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破城之后 第11章 南瓜

已经一整天，没有找到吃的了。红薯昨天就已经吃完，她们几个，都饿着肚子。

夕阳西下，晚霞绚烂，却没有人有心情去欣赏。肚子饿的时候，无论什么样的风景，都不再美好了。

史湘云从车厢里钻出来，坐在紫鹃身边，摸着自己的肚子，抱怨起来：“什么吃的都找不到，我饿了大半天了，这怎么受得了？紫鹃，你快想想办法呀！”

紫鹃道：“我能有什么办法？我也饿着。”

她心里烦躁，语气就不大好。于是，史湘云就发作起来：“你这是什么态度？怎么跟我说话的？”

紫鹃不雅的翻了一个白眼，道：“大小姐，我们这逃难呢，你就不要还摆着架子了！还当你自己是金尊玉贵的史家大姑娘吗？”

“你——”史湘云气得脸都红了，嚷嚷道：“林姐姐，你看看你的丫头，怎么跟我说话呢？”

林黛玉在车厢里听到了她们的对话，有气无力的说道：“都这个时候了，还争论这些干什么？

——紫鹃说的也没错，谁不是饿着肚子？”

听了这话，史湘云还是一脸不忿，却终于还是闭了嘴。

当夜，又是一个在野外露宿的夜晚。当然，就算是不想露宿，也没有办法，现在就只有这个条件了。

她们这种还有一部马车可以遮风挡雨的已经算是不错了，更多的人只能靠双脚往南方走，顶着烈日，冒着雨水，好不凄凉。

肚子实在饥饿，围着火堆，谁都没有心情开口说话。只是一个个都看着艳红的火焰，沉默不语。

半晌，雪雁按着自己咕咕作响的肚子，苦笑着说道：“以前在府里的时候，这样不爱吃，那样不喜欢。现在想起来，真是作孽啊！哪怕是大家伙儿都不喜欢的过生日吃的寿面，我现在都能吃下两大碗去……”

晴雯也怔忪出神，回想起了从前：“那个时候我们在怡红院里，好东西不知道糟蹋了多少。宫里出来的贡品，也不稀奇。鸡汤煮出来的寿面算什么？大家都不爱吃，整碗的倒了……”

史湘云砸吧了一下嘴巴，道：“那寿面用的鸡汤，可是厨房里熬了一整晚的。香浓至极，面上一层黄油，洒上一些葱花，放几根碧绿的嫩生生的青菜，其实现在想起来，鲜香爽滑，味道真的好极了。尤其是里面的香菇，吸饱了浓厚的鸡汤，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鲜甜的汁水……”

呲溜一声，却是雪雁吸了一口唾液，道：“史姑娘，快别说了，再说，我口水就要流出来了！”

轰然一声，大家伙儿都笑了起来。笑完之后，又倍感心酸。

昔日金尊玉贵的时候，可曾料到今日？想吃个糙面馍馍，都成了奢望。

众人听着饥饿的肚肠的鸣叫声，勉强睡了一晚。翌日再启程的时候，史湘云嚷嚷道：“今日再找不到食物，我便要饿死了！”

紫鹃赶着车，也饿得有些头晕目眩：“希望可以找到食物吧，唉，也不知今日有没有那个运气……”

雪雁听了，连忙握着小拳头给她鼓劲：“未必日日都运气差？我相信，今日我们一定可以找到食物的！”

“借你吉言了。”紫鹃笑了一下，心情好了些许。

或者是雪雁的话真的有作用，下午时分，在她们的前方不远处，山路拐弯的地方，出现了一座小小的房屋。

茅草的顶，围着一圈竹篱笆，院子里开垦了菜地。或者，多多少少，总能找到一些吃的。

马车停稳之后，史湘云第一个跳下来，欢呼道：“有菜地，有屋子，我们能找到吃的了！”

黛玉扶着雪雁的手臂慢慢走下来，往院子里张望了一下，摇了摇头：“菜地里的菜，已经被人给拔光了。”

紫鹃解开马儿的缰绳让它自己去附近吃草，也跟着往院子里看去。果然，菜地里一片狼藉，只剩下一些蔓藤。能吃的东西，都已经没有了。

史湘云气急败坏的说道：“林姐姐你看看，我们倒是好心给其他人留一条生路。其他人给我们留了生路吗？好人做不得的！”

“也许屋子里还能找到一些东西。”紫鹃说着，吩咐雪雁道：“你在外面看着马儿吃草，它吃饱了你就将它牵回来，栓到院子里，免得被人顺手牵羊牵走了。我们要是找到吃的了，我会给你留一份。”

雪雁乖巧的答应了，紫鹃便扶着黛玉往茅屋里走去，晴雯和史湘云也跟了上来。

其时斜阳浓烈，晚霞漫天，归鸟呀呀的叫着，投入到了山岭之中。夜色，即将降临了。

借着斜阳的红金色光芒，紫鹃扶着黛玉，推开茅屋的门走了进去。里面一片乱糟糟，好像遭了洗劫一样。看来，不止一伙人光顾过这个地方。

史湘云大失所望，肩膀都塌了下来：“不可能找到吃的了，这个样子……”

晴雯依旧板着一张脸，好像自从恢复神智之后，她就一直是这个表情了。从前的娇俏模样，再也找不回来。

也是，无论谁有她这样的经历，都会性情大变的。这怪不了她。

紫鹃扶着黛玉，找了一张稍稍看得过去的椅子坐下，自己则再次到处寻找起来。翻箱倒柜，任何地方都不错过。

史湘云看着她，说道：“紫鹃你就别再瞎忙活了，还能找到什么？依我看，大家伙儿只能抱在一起饿死算了……”她一边说，一边随意的在破烂的床榻上坐了下去，唉声叹气，非常的沮丧。

雪雁牵了马进来之后，见此情景，倒是也没有放弃，跟在紫鹃身后，也翻找起来。

紫鹃翻找东西，弄得自己灰头土脸，却还是什么都找不到，心里也渐渐绝望起来。看来，今晚又是难捱的一夜了。

忽然，房屋后门外，响起了雪雁充满惊喜的声音：“紫鹃姐姐，你快来，这里有吃的——”

紫鹃闻言，连忙走了出去。史湘云也精神起来，站了起身，跟着走到了后门口。

雪雁伸手指着后门屋檐处，笑着说道：“姐姐，你看！”

屋檐下方，赫然吊着两只金黄色的风干大南瓜，足够她们饱饱的吃两顿了。

紫鹃见状也笑了：“那些人只知道搜索屋子里，倒是放过了这个地方，便宜我们了。”

史湘云也高兴起来：“终于有东西吃了，哎哟，这两日可饿坏我了！”

紫鹃与雪雁一人抱着一只南瓜，笑嘻嘻的，也都非常高兴。黛玉见了，倒是觉得有几分心酸。何曾想过，有朝一日，她们竟然会为了两只南瓜，而高兴成这个样子呢？

紫鹃将一只南瓜放到了车厢之中，另一只，当然就是今天的晚饭了。

这户人家吃食就只有这两只南瓜了，其他的东西，倒都是齐全的。一只大水缸里储着满满的水，闻起来没有什么味道，也是可以用的。

当即紫鹃与雪雁合力洗了蒸笼等物，又将南瓜洗洗切切，放上蒸笼去蒸熟。灶膛这东西她们都没有怎么接触过，烧起火来颇费了一番功夫。但最终，火还是烧了起来，就是两个人都弄得灰头土脸的，颇为洗漱了一番，才重新干净了。

风干南瓜蒸熟了之后，非常的香甜，比红薯不差什么，还别有一股清香味。众人竟然将一只大南瓜吃得干干净净的，一点儿也没有剩下来。

吃完饭后，雪雁摸着饱饱的肚子，叹道：“以前从来不知道，能够吃饱饭，原来是这样幸福的事。”

“是啊，以前，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史湘云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这样说着的时候，眼神变得怔忪起来，好像回忆起了什么往事一样。

紫鹃看了看茅屋里的东西，道：“今天都在屋子里睡吧，我看有两张床，铺盖虽然没有了，铺上些茅草，也可以对付一晚。我们铺在车厢里面的衣裳，可以拿来盖在身上。”

众人对她的话没有意见，雪雁道：“说起来，才几日没有睡在床上而已，回想起来，却像是好长时间没有睡床了。”

其他人跟着她的话也回想起来，这才恍然觉得，从前的生活，真是恍如隔世了。就好像，做了一场大梦一般，那样的不真切。

当即，五个人用缸里的水简单洗漱了一下之后，便各自睡下了。赶了一天的路，也都非常疲倦了。

茅屋分为里外两间，各有一张粗糙的床。黛玉便与紫鹃雪雁一起睡了里屋一张较大的床，晴雯则与史湘云一起，睡在了外间。底下铺上厚厚的稻草，身上盖上衣服，倒也勉强过得去。

也许是因为好久没有睡在屋子里的缘故，翌日，都起来得晚了。太阳升起来多高了，众人这才揉着眼睛起了身。

史湘云道：“将剩下的那个南瓜蒸了吃了，再上路吧。”

紫鹃却道：“今日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粮食，还是留着，下午吃掉为好。”

赶了一天的路却没有粮食进肚子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饿得整副肠胃都在痉挛，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那样的感觉，紫鹃真的不想再经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