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破城之后 第12章 荣国府众人

这一次，史湘云倒是没有反对，很快的就偃旗息鼓了。估摸着，也是想起了之前饿着肚子睡觉的感觉。

众人用缸里剩下的水洗漱之后，便再次启程。迎着艳阳赶着马车，场景是十分美好。可其实，每个人的肚子都在咕咕叫。

紫鹃一边赶车，一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肠胃像个无底洞，怎么也填不满啊！回想起从前每天三顿饭都不耐烦去吃它，真的是，造孽哟。

当日，一个南瓜，勉强填饱了几个人的肚子，没有再出现睡不着的情况。可第二天，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她们什么东西都没有找到，一整天下来，饿得头昏眼花。

这还不算。她们走着走着，赫然发现，山路已经到了尽头。再一次的，她们回到了官道之上，混迹在逃难的人群当中。

紫鹃试图再拿银子向人家买食物，却发现，已经买不到了。现在的食物，就是性命，没有人会拿出来买。许多人都饿得摇摇晃晃，路都走不稳了。

甚至，这也还不算最大的危机。

到了这个时候，约束人们的律法，社会的规则，已经不再起作用。她们才走了短短一段路，抢劫的，欺凌弱小的，拉住落单的女子往林子里钻的，已经遇见了好几起。

紫鹃等人的脸色，极其难看。尤其是，当她们看的那个被歹人抓住的落单女子嘶声大哭求救，却无一人施以援手的时候，最终还是被拖进树林的时候，脸色已经是青白交加了。

史湘云喃喃低语道：“怎么会这样……”

雪雁吓得小脸煞白，紧紧的靠在晴雯身边，一动不敢动。

黛玉也吓得说不出话来，以往，何曾见过这样可怕的场景？即便是在荣国府的时候，那也是软刀子割肉，并不曾直接面对毫无遮掩的恶意。现在一看，却是吓到了。

晴雯的脸色也很难看，但却是最沉得住气的一个。毕竟，更可怕的事情，她都已经经历过了。

紫鹃连忙停下车来，在路边抓了一大把泥巴，进入车厢，道：“大家用些泥巴，将脸遮一遮吧。虽然腌臜了些，但现在，也没有法子了。还有，从现在开始，绝对不可以一个人行动。不管去干什么，都要大家一起，千万不能落了单。”

众人自然不会反对，当即都用泥巴抹了脸。一个个的，再也看不出从前的花容月貌了。休息时候，哪怕是一个人要解手，也是大家伙儿一起行动。如此这般小心谨慎，倒也安全的度过了两日。其间，紫鹃好不容易用一只金镯子在一家人手里换了一点食物，倒也勉强对付了两天。只是，也只能勉强果腹，要吃饱那就是奢望了。

第三天，好运气便离她们远去了。一伙五六个衣衫褴褛的男子，盯上了她们。似乎看她们人还算不少，他们倒也有几分顾忌，没有立即动手。但是，他们也没有离开，一直不远不近的坠在后方，跟着她们朝前走。

雪雁坐在晴雯身边，紧紧抓住她的衣袖，带着泣音说道：“怎么办？姐姐们，咱们怎么办啊……”

晴雯冷然说道：“还能怎么办？实在不行，就跟他们拼了这条命也就是了。我是宁可死，也不受他们侮辱的。”

黛玉与湘云依靠在一起，脸色发白，慌张无措。到底都是弱质闺秀，从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里能知道现在该如何是好？

众人都看向紫鹃，紫鹃又哪里有什么主意？与众人一样，她也害怕担忧。看到她的神色，众人简直要绝望了。

晴雯冷哼一声，从袖口里掏出一把匕首，道：“到时候，拼了我的命，也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紫鹃看着那把雪亮的匕首，不由得问道：“你哪里来的匕首？”

晴雯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身上了。这样也好，抹我自己的脖子，或是抹那起子歹人的脖子，总能让它见一见血光。”

雪雁闻言，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我不想死，呜呜……”

晴雯冷笑：“恐怕，到时候就由不得你了。”

雪雁听了这话，哭得更加伤心。其他人也无心安慰她，只闻得她的哭声，在车厢里响着。

暮色四合的时候，跟在她们身后的那群人，已经失去了耐心。他们渐渐加快了速度，骑着马，围了过来。

那些马儿颇为神骏，与他们的衣着毫不匹配。估摸着，不是偷来的，就是抢来的。看情况，还是前面一种可能性比较大。

几个人骑马跟在马车旁边，调笑起来：“美人儿，把脸上的泥巴擦一擦，让大爷看看——”

“糊了一脸泥，你也能看出是美人？”

“告诉你们，我看女子看得多了。是不是美人不用看脸，看身段就能知道！”

“那就好，那个最小的留给我，爷就好这口，哈哈……”

“我要那个脸色最冷的，带劲儿！”

“哈哈哈，好说好说……”

这些人言语之间，已经将紫鹃这几人，当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

紫鹃急急的赶着马车，可是，再怎么赶，也甩不开那些人。她急得快要哭出来了，一颗心就像是放在油锅里煎熬一样，却想不出办法来。

车厢之中，雪雁与黛玉搂在一起，嘴唇哆嗦着：“姑，姑娘，我们，我们是不是完了……”

黛玉抱着娇小的雪雁，想要给她一些力量，可是，她自己也惶然失措，整个人像是踩在云朵里一样，不着实地，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要不然，怎么会遇到这么可怕的事？

史湘云的背脊紧紧依靠着车厢壁板，双眼圆瞪，像是打摆子一样，浑身不住颤抖着。

唯有晴雯，一双手紧紧握着她的匕首，眼神看着虚空，透出一丝狠戾来。正像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紫鹃的一双手紧握着缰绳，用力得青筋都要暴了出来。耳边只听到呼呼的风声，那些戏谑的笑声好像离得很远，有种奇异的虚空的感觉。

快一点，再快一点啊！

像是感觉到了主人的焦灼心情，灰马撒开蹄子努力向前奔跑着。但是，那些人始终紧紧跟在一侧，根本甩不开。

前方道路的拐弯处，出现一片密林。紫鹃的瞳孔，顿时收缩了一下。

毫无疑问，那里，便是动手的好地方！

那些歹人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默契的对视一眼，开始收缩包围圈。紫鹃的心一片冰凉，肩膀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难道说，今日，便是自己这些人的末日吗？

终于，马车转过弯来，距离那片密林，只在咫尺之间了。而前方的道路上的场景，也变得清楚可见起来。

猛然，紫鹃看到了一队车马，正在路边歇息。还有，好些熟悉的面孔，在眼前晃来晃去。用尽全身力气，她嘶喊起来：“老太太，老太太，我们姑娘，林姑娘，她在这里啊——”

没错，前方的车队，正是荣国府的人马！

即便是心里对他们有再多怨恨，此时此刻，紫鹃也无比的感谢上苍。这般及时的，将她们送到了荣府众人的面前！

前面荣府队伍里，贾母正巧下了马车，坐在路边歇息。听到紫鹃的声音，她不由得吃惊的站了起来，道：“我莫非听错了？这不是紫鹃丫头的声音吗？”

贾宝玉正在她的身边，闻声看去，顿时激动起来：“老太太，老太太，是紫鹃，是林妹妹她们来了！”

紫鹃哭喊着，赶着马车来到荣府众人面前，将马车停了下来。她顿时好像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一样，软倒在座位上。脸色通红，眼泪盈眶，胸脯不住的剧烈起伏着。

终于，终于，再次逃过一劫了！

贾宝玉第一个迎了过来，急急问道：“紫鹃，林妹妹呢？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林妹妹她还好吗？那日，那日我说了要去叫你们的，可是袭人她们都说你们已经知道了，随后就来，我才跟着老太太先走了。可谁知道，出了城门之后，才发现你们没有出来，可把我急坏了，但是又没有法子可想。还好你们出来了，要不然我这心里怎么过得去……”

贾母拄着拐杖，这个时候也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紫鹃，道：“怎么这么狼狈？我的玉儿呢？”

紫鹃勉强起身，掀起帘子，道：“姑娘在里面，还有史家姑娘，也跟我们一起来了。”

闻言，宝玉顿时又惊又喜：“云妹妹也跟你们在一起？太好了，太好了，这可真是好极了……”

荣国府其他的人也围拢上来，但是紫鹃冷眼瞧着，真心欢喜的，怕是只有贾宝玉了。或者，还得加上一个老太太。对于林黛玉这个唯一的外孙女儿，她到底还是有几分真感情的。只是，一旦与贾家利益发生冲突的时候，毫无疑问，黛玉便是要被舍弃的那一个。

马车上帘子一被掀开，一个人影便扑了出来，一头扎进宝玉怀里，泣道：“爱哥哥，我终于见到你们了，我终于见到你们了，呜呜呜……”

当然，此人便是史湘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