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镇]美梦贩售机 第4章 第四章 梦境行者

季柯一眼认了出来。

简峻南穿着一套蓝白条纹的医院病服，挺着一张满是青肿伤口的脸，桀骜不驯地目视镜头，眼睛里满是愤怒。

季柯摇了摇头：“不认识，不过……”他装出一副十分好奇纯良的样子，歪头问，“这个人是犯了什么事吗？”

“他是个精神病，这里有点问题，”保安非常实诚地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刚从我们医院跑出来，特别喜欢打人，你要是看到他就躲远一点！”

季柯假装被吓到：“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这人下手特狠，你看，我的胳膊就是被他用刀划的……”保安拉开自己的袖子，汗毛浓密的小臂上有两条十分突兀的半尺长的伤疤。

他撸回袖子，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递给季柯，“你要是有他的消息一定要和我们联系！就打这上面的电话，我们会第一时间安排人过来。”

季柯接过名片，名片上写着一行公司名称——欧文科技梦境精神分析研究中心。

保安说完就走了。

季柯在外面装模作样地扫干净玻璃，又守在门口呆了一会儿，确定无恙之后，他拿着名片进了店内最里面的房间。

简峻南正坐在床边大吃大喝。

他从便利店的货架上薅了一堆零食，各式各样琳琅满目，把它们一股脑儿地全丢在床上，自己坐在零食中间慢慢开炫。

季柯进去的时候，他已经吃空了好几袋薯片。看到季柯进来还抬手和他打招呼，嘴里咔吱咔吱，不绝于耳。

季柯气不打一处来：“付钱了吗你就吃？”

总觉得这句话有点耳熟，简峻南咽下嘴里的食物，慢条斯理道：“麻烦帮我记在季朝的账上。”

也太不要脸了。季柯在心里嘀咕，吃我的，拆我的，连我哥这个逝者的便宜也占？

“坏掉的贩售机要记账吗？”他忍不住问。

“那个不用，”简峻南懒洋洋地笑了起来，“老季说他讨厌那玩意儿很久了，让我一定要把它拆掉！这就是我要做的第二件事。”

季柯：……

“那伙人走了吗？”简峻南问。

“走了。”季柯把手里的名片丢给他，“那个保安说你是个精神病。”

“我看他们才是精神病！”简峻南毫不客气地回骂。他一边竖起袋子往嘴里倒薯片，一边捏起那张飘落在身上的名片，嫌弃地瞄了一眼，突然动作微顿。

“还挺厉害，竟然能追到这里来。”他自言自语地说，顺手将名片塞进裤兜，单手举起手中空空如也的零食袋，往嘴里倒干净最后一口薯片。

“为什么欧文集团的人要来抓你？”季柯问。

“可能是看我不顺眼吧！”简峻南将咀嚼后的薯片吞咽下去，“毕竟我是他们最讨厌的梦境行者。”

季柯一怔。

梦境行者，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穿梭在各种梦境里的人，也是入梦者最讨厌的人。有些喜欢恶作剧的梦境行者会故意破坏别人的梦，把原先无比美好的梦境扭曲成一场噩梦惊袭。

难道自己现在也在做梦？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简峻南就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冲季柯呲出一口白牙：“看来我要走了。”

“为什么？”季柯没明白他的意思。

“你的梦该醒了。”简峻南握紧薯片袋的封口，原先瘦瘪的塑料袋里顿时变得鼓胀起来，像一个圆鼓鼓的福袋。

他扬起另一只手，弯曲指头向季柯道别：“拜拜！”随后一巴掌拍向盛满空气的零食袋。

“砰”地一声巨响，膨胀的声波如同水波般向四处荡开。

季柯猛然从床上坐起，心脏跳动剧烈，胸口起伏不定。四周的家具摆放证明这里是他熟悉的卧室，而不是便利店那个昏暗的小房间。

刚才竟然是在做梦？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望向自己的双手，除去那个突兀的沼泽，里面发生的一切都太过真实。

季柯很快想到另一件事，如果那些都是梦的话，哥哥会不会……

然而念头刚起，他就注意到了桌上的那颗粉白小球。

那是老人给他的入梦糖果。

季柯的脑子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小人叫嚣着面对现实，另一个小人大叫着这就是梦。他被吵得头痛欲裂。

其实想要证实是否身处梦境非常简单。

他捏起大腿内侧的一块细嫩皮肤，狠狠地拧了一把，皮肉相互挤压造成的剧痛令他直接痛呼出声。

现实小人打赢了。哥哥确实走了。

季柯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找出手机，刚解锁密码，手机里哗啦啦地传来好几条消息，全是之前的寻狗雇主发的。

雇主-泰迪主人：“耀祖找到啦啊啊啊！”

雇主-泰迪主人：“太感谢你了！［比心］”

雇主-泰迪主人：“快把红包收了啊！不要让它过期了！”

……

季柯往上滑了几条，一看红包时间，还差十分钟就超过了24小时。

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季柯点击领取红包，另一边的雇主发来一个友好的笑脸，季柯回了句谢谢，又有些无力地躺回床上，侧身而睡，手腕上银灰色的腕表触感冰凉。

季柯又想起刚才的梦。

简峻南真的存在吗？他说哥哥被困黑镇是真是假？欧文集团为什么要抓简峻南？真的有什么梦境精神分析研究中心吗？会不会这一切都是自己胡思乱想？又或者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脑袋里的思绪被卷成一团乱麻。他索性不睡了，点开手机浏览器开始搜索那个研究中心的名字。

结果还真让他搜到了东西。

欧文科技梦境精神分析研究中心，地址位于C市，和这里相隔七百多公里。中心的商标和英文名都和季柯看到的那张名片一模一样，甚至连建筑也和名片的背景图相差无几。

他又搜索简峻南的名字，却只找到一些和他同名同姓的人。

之后的几天，季柯没再去想这个梦，他忙着给哥哥办理后事。他在墓园的山顶替哥哥选了一块地，能够俯瞰山下的城市美景。

再次回到便利店已经是五天之后。

便利店门口的自动贩售机丝毫没有被人踹破的痕迹，几天没人看管，里面的饮料和水早已经卖得七七八八。

季柯往贩售机里重新装填了产品，准备开店营业。

店里的东西都需要重新归置，又得接待顾客上门，忙活了一上午，他累得满头大汗。过了午休时间，总算能歇一会儿。季柯给自己点了一份外卖，一边吃一边琢磨要不要请个员工。到时候恢复了学业，还得有人帮忙看店。

正想着，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有人在扣动那道透明的玻璃门。

季柯鼓着满嘴的米饭抬起头，看到店门口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金框眼镜精英男。

“你好，请问你是季柯先生吗？”精英眼镜男问。

季柯眨了眨眼，嗯了一声。

眼镜男便作起自我介绍：“我是沈舟和，欧文科技梦境精神分析研究中心的副主任，也是中心项目的负责人。”

季柯的下巴差点落在地上，前不久搜索过的单位突然就找上门了？

好在他记得自己的嘴里还含着米饭，连忙吞咽起来，又喝了口水，把食物压了下去，这才警觉地问：“有什么事吗？”

沈舟和推了推眼镜：“我想和季先生聊一聊关于简峻南的事。”

“我不认识什么简峻南。”季柯不动声色地说。

“他可能没和你说真名，不过看过照片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谁。”沈舟和拿出一张照片，递过来，“你认识照片上的这个人吗？”

照片和梦里的那张一模一样。

季柯摇头：“不认识。”

沈舟和拍了拍手，外面走进来一个高大威武的保安，正是梦里给季柯看照片的家伙。

“那你见过他吗？”沈舟和问。

季柯再次摇头。

“梦里也没见过？”

季柯低头想了想，礼貌地笑了一下：“抱歉啊，实在没什么印象，这几天太累了，我都没怎么做梦。”

“不可能！你肯定见过！”保安叫道，“我还在梦里给你看过我的疤！”他拉起袖子，露出胳膊上吓人的刀疤。

“我确实没见过，骗你们干嘛？”季柯皱起眉头，直觉这些人来找自己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于是语气表现得颇不耐烦。

沈舟和静静地看他半晌，似乎在分辨他的话语真假。

季柯默不作声地回视。

最后沈舟和作出让步，满含歉意地冲他笑了笑：“打扰了。”说完便带着那名安保人员离开了便利店。

季柯松下一口气，懒得再想其他，开始安安静静地吃自己的饭。他挑起一筷子菜塞进嘴里，慢慢咀嚼，饭菜有些凉了，吃起来又咸又腻。随便扒了几口饭后又有客人光临，他便继续忙碌。

沈舟和和保安出门之后也没有离开，他们坐在街对面的车里，悄悄地观察便利店的动静。店内进出的人一波又一波，他们要找的人没有出现。

“沈总，不跟他问问曾哥的下落吗？曾哥已经昏迷好几天了。”坐在驾驶座的保安着急回身。

“问他也没用，阿曾一定是被简峻南困在了某个地方。”沈舟和坐在后座淡淡地说，“还是让我们的人加紧搜寻吧。”

“是！”保安只能点头。

沈舟和问：“你在这里呆了几天？”

保安回答：“得有三天了，便利店之前都关着门，今天才营业。”

“有去查过原因吗？”

“听说那个小伙子的哥哥死了，家里在办丧事。”

沈舟和透明的镜片里闪过一丝精锐的光。

“走吧，不用守了，我们回C市，”沈舟和说，“你回去把他哥哥的入梦记录发给我，知道编号吗？”

“购买记录里能查到。”

“这个男生也是，让实验室的人重点监测，我觉得简峻南应该还会来找他。”

“收到。”

临近九点半，季柯正好点完了当日账目，准备回家，忽然听到隔壁的理发店传来一阵吵闹。他正好奇发生了什么，准备出门去看，就见理发店老板的小女儿露露急匆匆地向他这边跑来，好像看见了救星一样。

“季柯哥哥！”十多岁的小姑娘眼眶里聚满了泪水，神色慌张，“有人到我们店里面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