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芦兄弟】葫芦狂想曲 第7章 若梦 柒

行走在山野之间，姹紫嫣红开遍，处处生机盎然，让人倍感心旷神怡。

七娃病了这些日子，冷不丁得以出来透口气。只觉得整个人都像是活过来了。

二哥一如从前那般牵着他的手。

穿过山行过水，千难万险有二哥在前面抗着挨着。

七娃跟在二娃后面有些酸了眼眶。

那些念头是什么时候出来的呢？是在漫漫长夜无边孤寂还是漫长等待失望无果呢？

都不是的，黑暗总会迎来光明。温暖也会驱散寒冷。哥哥们也一定会从妖怪手中救出被掳走的自己。

是他被妖怪的狠毒与欺骗吓破了胆伤透了心。连带着的是他不愿再试着去相信任何人，甚至是自己。

连自己都可以背叛自己的心…他又怎么能坦然得做到原谅他自己呢？

“七弟。”二娃冷不丁得开口。

“在想什么那么出神？”他侧头看过来，睫羽低垂。

“…这里的景色真美。好久没出来透气了。”

七娃眸光闪烁灵光一动，只是差点咬到舌头。“谢谢二哥带我出来。”

头顶伸过来一只敦实的手。

“说什么傻话呢？弟弟。兄弟之间哪里需要言谢呢？”

二娃揉着弟弟毛茸茸的脑袋，顿觉手感颇好。

他的目光悠远绵长深眺着远方，说到最后一句时七娃明显得察觉到一丝愁绪。

二哥的烦恼恐怕更加不为人知，兄弟们都习惯了二哥做决策，二哥想办法。可是再机敏过人智慧无双也总会有迷茫的时候吧？

弟弟，再厉害的人也有会害怕。也有弱点啊！你忘了那个时候…二哥的眼睛被刺伤他消沉了好久呢…

他不能只躲在哥哥的羽翼下受庇护！

七娃心想，哪怕绵薄之力不能帮助二哥解决困扰，让他一展笑颜扫去愁容也是好的。

思及此，七娃拍了拍脸蛋，故作懵懂无知状。

“二哥怎么不开心？是有心事嘛？”

此话一落，七娃立马瞪大了眼珠不放过二哥脸上任何的细微表情。

二娃依然神色淡然，唇角勾起的弧度也似乎是因为他还小却想理解更深远的烦恼而感到有趣。

他感到有些挫败，随即更坚定了决心。作为弟弟就是要为哥哥分忧！

“是有些事，但不妨事。”二娃眉峰上扬，轻声细语道。

“哼！”七娃把头转到了一边去，表示自己此刻很不高兴。干嘛总故作深沉，真讨厌！

他撅着嘴巴发起脾气来。

“二哥不愿意告诉我就算了，反正我也不想知道。”

不知道二哥因何烦心怎么帮他解忧呢？做弟弟好难…

七娃真的气得甩开了二娃的手，一时间二娃有些哭笑不得。

忘了七弟一直是这个脾气，只是他大多数时候都是一副乖巧的模样。

差不多也可以了…

“如果你做错了一件事，造成了难以挽回的后果。七弟，你会怎么办？”

二娃犹豫了一会反复斟酌，最终问出这个问题。

七娃正因为二娃方才的无动于衷生着闷气，听到这个问题一时间陷入了深思。

过了会，他犹豫着开口道。

“人都会犯错的，只要知错能改就是好的。造成的后果即使难以挽回也只能尽力弥补。”

“可若是问心有愧情以自谅呢？”

这真是个不好答的问题…若是能取得对方的原谅也算是可以疏解，若是自己不原谅自己…又该如何？

七娃问自己，却发现走进了一个死胡同里。

因为他也无法原谅自己。

“我不知道，二哥。”

“若是二哥又该如何呢？”

七娃轻咬下唇思虑再三还是忍不住开口。

如果他能得到答案是不是也意味着能得到解脱？

“要想开一些吧，放过自己。世间不如意事常□□，若是把自己囚在牢笼里岂不是要错过世上的许多风景和身边许多爱你的人吗？”

是这样吗？放过自己做的错事？他的身边还有着六个哥哥守护着他…

“不过七弟说的对，尽力去弥补犯下的错，去取得对方的谅解。”

二娃转过身来牵起七娃的手，他的眼眸像是幽深的潭，泛着熠熠的亮光。

“七弟，我对你心中有愧。”

七娃顿时觉得二哥的手像烙铁一样滚烫，却把他箍在中间动弹不得。

心脏突突的直跳，他一点都不想听再二哥说下去。

可对面的人两片嘴唇上下闭合，于是那些话便重重得砸在了他心上。

“那天在梦妖的幻境里，我又回到了你和六弟被抓走的那一天。如果不是我抓着爷爷不放，也许你们…”

二娃自嘲得一笑，一瞬间七娃从哥哥的眼睛里感到了无尽的悲凉与哀痛。

“尽管那是个幻境，是我太过于懦弱才让你和六弟还那么小就受到了伤害。”

“别说了，别再说下去…”

七娃脑海里浮现出过去的各种画面和场景。最终定格的一幕是兄弟七个还在藤上时的场景。

一个根上生，一条藤上长的亲兄弟…

那时候无忧无虑，还有疼爱他们的爷爷。

他放在心里一直最重要的都是哥哥和爷爷，从来都不是自怜所受到的欺骗与背叛。

我从始至终都向往着爱，却任由自己被恨意包围。

泪水不知怎得从眼角滑落模糊了视线，七娃忍不住扑进了二哥的怀中。

他伸手捂住了二娃的嘴，泪眼婆娑得摇摇头大哭道。

“根本不关二哥的事，都是妖怪的错！是他们害了我！害了爷爷，害了二哥！”

二娃伸手拭去七娃眼角的泪珠，他勉强挤出一抹笑，却更像要哭出来。

“七弟可以原谅我吗？”

他别过脸去，调整了情绪和呼吸之后才又转过来。

“二哥，我心中有悔。我后怕极了。在噩梦里，我又变成了妖精的走狗对付起自己的兄弟…”

“为什么会是我？为什么总是我？”

这些藏在心底憋了很久的话，今天七娃终于得以全部吐出来。

待他反应过来情绪激动之下自己把什么都说了的时候，二哥把他捞在怀里正细心得拍着他的脊背。

良久，他从二哥的臂弯里探出头，细若蚊鸣得探问。

“二哥，我是不是很坏？”

“七弟是这世上最好最好最好的孩子。”

二娃伸出两根手指举在太阳穴处发誓。七娃又红了眼眶，忍不住哽咽道。

“二哥别骗我…”

“当然没有骗你，你至纯至善，是这世上最善良纯真的孩子。你一片真心错付自然耿耿于怀。”

二娃顿了一顿，又继续道。

“而这不是你的错，善良纯真的心像水晶般透亮怎么会是错？是妖精太过狠辣配不上得到这颗水晶般的真心。”

七娃渐渐止住了啜泣，原来不是自己的错，竟然不是自己的错。

这一刻，他如释重负。

他永远都是哥哥的好弟弟！

二娃看着弟弟纯真的脸，心里的大石终于放了下来。

我的弟弟，希望你永远开心幸福无忧无虑，像小时候一样。

二娃从口袋里拿出一方手帕，擦干净弟弟的鼻涕眼泪。温声开口道，

“大哥在叫我们回家了。”

阳光泼洒下来将二人的身影拉长，渐渐隐去再不见了踪迹。

从此以后，心有了归依，不再疑惑，也不再漂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