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芦兄弟】葫芦狂想曲 第4章 若梦 肆

噩梦之所以被称为噩梦。

是因为它能调动起人们内心深处最不安最恐惧的情绪。

六娃意识到这一点时，七娃早已深陷梦魇难以自拔，甚至因为惊愕已经开始呓语。

若是七弟只是寻常梦魇，六娃只需如平常般叫醒弟弟。可是现在…

分明是梦妖利用了七弟捡到的花让他陷入噩梦之中！

六娃心中可谓是又急又气，可又无可奈何，他俯身查看七娃的情况。却听见满头大汗的七弟无意识的呢喃。

“哥哥…别…别不要我。”

在那一瞬间六娃愣住了，久远的记忆如同洪水猛地向他袭来。

手不自觉得攥成拳状…气血忍不住上涌…

该死的妖怪，我要把你捏得粉碎！

六娃双眼逐渐模糊似有热浪涌动，他轻轻抚摸着七弟的额头，为他拭去额角的汗水。

我会永远保护你的，七弟。

周遭的一切雾蒙蒙的，像是眼前笼上一层薄纱。

手不知怎得不听使唤了，七娃心想。他一步步地走上前去，行动僵硬而又迟缓。

哥哥们一脸狐疑得打量着他，似乎是想看他进一步会有什么动作。

我是为了和哥哥们在一起啊！七娃有些委屈。距离哥哥们几步远的时候，他手握成拳，一道劲风直冲二娃面门而来！

二娃耳聪目明，向来机敏。更何况他一直盯着面前这个“七弟”。

这梦妖居然在幻境里幻化出了七弟！

他顿时有些后悔方才那会阻止三弟给了妖精可乘之机。

一般来说，幻境会直面人的执念或者弱点。

而最小的七弟恰是他们几个兄弟心中的隐痛。

很久以前，蛇蝎二精肆虐人间，苍生万物遭到摧残屠戮。

是爷爷机缘巧合之下得到葫芦种子，把他们七个兄弟一个个种了出来。

可妖精魔法高强，诡计多端。掳走兄弟迫害爷爷，连二娃自己都被妖精的魔法刺瞎了双眼。

那时候二娃病弱，是穿山甲拼命护送他们才能回家。后来妖怪来袭，他没能保护好爷爷，也没能保护好弟弟。

以至于七弟落在妖怪的手中，最终兄弟相残，骨肉分离。

二娃的眸光中染上一丝愠怒，他凌空抓住了七娃这一拳，一个侧身闪避到了七娃的身后，然后猛地一推将他推出了二丈远。

大娃三娃难得没出手，在他们眼里二娃在众兄弟中以智见长，可他机敏灵活身手一样不容小觑。

四娃五娃对视了一眼，暗自骂道梦妖。变什么不好非要变成七弟的样子，兄弟里最心疼七弟的就是二哥和六弟。

这个冒牌的七弟最好别做出什么刺激二哥的事，否则二哥那别说是给妖精留条活路，怕是撕了她的心都有了。

“哥哥…别…别不要我。”

七娃的脑子有些混沌，但过了会他终于理解了方才自己做了什么，可脑海中不停闪现的都是二哥反制住他把他推出去的画面。

哥哥们是不要他了吗？

他再一次爬起，顾不得身上沾染的灰尘。

那一声带着哭腔的呢喃随着风刺痛二娃的耳膜，他压抑不住内心涌上的戾气。

那一刻，他想把梦妖千刀万剐。

七弟当年被掳走的时候，还没出生，是个嫩生生的紫葫芦。他在藤上肆意得生长，会撒娇得叫爷爷，也会甜甜得叫他二哥。

再见面时，嫩生生的紫葫芦已经变成了黑葫芦。

而这一切的缘由是因为他的弱小和懦弱。他怕自己好不容易治好的眼睛再次被刺瞎，于是爷爷被扔下悬崖，弟弟也被蒙蔽了心智。

从此刀尖对向了骨肉至亲。

三娃上前一步扶着二娃试图让他冷静下来，“二哥，你冷静一点，别受幻境影响。你也知道那不是真正的七弟，真正的七弟还在家等着我们回去呢！”

大娃不动声色挡在二娃身前，他身姿挺拔巍然如山，他略微低头向后望去，声音清润语速不紧不慢。

“弟弟们，梦妖是被逼急了把我们困到幻境里来，她已是强弩之末，我们只要找到幻境的破绽就能出去。幻境的一切都是假的，别让梦妖扰乱了我们的心智。”

二娃深吸了一口气，再睁眼他的眼眸已经恢复清明。

他努力扯出一抹浅笑独安慰众人，

“放心吧，我没事。让我来试试打破幻境。”

“观六路，听八方，乾坤扭转…心魔消散，冲云破雾！”

咒语毕，橙色的流光随着二娃的手势萦绕。

四周还是原来的样子，并没有变化。

“哈哈哈哈哈！”尖利刺耳的女声震痛众人的耳膜，她语气狠厉出言嘲讽道。

“橙娃子，我这可不是普通的幻境。你是破不开的，同室操戈，骨肉相残的滋味不好受吧？要怪就怪你们自己太蠢，让我掌控了这股力量！永远得困在这里吧！”

梦妖似乎心满意足，顿时便消弥于无形。

“妖精，等我们出去我一定要灭了你！”

四娃的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他气得牙痒痒，恨不得捶胸顿地。其他几个兄弟也难以抑制住怒气阴沉着脸。

二娃平复了下心情，此刻他倒是恢复了往常的镇定。

那妖怪话里似有深意，是什么意思？

突然波折横生，三娃迅速拉着二娃的手带着他猛地向旁边跑去。其他几个也火速避让开来。

那个幻化出来的七弟，稚嫩的脸上流露出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狠毒。像是面具被撕开漏出本来的丑恶面目。

不，这绝不是七弟。众人摇摇头，神色愈发冷峻晦暗难明。

七娃的手中紫色光华汇聚于掌心，宝葫芦立于他手。他眼中闪过一丝怨毒，片刻后，宝葫芦通体变黑。

七娃将它高高举起，黑洞洞的葫芦口马上就要正对着大娃二娃一行人。

三娃和二娃急匆匆得躲藏在了一块巨石之后。但其实他们心里明白，一旦七弟的宝葫芦发动，躲在哪里都无济于事。除非趁其不意，把宝葫芦抢过来。

几个人遥遥相对，用目光示意着打配合拿到幻像七娃的宝葫芦。

二娃的心底闪过一丝不对劲，到底是哪里他没想通呢？梦妖选中了七娃作为幻像对象来对付他们…

为什么是七弟？是凝露花…七弟拿了那朵花那么久…

想拿到宝葫芦并非易事，更何况身处幻境，此间规则皆由梦妖主宰。

宝葫芦一经施法，顿时狂风大作，强大的吸引力可以装载乾坤万物。

大娃变大身形勉力护住几个弟弟，风沙中卷积着乱石。二娃不自觉得眯起眼睛瞥向中间的幻像七娃。

他小小的身影高举着宝葫芦，二娃竟觉得他单薄的身体似乎在风沙中摇摇欲坠。

这葫芦的吸引力与真正的宝葫芦完全不能相比，而这也是他们能在幻境宝葫芦的辖制之下还尚能抵抗一二的原因。

现实中，七娃蜷缩成团，双眸紧闭，眉头皱成了一团。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水。

六娃束手无措，可看着弟弟惊惧非常又实在心疼不已。

似乎是感到了七娃的恐惧，连宝葫芦也飞到七娃头上像是要安抚他。

要是二哥在就好了，他在一定会有办法的。六娃心里一阵懊恼愤恨，这时候宝葫芦飞来飞去最终落到了他的掌中。

宝葫芦是七弟伴生的法宝，与七娃心意相通，时日久了甚至生出了灵智。

连宝葫芦也感到七弟的痛苦，可他却毫无解决办法只能看着七弟受着如此折磨。

等等，心意相通。而他与七弟是骨肉相连。

六娃脑海中顿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但不知道有没有用。

他深吸了一口气，无论如何，他不能眼睁睁得看着七弟这么痛苦。就算死马当作活马医，只要弟弟能够平安无事。

刀锋寒芒，六娃不自觉地颤栗。他咬牙，锋利的刃划过手心，断线的血色玉珠沿着伤口滑落，滴落在七娃的宝葫芦上。

“不要，不要…我不要伤害…”

七娃眉头拧做一处，呼吸急促如潮，他蓦地睁开眼睛，眸中充满了尚未散去的惊惧。

他坐起环顾四周，发现六哥正一脸焦急得坐在他床边。

七娃看着六哥担忧的脸，再也压抑不住，一把抱住他控制不住得呜呜哭了出来。

“六哥，我…我…我差点又害了哥哥们。”

七娃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哽咽，有些甚至还蹭在了六娃的肩膀处。不过六娃顾不得嫌弃七弟，七弟能醒来简直太好了。

他也想抱着七娃哭诉说这臭小子吓死他了，不过六娃不小心一动，掌心上殷红的鲜血再次涌出。

酥酥麻麻的痛感刺痛他的神经，六娃暗自把手藏到身后。这动作实在过于不自然，以至于没躲过哭红眼的七娃。

待那狰狞的伤口彻底亮在七娃眼前时，他的眼泪含在眼眶里亮晶晶得如露珠，眼睛鼻子哭红了一片。豆大的泪珠如断了线的珠子不停的往下掉。

好一会六娃终于哄好了七娃，七娃撅着嘴巴嗫嚅道，

“都是因为我，才让六哥受了伤。”

六娃原本和煦的脸逐渐低沉下来，他正色得盯着弟弟，一本正经地反驳他。

“我是你哥哥，做什么都是应该的。而且这不是你的错，是梦妖让你陷入了梦魇之中。”

边说着，六娃把七娃拥入怀中。弟弟温热的气息扑了他满怀，他嘴角不自觉得勾起一抹弧度。

六娃在他耳边轻声说。

“你应该怪哥哥没保护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