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孩儿能早早就睡了,林如海和贾敏却没这个悠闲的命。
泽芝将下午红姨娘那里发生的事告诉了贾敏,香雪看着面无表情的贾敏,知道她家小姐生气了,上一次如此生气,还是看了贾府老太太的来信后。
泽芝将黛玉的吩咐说了后,就识趣的退了下去,香雪无声叹息,只听贾敏冷声道,“她是不是还觉得自己很忠心?”
她知道红雨不喜欢筠哥儿,因为红雨根本没在她面前遮掩,红雨和她母亲在某些方面是一样的,看不起筠哥儿的庶出身份。
因为红雨自小跟在自己身边,又什么也不瞒着她,所以她曾经好好跟她聊过,红雨也说过明白了,明白了,是明白了怎么糊弄她吧。
若真的是为了她家小姐,那就更该对筠哥儿好,而不是从她身边出去后,一边叫着黛玉姑娘,一边直呼筠哥儿,还是在黛玉提醒了之后。
“她是为我不平,还是为她自己不平?”
“若筠哥儿是她生的,怕又是一番模样!”
“香雪,打个络子而已,找一个手艺好的,放在方姨娘身边,让方姨娘教导也是一样的。”
“明天你去告诉红雨,既然是姨娘,就得守姨娘的规矩,哪儿来的底气看不起主家少爷?”
“是,小姐。”
“再有……”贾敏手指敲打着桌案,“让人注意着她最近的动向,以及,萍絮那边,看有没有什么联系。”希望,不是她想多了。
和萍絮这个从外面送来的歌姬相联系了,香雪立马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红雨这事儿办得不像她以前的聪明劲儿,如果真的和萍絮扯上了联系,香雪眉头紧皱,糊涂啊!
这日,天晴风和,游至维扬地界,偶感风寒,终于痊愈的贾雨村,起了兴致,外出游览至郭外。
清明前后,本就是插秧的农忙时节,见老农躬耕于农牧田间地头,四下无人,贾雨村真切叹息一声,难得未掩饰自己的心思,“林大人治下,百姓倒也过得不错,也不知何日,方能起复……”
行至一村肆中,欲沽饮几杯,熟料,竟碰上了一熟人,正是在京城时结交的古董商人——冷子兴。
贾雨村已恢复往日模样,笑问道:“老兄何日到此?弟竟不知。今日奇遇,真奇缘也。”
冷子兴给贾雨村倒上一杯酒,“谁说不是呢?未曾料到,我们竟能在扬州相遇。”又让店家整上一些下酒菜来,显然是酒友重聚,准备畅谈一番。
这谈着谈着,就谈到了京城的宁荣二府,谈到了荣国府的宝玉。说来有缘,这贾雨村一听冷子兴谈宝玉,就联想到了甄家的宝玉。
原来是去岁革职后,在金陵就有人推荐他去甄府处馆……
说到这,贾雨村面上不显,只说着这个甄家宝玉,心中却不免感慨,说到底,自己连一颗小卒子也算不上,革职了便革职了,江南地头蛇的甄大人,也只将他看做一个能教授子嗣的,一个学问好些的夫子。
“……祖母溺爱不明,每因孙辱师责子,因此我就辞了馆出来。[1]”当然,更多的是,他并未放弃起复,若想要起复,他便只能寄希望于陛下想起他,或者有其他人提起他,但如甄大人这样的上皇一党,是不可能的。
于是野心不曾消散的贾雨村,终究是离开了甄家,来到了林如海所在的扬州,想试试运气,谁料,好消息,林大人也在为子嗣找夫子,但坏消息,林大人已经找到了。
雪上加霜的是,他还得了风寒,卧病半月,之前在甄家赚到的盘缠,路费上就已经花了不少,卧床半月又加上医药钱,他如今还得想办法,筹些盘缠。
冷子兴与贾雨村面对面坐着,从贾雨村的视角,似乎恍然见到冷子兴背后桌子那儿,背对他们坐着的那人,右手握着杯盏,抬起又放下,让人不慎理解,而冷子兴听完贾雨村所言,则说起了贾家宝玉,说起了贾家男儿不行,姊妹却是如同甄家一般少有的,打断了贾雨村的思绪。
“……政老爹的长女,名元春,现……”
“砰!”
冷子兴背后那人茶杯明显带有怒气的放在桌面,后又伴随椅子挪动得声音,那人直接站了起来,转过身,走到两人中间,看向两人的目光十分的不友好,这人,竟是筠哥儿两姐弟的夫子——田谷声。
田谷声深吸一口气,怒斥道:“二位,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2],未曾知尔?”
“非在下偷听,而是二位实在未曾避于旁人,只是别人家事,岂能在背后嚼舌根?”又怒气冲冲看向贾雨村,“况兄台也是读书人,岂不知君子应慎独?”
“二位先前所谈论,我也不好多说,可女儿家名字也是能外传的?!”田谷声直视冷子兴,发出夫子的凝视,“莫不是兄台这个商人,是靠着贩卖别家私事过活?!”
不等脸色发红,不知是羞是怒的两人有何反应,继续发起言语攻击,“贾兄身为读书人,更应该做到知行合一才是!既然对方是好友,言语不妥就应该指正,岂能只想着和光同尘?”
田谷声双手作揖,“非在下好为人师多管闲事,只是女儿家本就不容易,二位还是多为旁人考虑些吧!告辞!”
说罢便冷哼一声,转身甩袖而去。
半晌沉默后,冷子兴不以为意摇摇头,“书呆子。”
对面的贾雨村若有所思,不经意道:“我见那书生,皮肤略黑,虎口等处茧子厚重,倒像是干惯了农活,这个时间,这个方向,似乎是往村子里面去。”
“听闻盐课林老爷家请的夫子……”
冷子兴瞳孔一缩,酒杯中的酒水不慎洒出些许,惊慌中,未注意到贾雨村的神色。
“不过……”贾雨村拿捏住冷子兴的心思,宽慰道,“那人显然只会读死书,又不曾去过京都,想来,他是不曾知晓贾夫人与荣府的关联的。”
话虽如此,但冷子兴显然没那个兴致吃下去了。两人匆匆收尾,便各自分开了。冷子兴更是连夜离开了扬州往京城赶。
回旅店的途中,贾雨村双手背在身后,抬头眯着眼看着太阳,嘴角慢慢扬起,机会,这不就来了?
第二日上课夫子,特意着重讲了礼方面的内容。
筠哥儿坐在一直上晃荡着脚丫子,举手提问,“夫子,下课啦,您超时了~”
这部分内容是额外加进来的,的确容易超时,夫子看了看外面的太阳,只是沉默了一瞬,便回过头对筠哥儿的问答无视了,继续上课。
筠哥儿:啊?夫子居然是面不改色拖堂的人吗?
田夫子面上不显,心里见筠哥儿没有继续发问松了口气,他只是做了所有夫子都会做的事情而已,不要心虚,没必要心虚!
而这天,下衙后的林如海回到家,有些诧异的拆开了一封信。贾雨村缘何会找上他?
只是,展开书信,林如海的脸色蓦地沉了下来。
林如海捏着薄薄的信纸,心绪翻涌不定,信上,如实写了昨天的经过,还写了冷子兴,乃是荣府二房太太身边人周瑞家的的女婿。
“去叫太太来。”林如海寒声道。
岳家这方面的事情,还是得贾敏自己来决定。
还有这贾雨村,几乎是看了这信,林如海就知道贾雨村打什么主意,贾雨村这封信,让林家有所防范,他林家承了情却是实打实的,因为一旦没有贾雨村的提醒,就凭冷子兴这张嘴,呵!
贾雨村这人他还是有所印象,是个钻研的,只要有机会重新入朝堂,当今迟早会重用,因为贾雨村当过当今的探路石。
而这封信,究竟是一封卖人情的信,还是一封试探性的投石信,性质全看林如海如何界定。
林如海陷入了沉思,贾雨村和他不是一路人,但如今他刀尖上行走,一旦有了任何不测,夫人和一双儿女……
“我这个二嫂子,究竟治的是什么家?!连身边的人都管不住!”贾敏气得眼眶发红,“她自己女儿的声誉都没法护住,就这样母亲还想玉儿——”
贾敏一下子止了声,眼中的怒火却没有熄灭,“这件事无论如何我都得告诉母亲那边,也告诉我那好嫂子!”
若是不告诉那边,还指不定后头什么都让人往外说,到头来别林府也被牵扯进去,谁让她是从荣府出去的呢?
贾敏虽止住了话头,林如海却也不是聋子,什么叫岳母还想玉儿,想玉儿如何?想玉儿去荣府住?玉儿才五岁,去年也才四岁,哪儿有四五岁的孩子离开父母住外祖母家的?自己都还不算彻底立住了呢,而且只是住,夫人不至于如此,所以只能是……
怪不得,怪不得夫人在年礼上……只是无论宝玉是个什么人,贾家的治家,却是实打实不适合玉儿的,林如海已经给贾府打上了治家不严的标签。
而且,林如海眼眸沉了沉,岳母真的觉得,两家还适合再结亲吗?
“我既叫夫人来,自是由夫人做主。”贾府惹出来的事,自然是要贾府那边自己解决。
还是中午更新吧,12点,v前都不改了
[1]贾雨村和冷子兴的一两句话,是原著第二回中的。
[2]出自颜渊问仁
按照原著贾雨村是这一年教书黛玉,第二年贾敏去世后,才遇到的冷子兴,这里两人相遇提前了,毕竟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改变,自然有影响。
原著中冷子兴先是说了贾家几个姑娘的名字,而后提到贾敏的名字随兄长从文,贾雨村说难怪他那女学生(黛玉)但凡书中有敏皆念做密,写字也是一样(教书一年了,可见贾敏的治家能力和林家的家风)
在那个时代背景下,他们这样的行为,是真的很无礼了,而且冷子兴是三春的名字都往外说了(宁荣二府都没逃过)
贾府的嬷嬷丫鬟知道姑娘们的名字是正常的,虽然平时都称呼排行 姑娘,但是吧,冷子兴一个外男,一个仆人的女婿,怎么知道的呢?知道了还敢大大咧咧往外说,真不怪贾敏听了要生气。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治家不严荣国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