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连续下雨,夜里寒冷了几分,太上皇年纪比较大,又常年纵欲,身体虚弱,受冷就病倒了。
姜淮玉入宫请安,看到是王太医在诊脉,联想到秦可卿的病就是他动了手脚,有些疑心。
太上皇半生昏聩,否则也不会退位了,但好歹是亲爹,他还没丧心病狂到想让他死了的程度。
等王太医离开后,姜淮玉问一旁太监:“一直是这个王太医给父皇诊脉吗?”
“回宁王殿下,正是如此。”
他建议道:“太医院院正的医术更高明吧?不如也请他来看一看。”他想,太医院总不能人人都是王太医。
太上皇不在意,“不过是小风寒罢了,吃两贴药就好了,请他做什么。”
就怕吃了两贴药不光没好,人还没了。
姜淮玉坚持说:“还是叫院正来看看吧。”
“朕还没老到一场小风寒就没命的地步……等等,”太上皇突然眯起眼睛,把所有宫人都摒退,“老七,你怎么突然小心起来了,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姜淮玉没想到太上皇如此疑心,想想也是,他看见太监路过就觉得是皇帝在派人窥视,疑心病到了极致。
他心内衡量片刻,觉得让他知道也不是坏事,如果不说实话,恐怕以后这老头连他也不肯信任了。便没再掩饰神色,露出对皇帝深深的惶恐和忌惮。
太上皇一看,呼吸都急促了些,“说!你知道了什么!”
姜淮玉跪下来,“父皇,我相信三哥不会害你,只是……”
他把找到秦可卿,发现她被王太医暗害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太上皇并不奇怪秦可卿的真实身份,应是早知道了,只在听到她中毒时,豁然坐起身。
“好啊,老三是觉得朕老了,这把老骨头呆在万寿宫里碍着他的眼了,连朕要一并除去!”
姜淮玉说:“我觉得三哥应该不敢,叫院正来,是以防万一,毕竟父皇的身体要紧。”
“哼,你还是年轻了,姓王的会下毒,院正就不会了?这些人,朕是一个都不敢信了。”太上皇感慨:“老七,朕也就只能信你了啊。”
他惊疑地从窗子往外看那些守在门口的宫人,看他们有没有趴在门上偷听,或是哪个人表情有问题。
不管皇帝有没有谋害亲父之意,在太上皇心里他都有了。
太上皇缓了缓心绪,道:“你既已找到可卿,那么,当年的事情已经知道了?”
姜淮玉心脏骤然猛跳的一下,他虽然是在问,但显然已经笃定了,磕头说:“是。我相信兄长为人,他一定是被人陷害的。”
太上皇叹了口气,“我那会听老三说东宫搜出桐人,太子竟然直接带兵谋反,立刻命老三带着禁军去平叛,谁想到他叫人把太子杀了。后来我才查清,你说得没错,老二是被人害的,他只是想带兵闯宫去救他娘而已,可惜为时已晚。”
当年那件事朝堂血流成河,皇后娘家全族死了无数人,太上皇一句为时已晚就轻轻揭过了。
姜淮玉咬着牙低下头去,把仇恨埋起来,只哽咽说:“请父皇为母后和兄长平反。”
太上皇拍拍他肩膀:“等时机合适,朕会的。”
太上皇写了一个单子,上头是他在位时的亲信,虽然大都已经边缘化了,但还有几个能用的,叫姜淮玉去私下联络并替他看着。
他不信任何一个太医了,姜淮玉便说叫那个民间神医扮成道士偷偷进宫诊病,他欣然同意。
秦可卿换了正确的药,加上离开了宁国府,病情一天天好起来,姜淮玉决定把她送出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秦可卿没有意见,只是说:“让我见一见鲸卿和父亲吧。”她说的是养父和那个养兄弟,这是她最挂念的两个人了。
他们乘坐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秦府不远处,秦可卿带着帷帽,免得被认出来,远远看着秦老头颤颤巍巍出门去当值,又过了一个时辰,秦钟才磨磨蹭蹭出了门,一副精致打扮的富贵公子样,手里拿着书,却不像是去上学的。
他跟贾宝玉交好,被带进了纨绔圈子,也男女不忌,总之,科举是别想了。
秦可卿摇摇头,懒得生气,“看在我的份上,你多照顾下吧,别叫人欺负了去。”
姜淮玉答应下来。秦家收留秦可卿几年,照顾些是应当的。
“表哥!”
一道活泼清脆的声音传来,姜淮玉看到路过的一辆马车窗子帘掀开,露出真阳和林黛玉的脸。
真阳嘴快打了个招呼,才看到他跟女子亲密地同坐一车,目瞪口呆。
林黛玉冷冷放下帘子,叫车赶紧走。
秦可卿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林妹妹那么失礼,你们认识吗?”
秦家在的这条巷子附近有家蜜饯铺子,真阳特别喜欢,他怎么就忘了,林姑娘现在不知道怎么看待他。
即便不曾想过再有什么交集,他也不想给她留下风流浪荡的印象。
姜淮玉懊恼地放下窗子帘,没有说话。
秦可卿瞬间懂了,拿手帕掩着唇笑:“这有什么,你把我的身份告诉她,不就解开误会了,她素来不是那种乱嚼舌根的人,不用担心泄密。”
他摇摇头,“咱们家的事,别再牵扯进无辜人了。”
“我怕你会后悔。”
他嘴硬地说不后悔。
姜淮玉当天就后悔了,勉强用之前的理由安慰自己。
第二天,他就开始说服自己,就算大家没有交情,他也应该维护秦可卿的名誉,即便她当时戴着帷帽,别人根本认不出她是谁。
第三天,他开始考虑怎么解释才不显得生硬突兀了。
下值后他就去了大长公主府,宫里放学后,马车总是先送真阳回家,然后再送林黛玉,他在这里能遇见她。
但他只看到了真阳郡主一人,只好询问大长公主。
她不无讥诮地说:“林姑娘啊?她父亲病了,回扬州去了,昨天刚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