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破城之后 第9章 是人是鬼

其他三个人吃红薯的样子还带着几分矜持的感觉，唯独雪雁，完全沉浸到烤红薯的美味之中，吃的酣畅淋漓。吃完一个，她意犹未尽的舔了舔手指。就在这时，她冷不防看到林中一道人影闪过，不由自主的惊叫起来：“啊——”

“怎么了？”紫鹃被吓了一跳，险些将手里没吃完的红薯扔了出去。

雪雁指着树林，结结巴巴的说道：“鬼，有鬼啊——”

“鬼？哪里来的鬼？”史湘云吓了一跳，丢下手里没有吃完的红薯，作势要往车厢里面跳去。

黛玉也吓白了一张小脸，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雪雁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道：“我看到那边林子里，有个长头发的女鬼，一下子就飘了过去，好吓人啊！”

紫鹃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却强自镇定，道：“你别胡说，这世上哪里来的什么鬼？肯定是你看错了。”

“真的，真的，我没有看错，真的有个鬼影子飘了过去！”雪雁急忙辩解，十分肯定的说道。

紫鹃站起身来，拿起旁边一根粗壮的树枝，道：“我去看看。”

“姐姐别去，万一女鬼把你抓走了怎么办？”雪雁闻言，一下子抱住紫鹃的腿，死活不让她离开。

看着这样的雪雁，紫鹃哭笑不得：“快放手，我去看看。”

“不要！”

黛玉也道：“紫鹃别去吧，要不然，我们赶紧上车，离开这里好了。”

就在黛玉的话音刚落的时候，树林里一阵响，一个披头散发的鬼影，分开树枝，出现在林中，直勾勾的盯着她们。

四个女孩子异口同声的尖叫起来：“啊——”

那鬼影子不为所动，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不离开，也不过来。

紫鹃壮起胆子，对着那女鬼说道：“你，你想干什么？我们无冤无仇，你，你该去哪里就去哪里，别来找我们……”

那鬼影子还是不说话，也不动弹。但是她的喉咙里，发出一些嘶哑的咯咯声来，听起来，格外吓人。

“哇……”雪雁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大哭起来。

紫鹃看了看嚎哭的雪雁，还有瑟瑟发抖的黛玉和史湘云，只得自己拿起一根燃烧着的树枝，一步步走向那个鬼影子。火光被风吹得闪闪烁烁，那个鬼影子也跟着摇摇晃晃，看起来，十分可怖。

紫鹃咽下一口唾沫，举起树枝，让那火光，照耀着鬼影子的身体和面容。

鬼影子看起来十分瘦弱，身上肮脏的衣袍看不出颜色，满是脏污。披散着头发，只露出乱发丛中一双幽幽的眼睛。这个模样，真的很是吓人。

“哇哇……”雪雁的哭声，愈发凄厉起来。

紫鹃看着鬼影子的下颌轮廓，忽然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试着伸出手去，拨开那鬼影子的乱发，露出了对方的面容来。

看清楚对方的相貌之后，紫鹃惊恐的大喊起来：“晴雯——”

虽然肮脏，虽然枯瘦，但是紫鹃还是一眼看出，这个鬼影子，正是被赶出去之后，死在哥哥家里的晴雯！

“晴雯姐姐？”雪雁愣了一下，随即，再次嚎哭起来：“你不要来找我们啊，你的死跟我们没关系的……”

史湘云看清楚鬼影子的模样之后，也禁不住哭了起来：“晴雯，真的是晴雯，你走开，该去哪里去哪里，别来找我们……”

黛玉吓得脸青唇白，缩成一团，上下牙齿打着架，难以开口说话。

其他三个人都不中用了，紫鹃只得鼓起勇气，试探着，用手指放在晴雯的鼻子底下，看看她的气息。等到感觉到那温热的鼻息之后，她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来，放声道：“别怕，晴雯是活着的！”

听了紫鹃的话，雪雁终于停止了哭泣，抽噎了一下，道：“晴雯……她不是已经病死了吗？”

史湘云也狐疑的看向呆呆的一动不动看着十分狼狈的晴雯，道：“她真的还活着？这是怎么回事？”

黛玉此时也缓了过来，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还顾不得开口说什么。

晴雯没有回答，她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好像神智不大清醒的样子。

紫鹃叹息了一声，拉着晴雯，回到火堆旁边坐下。晴雯乖乖的任由她摆弄，好像失去了灵魂的木偶一般。

紫鹃替晴雯整理好凌乱的头发，又拿手帕擦干净了她的脸。晴雯脸上有好些伤口，看来这一路上，受尽了折腾。

雪雁剥好一个红薯，递到晴雯面前，道：“晴雯姐姐，你一定饿了吧？给，快吃吧。”

似乎闻到了红薯的香气，晴雯呆滞的眼珠转动起来，一把抢过那个红薯，狼吞虎咽的大口吃了起来。她好像饿了很久，接连吃了两个，还想再吃。雪雁正要再给她一个，却被紫鹃阻止了：“别给她吃了，饿狠了的人，不能吃多了，否则可能会撑死的。”

雪雁听话的不再试图给晴雯喂食，紫鹃则将一直放在火堆旁边，装着水的碗拿起来，塞进晴雯手里：“来，喝口热水吧。”

碗因为一直挨着火堆，此时里面的溪水已经温热，正好入口。

晴雯端着碗，咕咚咚的，一口气将里面的水喝了个干净。

史湘云见了，在一旁嘀咕道：“她都喝完了，我们喝什么？那条小溪离这里有一段距离，我才不想摸着黑去舀水呢……”

紫鹃没有理睬她，看晴雯衣裳破烂得不成样子，便拉着她进了马车，给她换了一身衣服，然后才出来，继续在火堆边坐着。

换了衣服擦干净了脸，又吃了红薯喝了热水的晴雯，此时苍白的脸上浮上一层血色，终于不那么像个女鬼了。在火堆边坐了好一会儿之后，她才缓慢的眨了眨眼睛，看向紫鹃，迟疑的说道：“你是……紫鹃？”

还好，人没有傻……紫鹃欣慰的笑了，点点头道：“是啊，我是紫鹃。晴雯，你这是怎么回事？之前，不是都说，你在你哥哥家，生病去世了吗？”

晴雯没有立即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转动脑袋，看向对面的史湘云，沙哑着嗓子道：“你是……史姑娘？”

史湘云点点头道：“晴雯，你看起来可真是狼狈，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晴雯却再次移开视线，看向黛玉：“林姑娘？”

黛玉连忙道：“是我啊，晴雯，你还好吗？”

“你是……雪雁？”

“是啊是啊我是雪雁，晴雯姐姐，你之前可把我给吓死了，还以为你是鬼呢！”

得到众人的回应之后，晴雯的神智好像更加清醒了一些，捂着脸，大哭起来：“原来我真的没有死，我还活着，还活着……”

她哭得十分悲痛，听得其他几人也觉得惨然，不禁都默然起来。多愁善感的黛玉更是也跟着抹起了眼泪，跟着伤心起来了。

等到她哭够了，紫鹃这才递过去手帕让她擦擦脸，劝慰道：“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已经过去了。现在我们又在一起了，大家都会好好的活下去，你就别再难过了……”

晴雯拿着手帕擦着眼睛和鼻子，抽噎着说道：“我，我真的是没有想到，我们……竟然还能再相见，本来……本来我以为，与你们的缘分已经尽了……”

雪雁好奇的看着她，问道：“晴雯姐姐，到底怎么回事啊？不是都说，你已经在你哥哥家病逝了吗？宝二爷还给你写了一篇文章呢，叫什么芙蓉女儿什么的，我记不清了。”

大家都知道，晴雯的心里眼里，只有一个宝玉。虽然平时总爱对着他使小性子，发个小脾气什么的，但其实，宝玉在她的心里，可以说，是独一无二的。可是现在，她听了雪雁的话，哭红了的眼里却闪过一丝寒意，冷冷说道：“宝二爷，呵……”

雪雁不解的看着她，道：“怎么了？大家都说宝二爷祭奠你的那篇文章写得很好呢，很深情的。”

晴雯冷笑起来：“他看似多情，其实，到现在我才知道，他根本是最无情的一个人。以前，我真是瞎了眼了！”

雪雁道：“晴雯姐姐，你怎么突然这么说呢？”

“我被赶出去的时候，他一句话都不说。这倒也罢了，我就当他是个大孝子，不敢为了我这个丫鬟忤逆太太。可是我在那屋里病得七死八活的时候，他说是来看看我，竟然真的就是来看一眼。难道他这个平常最细心最肯在女孩儿身上用心的人，竟不知道那个时候的我，最需要的是什么吗？我的东西银两全被二太太扣下，出来一个净人，什么都没有，连看病的银钱都拿不出来。他呢，倒是很好，来看了一眼，流两滴假惺惺的泪，就罢了。别说把我的东西多少带一点出来，就连一点子药物都不曾有。怡红院里，平时就存了不少治各种病的药物，他竟连这一点都想不到！更别提，叫小厮请个大夫来给我看看了。但凡他稍稍上一点心，我也不至于成那个样子！呵呵，末了得知我死了，写篇文章来祭奠。得了吧，还嫌不够恶心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