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回到府上,就听到王熙凤有孕的消息,贾琏喜不自胜,摞下昭儿几个就往回赶,一进到院子里,看到平儿端着一个铜盆从房里出来,贾琏瞧了她一眼,问道:“你们奶奶如今可好。”
“奶奶一切都好,现下刚用了饭,正在房里休息呢。”
见他回来,平儿放下铜盆,笑着回道。
听到王熙凤在房里休息,没等平儿再说什么,贾琏直接大步走了进去。
他和王熙凤成婚一年多,如今正是夫妻感情最好的时候,此时听到王熙凤怀孕的消息,贾琏脚下生风,顾不上其它便直接打了帘子走进去。
屋中,王熙凤手中捧着暖炉,身上盖着一件羊皮大红毛毡,柳叶眉微微上扬,侧身躺在一处软塌之上,一旁的瑞儿为其揉腿。
见到贾琏着急忙慌的走进来,王熙凤坐起身子笑问他道:“二爷,今日怎么这么早便回来了。”
不怪王熙凤这么问,近日因着年关将至,荣府庄子上的管事都陆陆续续的带着物产和供奉过来了,贾琏身为主事人,这几日自是比别人更忙碌的。
贾琏听到王熙凤的话,撩开袍子下摆坐在丫鬟搬来的楠木交椅上,笑看着她道:“听人说你怀孕了,我这不是专门赶着回来看奶奶你吗?”
“嗯,你说是不是?”说着,贾琏笑的很是风流地看向王熙凤。
王熙凤可不吃他这一套,斜眼瞟他,轻哼一声道:“难为你还有心,我还当你早就被外面那些个花粉头子给迷了眼去,想不起来我这个糟糠之妻了。”
听到王熙凤这醋味十足的话,贾琏站起身,抚了抚她的脸,低头看着她的肚子道:“大夫怎么说?”
“刚有一个月,大夫说头三个月胎像容易不稳,要仔细养着胎。”
说起孩子,王熙凤也不再纠着贾琏在外面的风流事不放,伸手抚着肚子,神色温柔。
贾琏闻言,也是笑着让她这几月安心养着胎,其他的事先撂开一边,不必理会。
听着他的话,王熙凤冷哼一声,道:“这府上的大小事如今哪一样不需要我操心去管,你说撂开手来,又哪是容易的事。”
贾琏也知她辛苦,笑着揽过她的身子道:“奶奶受累,等到明儿我便回了老太太,让太太她们替你管些日子。”
王熙凤心中却是不太想邢、王两个夫人接手自己手中的管家权。
自她嫁进荣国府,邢夫人这个婆婆总是明里暗里说她和王夫人一心,扒着二房一家子,不捧着她这个正经婆婆。
王熙凤心中不耐,可又不能不给这个婆婆面子,面上也只能恭敬地听着这个婆婆的教训。
邢夫人这个当婆婆的,又哪能知道她的难处?
她如今虽明面上管着家,但这府上的大小事哪一样不全由着老太太做主,老太太让二房管家理事,大房只是个空架子,她如今不先把管家权握在手中,往后这荣国府岂不是连他们说话的分都没了。
想起邢夫人这个婆婆明里暗里的指责,王熙凤略微皱眉。
见她皱眉,贾琏笑着伸手抚平她的眉心,道:“奶奶这是又有什么烦心事?说出来爷给你解决。”
王熙凤只是瞪了他一眼,没有理他。
贾琏见状又是上前好言哄劝,才把人给哄好。
……
转眼又过了几个月,王熙凤身子逐渐笨重起来,看着大夫过来日常把脉,不由问道:“孩子可好。”
“奶奶腹中的孩子十分康健,还请奶奶放心。”大夫收起了诊巾恭敬回道。
听到大夫说孩子平安,王熙凤方才略放心些,只是眉眼之间有些忧虑。
这几日不知怎么了,她总是心慌的很,还总是梦见腹中的孩子在哭,听着这哭声,王熙凤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要跟着碎了。
手上也不由自主地摸着已经隆起的肚子,王熙凤抚摸着腹中的孩子,眼含愁绪,口中叹道:“好孩子,你这是怎么了,为娘听着心都快碎了。”
被这带有暖意的手抚摸着,腹中泡在羊水之中的胎儿慢慢停止了翻动,安静地躺在一片温暖之中。
不知过去了多久,贾荀慢慢有了些意识,在意识到自己置身一片黑暗之中后,动了动手脚,感觉到黏腻的水流,以为自己这是来到了阎罗地府。
回想起死前的那一幕,贾荀眼中聚起了泪珠,他死了,大嫂独自带着两个孩子面对那恶徒该怎么办呢?
死前还不满十七岁的少年,此时再回想起家中已经家破人亡的惨状,抖动身子,将整个人都蜷缩起来,大颗大颗的泪珠不停落下。
似是有所感,端坐在房里,正拿着玉勺喝着平儿端来的燕窝的王熙凤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蓦地一痛,眼角不由划出一滴泪来,勺子从手中滑落,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旁的平儿见了,猛地一惊,唤道:“奶奶您这是怎么了。”
王熙凤捂着自己的心口,神色复杂又惊慌道:“我好像听到了孩子在哭。”
听到这话,不说平儿就连一旁守着的丰儿都跟着惊到了。
“好端端的奶奶怎么会听到孩子的哭声。”平儿急道,她们房里除了奶奶怀着孕,可再没有第二个孩子了。
王熙凤摸着胸口,一双往日里很是张扬凌利的凤眼中闪过痛苦与挣扎,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觉得心中痛的紧,甚至忍不住想要狠狠哭上一通。
尚呆在母亲腹中的贾荀不知道因为自己的缘故,让自己这世的母亲都跟着一同难受,此时蜷缩着小小的身子,还在不停地抖动身子抽抽噎噎哭着。
感受着腹中孩子不安的抖动,王熙凤心中有些惊恐,害怕孩子有什么不好,赶忙吩咐平儿快去请大夫过来。
平儿见此不敢耽误,忙跑出屋子,让人寻大夫过来。
一直等到大夫被请过来,王熙凤腹中的孩子才慢慢安静了下来。
长时间的哭泣,让现在身子幼小还处于发育阶段的贾荀力竭,昏睡了过去。
他这一睡,可把外面的王熙凤吓的要死,刚才还抖动不停的孩子,突然没了动静,王熙凤身子发软,眼前发懵,只觉得要跟着晕过去了。
大夫为其把过脉之后,此时也是神情严肃,这可是滑脉,更何况如今王熙凤都这么大月份了,怎么说都不是一个好现象。
按理说这么大月份的孩子,先前又一直养的好,很难再会出现滑脉的情况,想着刚才把脉的情况,大夫心中一时也有些犹豫不定,只能先按着方子,开了药先让王熙凤喝下继续保着胎。
王熙凤这胎如今都六个多月了,这个时候若是滑胎,不说孩子能不能活,母体也是跟着要受不少亏损的。
如今的情况,大夫也只能先强行帮王熙凤保着胎,看看能不能保到七月里,这样孩子和大人才能都有一线生路。
看着神情严肃的大夫,王熙凤心中又惊又骇,口中急忙追问道:“孩子如今怎么样,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面对王熙凤的追问,大夫沉默地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奶奶这是滑脉,脉像又来的蹊跷,许是孩子在腹中突然受了什么惊吓,不知奶奶这几日可是有觉得什么有异的地方。”
王熙凤闻言,也是急忙将这几日发生的事和刚才的异常都细细说出来。
大夫听了更是确信了胎儿是受到了什么惊吓,才有了刚才的滑脉,观着王熙凤的脸色,大夫沉吟片刻,又开了副安神养魂的方子出来。
等到胎像稳固了一些,送走了大夫,王熙凤整个人有些虚弱地靠在床上,安静抚摸着隆起的肚子。
平儿见此也是心疼,在旁轻声安慰着自家奶奶。
王熙凤此时虚靠在床上,双眼发怔,既担心腹中的胎儿,又害怕到时保不住这个孩子。
随着贾荀在王熙凤腹中沉沉睡去,经由大夫慢慢调养着,王熙凤这胎总算是保到了**月份。
这中间的一两个月,贾荀都几乎处在沉睡之中,还没有发育完全的胎儿太过脆弱,经过他上次那么一闹,胎体更是虚弱了几份,每日靠着母体提供的源源不断的营养,方才勉强存活了下来。
也幸亏荣国府富贵,每日燕窝、补汤、人参的养着,王熙凤的胎像也跟着逐渐好转起来。
等到九月初,王熙凤身下见了红,见自家奶奶要生了,平儿几人忙扶着自家奶奶进了产房。
产房中,王熙凤疼的满头大汗,贾荀此时也悠悠转醒,感觉到一阵阵收缩挤压的力道,不断推着自己往前走,贾荀回过神来,有些迷茫地顺着力道往前爬着。
他不知道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要带自己上哪去,心中只隐约觉自己应该跟着这股力道往前走,才能走出这个不断挤压收缩的空间。
一直等到胎儿露出了头,产婆顺着力道将孩子接生了出来。
清脆的拍打声响中,嘹亮的哭声自贾荀口中响起。
“他好像重新投胎转世了?”
自哭声响起的还有贾荀心中突然冒出的念头。
他睁不开眼,看不到周围的环境,只能不停张大嘴巴哭喊出声,感受着身边的人将自己抱起。
看到哭出声的孩子,稳婆脸上露出笑容,剪掉脐带,将孩子仔细检查了一番后,方才放到床上,简单清理着孩子的身子,又用一早准备好的红绸包被将其包裹起来,交给一旁的平儿姑娘。
虚弱地躺在床上的王熙凤,听到孩子的哭声,脸上也跟着露出一丝笑意。
等到平儿将孩子抱到自己眼前,王熙凤伸手轻轻抚摸着儿子稚嫩的小脸,笑着吩咐道:“快去抱出去给老太太他们看看吧。”
平儿听了,带着稳婆她们,笑着出门将孩子抱给等在外面的贾母众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