柔可敬,绝不会像小燕子一样,上天入地,只为了自己一刻的满足和开心。
何况,那个在开拔仪式上,临行前深深注视自己的人,今天根本不会出现在城门口返程的大军当中啊。
那还有什么可看的呢。
如今永琪顺利归来,荣亲王的名分也正式确定,小燕子和陈画都可以堂堂正正地使用王妃服制了。可永琪似乎根本无心理会这件事,只是吩咐景阳宫里,一切称呼都不要改动。
眼看着小燕子跟永琪从乾隆那里请安回来,你侬我侬的样子,陈画心中,不免更加伤感:“永琪,今晚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谈谈,你可以来我房里吗?”
永琪大约猜到陈画想问什么,可他的一颗心,早就已经牢牢地拴在小燕子身上:“抱歉,我应该跟你提前讲清楚的,不过现在也还不算晚;这段日子,我在战场上看到好多事,让我更加明白生命的可贵,也更加想要好好珍惜我跟小燕子余生的每一天。以后,你还是我的福晋,但是我除了能给你吃穿用度上的保障,还有这个福晋的头衔,我想,演戏这件事,对我来说有点困难。我知道你的担心,我也同样担心。”压低了声音,永琪凑到陈画耳边:“箫剑还在云南,他在帮我们找费安扬的下落;一有消息,他会立刻通知我们,自然也包括你。”说罢,转身就要拉着小燕子的手回房。
陈画还不曾追问一句,就受到永琪这样的冷遇,让她在一屋子宫女嬷嬷面前,有些难堪,忍不住扶着腰,追了上去,在走廊里扯住了永琪的衣角:“如果箫剑找不到,他也回不来,你打算怎么办?为了你和小燕子的幸福,我从一开始就选择退出,到底是你陪我演戏,还是我陪你演戏呢?两个人的牺牲,被你说得好轻松,难道这就是你对费安扬推脱抛弃的理由吗?”
不知是不是一早喝的鸡汤增加了热气,陈画现在感觉,胸中有一团火,不发不行:“喜帕的事情,老佛爷问了我好半天,我侥幸应付过来了;如果老佛爷再问,为什么孩子都有了,你却不肯来我房里,我该怎么回答?难道让我跟老佛爷直说,你对我没有感情,是个玩弄人心,阳奉阴违的小人吗?”
小燕子被这场面震住,一时说不出话,只觉得自己全身的经脉都在不受控制地跳动。
“我知道,你很想念姐姐;但是我对费安扬的思念,一点不比她对你的少。如果你还有一点良心,可不可以去我房里,跟我说说,他这一路的事?”陈画放软了语气,楚楚可怜地看着永琪,顺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潮水般的负罪感,瞬间裹挟了永琪的整个身心;小燕子知道,费安扬为了救尔康,牺牲了自己的安危,堵住了盾牌阵的缺口;就好比陈画为了帮老佛爷解忧,牺牲了自己的婚姻和人生,堵住了老佛爷眼中可以搅散永琪和自己婚姻的缺口……小燕子想到这里,轻轻地松开了永琪的手,对他点了点头,自己回房休息去了。
不情不愿地牵起陈画的手,在桂嬷嬷一脸得意的注视中,永琪走进了新房。
桌上是陈画沏好的茶,放到正合适的温度;如果陈家匆忙集训培养的“君子六艺”是个笑话,那这沏茶的本事,或许是陈画唯一带来景阳宫的真实能力。
“你饿不饿,要不要我让桂嬷嬷送点吃的东西进来?”陈画把永琪领到书桌前坐下。这间卧房,除了古玩书本,绣框妆台,也就只剩下一张床了——一张永琪和陈画,这辈子都不可能一起躺上的一张床。
永琪摇了摇头:“不用了。你好厉害,我压抑了一路的回忆,都被你几句话勾起来了。费安扬……我们亏欠他的,实在太多了。你知道吗,有一次我们突袭猛白的军队,获得了一场小胜利,晚上我跟他一起在山坡的草地上,仰望云南的星空,他说起了你。”
陈画原本倚坐在床头,听了这话,立刻下地,走到了书桌旁边:“他说什么?你快告诉我!”
“是卢照邻的诗。”永琪看桌上笔墨皆全,纸张也是裁好了现成的,便直接撒墨挥毫,写了两句:“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
陈画眨眨眼,这诗的意思**辣地,烧得她脸红:“他……他这是在羡慕你和小燕子呢。”
永琪迟疑着放下笔,自嘲起来:“我都忘了,皇阿玛看过你以前练过的字,说你的柳字很有韵味;我班门弄斧,随手就写了柳字。”
陈画把永琪写的诗联拿起来,对着窗口的光仔细一看:“字,是好字;话,也是好话。”永琪起身,站在她身边,又讲起那天费安扬被柠檬酸倒牙的故事,终于让陈画的一脸苦涩,绽放出笑容。
房门外面,小燕子因为在自己房里左等右等,都不见永琪回来,便自己过来看看;谁知看到永琪和陈画两个,在书桌前面一起写字,一起说话,虽然知道陈画是在打听费安扬的事情,心里总还是有些酸溜溜的。
一气之下回到房间,小燕子拿起自己的成语大全,就想撕了泄愤;可这次这本,是永琪请人买来牛皮做了封面,怎么撕都撕不破;气得小燕子去永琪包袱里抽出他的佩剑,想要直接砍烂成语大全。
明月、彩霞看事情不妙,立刻穿过院子,跑到陈画房里去通知永琪:“不好了,格格舞刀弄剑的,现在身子不稳,站起来连脚尖都看不见,伤了自己怎么办!快告诉五阿哥,让他来劝劝啊!”
宝剑抽出的一瞬间,小燕子听到希索一响:行军包袱里,自己逼迫永琪带上的金丝软甲,紧紧包裹着剑鞘。难怪那天费安扬中了针,但永琪毫发无伤!
永琪听到明月、彩霞的叫喊,丢下笔就去找小燕子,把墨汁飞溅了一桌子;看到小燕子呆呆地站在自己行军包袱面前,忍不住从身后将她抱紧:“不要闹了,好不好?你的坚持没有错,你的坚持救了我一命!我不是在跟她卿卿我我,真的不是。给你的承诺,我一生一世都不会忘记;但是现在知画没有了费安扬,她的一生一世,要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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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琪:负罪感max。
陈画:我要听费安扬的故事,听一千零一夜!
小燕子:肚子有点痛【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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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 3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