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带来灼烧的热感,周身被海水涌入口鼻般窒息的热浪包围却无法远离。下一秒,我真实地体验到了触电。一开始只是从脚尖开始的微微酥麻,可在黑暗中那感觉被不断放大,我痛呼出声,差点因为电流而昏过去。
然后我又醒了。
眼前仍然是熟悉的黑暗。我浑身动弹不得,却置身于让人牙齿打战的寒冷中。
说好的全球变暖呢?!
还有那股电击,什么豫章书院剧情?!!
以及——为什么我醒不过来!
等等,劳埃德呢?
他可是看着我倒下来的啊。
我冷静下来。不对,我估计自己还昏着呢。
难道我也是天选之人?所以在精神上要遭受不同元素力量的袭击?
火、水、电、冰......
已经集齐四种元素了,所以土元素估计也快了......
下一秒,铺天盖地的重量压上了我的四肢。
我安详闭眼,心想来吧来吧反正这不是现生我死不掉。
元素力量的来源是什么?
对了,是——
眼皮上的红光和热感再次袭来。
几乎就在我睁眼的时候,白光猛的膨胀,淹没了一切黑暗和我的身体。
“啊!!!”
“小妹妹,你终于醒了?”
我一个鲤鱼打挺从病床上坐起,看向桌边背对着我优哉悠哉擦试管的校医。“......劳埃德呢?”
“......那个送你来的男孩?”她转身看我一眼,眉毛高高挑起,“奇怪,好多人都在找他,但没人找得到。我想他大概是逃学了吧。”
他果然离开学校了。“谁也问过你他的去向?”
“一个叫迈克的,还有他的女朋友安妮塔。”
“是安妮莎。”
“噢,是吗?”校医耸了耸肩,“我不知道啊。”
虽然有点无奈也有点不甘心,但我心里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素质,知道当前最要紧的是第一季的剧情到底推到哪了。“我睡了多久?”
听到我问这个,她的神情严肃了起来,“整整三天。”
“噢,是吗?”这次轮到我笑了,“哈哈。”
哒。
试管架和玻璃擦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校医放下手里的东西凑到我面前。“生命体征一切正常,体内无肿瘤无病变组织,但是昏迷时扭得像条蛆,口中喃喃不清,经由人工智能识别后为‘难道我回到豫章书院了吗?’。”
“你在说什么啊?我完全听不懂。”我背后发凉,在床上挣扎着想要后退。但这女人伸出铁钳般强硬的双手捏住我的双肩,棕色的头发落在我脸上,带来一阵瘙痒。
不是,你一个校医,区区一个中学配置的医务室里、怎么会有能检测出这么多信息的设备?你给我照X光了???
她盯着我看了几秒。哂笑一声,然后莫名其妙地放开了我。“没什么。”
“......”这种有恶意但不多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哒姐......”
“别这么叫我。”
我有些恼火,“你叫我‘妹妹’的时候我也没说啥啊?”
她冷冰冰地从眼角看我。那瞬间的威慑和无感情让我为之一震,差点以为自己是一只躺在屠宰场上待宰的——不,不对,这感觉——就好像我只是一个试验品......
棕发蜜眼的美女校医。
在此之前,我从没想过她身份特殊的可能性。
但对面完全不慌,好像也从没想过在我面前掩饰。
她甚至主动展露。为什么?
这就很......耐人寻味。
她用考量试验品的眼神完完全全地把我扫描(为什么我要用这个词?)完毕,然后才慢悠悠地吐出告别语。顺便说一句,这时我能感觉到她的态度已经恢复正常(指杀气消失)了。“赶紧离开这里。”
我看了看手表,决定暂时把她当成一个任务NPC。
“好的。我刚好准备走了。”
我忽略校医的表情复杂,跳下床,穿着三天前晕倒时的衣服走出了门。
没办法,“睡了整整三天”的意思是还有十分钟就放学、最后一节课即将结束。
我要赶去打工赚钱,好赶紧从家里独立。
哈哈,悲催的一枚打工人罢了。
回家的时候,家里暗着灯,一个人都没有。我洗完澡,在餐桌上看到弟弟妹妹留下的笔迹稚嫩的纸条:我们在外婆家~
我一边用毛巾搓搭在肩上的湿头发一边默默走回房间,准备做作业。
十一点半我准时上床睡觉,却在凌晨三点口干舌燥地醒来。
去倒点水喝吧,或者再煮个泡面。
厨房里传来刻意压低的声音和无济于事的暗光灯。我因为父母再度的争吵停在阴影深重的拐角,犹豫着自己原来的想法。撞破的话会很尴尬。我不是小孩了,就算看起来勉强还算。
“你到底为什么要去赌?”是母亲几近崩溃的声音,“家里已经没有钱了。”
“我以为自己总能翻赢的!”继父的声音比较轻,可能是因为心虚,“只是之前几次都运气不好罢了,我也是在为这个家考虑。”
啊?欠赌债了?我浑身一怔。
“那可是一千万!”母亲的声音在发抖,大概是忍不住哭了,“我们怎么还?”
“总有办法的,把房子抵押给银行,”继父沉吟片刻,“再大家一起想想办法。”
“孩子还小,这笔钱终究是我们来还的,”母亲叹了一口气,“格蕾丝只有十四岁,你能让她去做什么?”
“一起想想办法,”继父只是这么说,“总能还上的。”
母亲沉默了下来。
我试图分析这个沉默到底是什么意思,是默许还是抵抗。
最后,母亲只是叹气。“唉。这样,格蕾丝以后会很辛苦的。”
真把主意打到「格蕾丝」的头上来了?我察觉到这是一种摇摇欲坠的妥协,哪怕母亲今天没有松口,明天可能就会同意了。
哪怕只穿越过来了半年,我也发现了,母亲是不爱自己的。如果真的爱,我在这个家里的体感不会这么差,也不至于没有人发现「格蕾丝」的异常。三个月的铺垫,居然真的没有人起疑。好像性格跟成绩一样,是努力去尝试就真的能改变的东西。
我放弃了去吃东西的打算,饿着肚子坐在床边飞快地思考了一下,如果我决定继续在这个家待下去,多半他们会想办法让自己一起还债。十四岁的女孩子,发育得早、长得漂亮,傻子都能猜到他们想用什么办法来赚钱,无外乎就是看上去体面或者狼狈一点,本质上没有区别。
还是离家出走吧。
跟他们一起还债是不可能的,赶紧跳船逃生才是要紧事。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某天趁着我睡觉的时候悄悄开价就把我卖了。
我趁着母亲和继父还在楼下说话,偷偷去了一趟他们的卧室,打开衣柜,悄无声息地翻出了家里最大的那个背包,开始整理自己离家出走需要的东西。衣物、容易携带的洗漱用品、身份证和打工以来的所有积蓄,还有手机和充电器。
过了一阵,我听见争吵声告一段落,装出刚睡醒的样子去楼下找东西吃。
家里静悄悄的,再次空无一人。
继父可能去学校了,母亲则不知去向。
我在冰箱里发现了一大碗隔夜的鸡肉咖喱拌饭和两盒蔬菜罐头。我把罐头塞进兜里,用微波炉加热米饭,又起油锅煎了四五个鸡蛋,一口气全部吃完了,还顺走了冰箱门上的两条健达巧克力。
就这样吧。
背上书包的时候,我还在打饱嗝,然后最后检查了一遍手机、证件和钱。
很好,装备齐全。
我撕了一张便条,努力地试着用断油的圆珠笔写出决绝:
我打算离家出走。请不要试图再联系我,我不会再回来了,也不可能帮你们还债。保重。
Grace
我在末尾端端正正署上名字,穿鞋的时候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家。刚握上门把手,母亲提着一袋刚买好的食材打开了门。
真不巧。我大脑中一片空白,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从客厅翻窗出去了。
“格蕾丝、格蕾丝!你要去哪里?”母亲在我身后声嘶力竭地大喊,“快回来啊!”
拜拜。我轻轻松松地两步就跨过了前院,接着纵身一跃翻过围墙,沿着狭长的坡道狂奔而去。
一场新的漂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