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没开灯,唯二的光源是崔瀚率的手机屏幕和投影幕布上的画面。
坐在地上的崔瀚率转头看见宋成章,轻快地打个招呼,继续回信息。
“今天来不及了吧?”宋成章摸索着在他旁边坐下。
“嗯,时间有点来不及了。”崔瀚率点头,屏幕的光自下而上穿透他长得不讲理的睫毛,勾勒出混血专属的优越骨相。
“好吧,那你叫我来干嘛?都快十二点了。”
“就是想见一面说说话。”崔瀚率将手机倒扣在腿上,“金室长不是让我和你多说话吗?”
*
金室长烦得直搓脸。
宋成章是他好不容易从中国带来的孩子,他当时在宋父宋母面前承诺过,哪怕不能让这孩子上韩国的初中,也要让她有学院可上。
社长在这个时间跳出来说要重点培养这孩子,那她哪里来的时间上课,宋父宋母要是不满意,把她带回去,又是麻烦。
啊,烦死了,怎么是他在这里受夹板气。
金室长搭在鼠标上的手指胡乱点着,咔啦咔啦的鼠标声连绵。
电脑屏幕跳出练习室的CCTV画面,小绿屋的男练习生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崔瀚率在和夫胜宽说话。
崔瀚率,对了,像崔瀚率一样不行吗?
周末和工作日的白天抽出一部分去学院学理科学语言,不足的文科时间就像崔瀚率一样看电影看书,反正人文教育不就是这样吗?
金室长解决了今天最大的工作难题,情不自禁吹了个口哨。
宋成章跟着金室长往周洁琼口中的废弃录音室走,目的地在三楼应急楼梯门口的拐角处。
这里的录音设备简陋,代表做主把设备挪给了对制作有兴趣的李知勋。本来打算将空置的房间隔成两间小琴房,后来没弄成,只是简单将中间的隔断敲碎,做成了一间放映室,要申请才能用。
金室长推开门,长得像洋娃娃的男生站起来鞠躬问好。
金室长指着他道:“他是崔瀚率,98年生,自退了,用中文是叫休学,平时靠着看电影看书提高人文素养。公司决定你的理科以后去上补习班,文科这类你就跟着他,他有经验。”
金室长说完这一长串中文,又告诉崔瀚率,“这是宋成章,中国人,01年的,没那么多时间去学院,人文课就跟着你一起看看电影看书。她韩语一般,你们多说话。”
*
“我今天和娜荣姐他们说了很多话。”宋成章坐到电脑前,点开文件夹选了一部看过的电影,先导片播放的时间里,她从柜子里拿出毯子和抱枕。
崔瀚率不动,看着宋成章将抱枕垫在腰后,用毯子将自己严丝合缝地裹住,才发问:“不是三天没和我说话了吗?”
宋成章取下发圈,长发散开,光影明灭间,她笑盈盈转头,“可是我现在很困,瀚率,solly,能让我睡一会吗?”
崔瀚率沉默,将抱枕拿出来搭在自己的腿上,做出人造的和缓的坡度,然后将自己的外套内朝外搭在上面,“躺着睡吧,睡多久,我叫你。”
宋成章慌乱了一瞬,困倦的身体还是占了上风,扯着毯子躺下,“二十分钟后叫我。”
“OK,十二点十三分,我定好闹钟了。”
宋成章蜷缩着,背对着投影屏幕闭上了眼睛,崔瀚率专心致志看起了《假如爱有天意》。
风吹乱那一匣子的信,时光倒回男女主角的青葱少年。崔瀚率低头看了眼宋成章,她已经睡熟了。
手机亮起,夫胜宽给他发来消息。
【说了吗?】
【还没有】
【呀......得早点说才行啊.....】
【知道了】
【加油!崔啵浓】
崔瀚率没再回复。托电影的福,暖黄色调让毫无装饰的房间看起来温馨许多,裹着毛绒毯子安睡的宋成章也不再紧绷。
时间跳到十二点十三分,崔瀚率拍拍她的背,“二十分钟到了。”
宋成章拉高毯子蒙住头,不想被叫醒,崔瀚率又拍拍她,“你这周末有空吗?”
她不回答,朝前躲避崔瀚率的叫醒服务,没撞上墙,撞上了崔瀚率的手掌。
柔软厚实的,与预料中冰冷坚硬墙面完全不同的触感,宋成章努力清醒过来。
崔瀚率苦恼,崔胜澈说好不容易放月假,没有约的孩子总不能待在宿舍发霉,特别是外国人,要带着一起玩才行。
“出去玩吗?胜澈哥说要去爬山。”
宋成章掀开毯子,撑着地坐起来,“假期去爬山吗?不适合我。”
崔瀚率抓着毯子,不让宋成章叠,她拽了一下没拽出来,就知道崔瀚率是故意的,但也没生气,只是问他:“干嘛?你要叠吗?”
“还在生气吗?”
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宋成章火气就上来了,她直接将毯子摔在他的腿上。
情愫暗涌的青春电影和挂了脸的宋成章映在崔瀚率的眼眸,他好像懂了什么,主动解释道:“对不起,我当时没明白过来你生气了。后来问了胜宽,他说我是笨蛋,想说的话要好好说,要好好告诉你我是想保护你。我得感谢金室长交代给我的任务,我才能找到理由和你见面,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崔瀚率不愧是搞rap的,语速快得不行,宋成章脑子里飘过一大段韩语,到最后只记得对不起和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她瞪着眼睛看崔瀚率,小北极熊真诚的眼睛在暖光的照耀下犹如蜂蜜,宋成章泄了气,“我不生气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但是,不要这样。”她将毯子对折再对折,叠成原样。
“为什么?你是我的朋友,我能帮你的话,当然要帮。”崔瀚率抓住她的手腕,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宋成章不想有人帮她吗?她当然想。
“因为你会惹上麻烦。”宋成章拉开他的手,“我们是朋友,我是弱势者,你也是弱势者。”
“更何况,我们有什么证据吗?”
崔瀚率被问得无话可说,他看着宋成章有着红血丝的眼睛,好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你打算怎么办?就这么生活吗?”
“时不时被骚扰,被尾随,收到的奇怪短信和电话都删除不过来,原本的生活轨迹被打乱,谁也不告诉,独自支撑,你能这么生活吗?”
宋成章不说话,站起来将抱枕和毯子都放回原位,只是关柜门时很用力,震得房间里的灰尘跳起来扭动。
“该回去练习了。”
崔瀚率坐到夫胜宽身边,他戴着耳机,正支着下巴趴在地板上哼歌。
崔瀚率伸手摘了一只耳机塞到自己耳朵里。夫胜宽本来还挺莫名其妙,一看崔瀚率的表情,就知道这次不顺利。
拽着崔瀚率挪到角落,小声又快速地问:“失败了吗?算了,你别回答了,我肯定会很郁闷。你先别说你怎么想,先告诉我你说了什么。”
崔瀚率挨了顿小雨点一样的教训,无奈挑眉,连带着肢体语言一起,从他叫宋成章起来开始,到她只是挥挥手就走,压根没跟他说再见为结束,详细描述了一遍。
夫胜宽气得直闭眼,“你是笨蛋吗!”
他小声吼完,又赶紧扭头看是不是有人注意到他们,“你怎么能只是转述我的话!你得诚恳地自发地告诉她你的想法啊!把话说出口那么难吗?”
崔瀚率反驳他道:“我觉得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做什么。”
“关键是她不想你帮她,你还不明白吗?她觉得她会拖累你,所以她想自己解决。”
崔瀚率不解,“就算我不帮成章,我也在被他为难,这没什么不同。我帮助她,她还能好过点,这不好吗?”
崔瀚率果然是崔瀚率,脑袋一根筋的家伙。宋成章也是,执拗的家伙。夫胜宽不打算解决他的疑问了,跟他讲清宋成章的愧疚和行事理由比登天还难。
他开始找解决问题的方法,“说真的,我们要不找胜澈哥试试看?”
崔瀚率在练习室里搜寻崔胜澈的身影。
夫胜宽继续分析,“你看,论年纪,胜澈哥是最大的,论资历,胜澈哥比他早进公司。而且,我没记错的话,是胜澈哥接成章来公司的。胜澈哥虽然脾气不算好,但是人很有义气,说不定能教训教训他。”
崔瀚率边听边点头,恰好崔胜澈回来了,穿着哈伦裤,戴着帽子,踩着拖鞋,吊儿郎当的。
崔瀚率站起来,不顾夫胜宽的呼喊,拉住崔胜澈的手臂,“哥,我有事想和你说,你现在有空吗?”
崔胜澈点点头,跟着崔瀚率往外走,地方越来越偏,崔瀚率带他到了公司后门的监控死角。
崔胜澈的表情变严肃,“你要说什么?”
“哥,你还记得宋成章吗?”
崔胜澈点头,随即想到什么,打断正欲开口的崔瀚率,“imma,不要告诉我你和她谈恋爱了,文俊辉会杀了你的。”
崔瀚率无语,“哥,怎么可能呢?是别的事。”
“那就好,你说你说。”
“成章在被道允哥骚扰。上周三,大概一点半左右,我在打扫放映室,成章就先回宿舍了。结果没到五分钟,我接到她的电话,她在电话里用韩语说‘洁琼欧尼?要我帮你带东西吗?好,你要什么?’我不知道她是打错电话,还是向我求助,但想到她和洁琼姐讲话不用韩文,我就马上去了那家离公司最近的便利店。”
崔瀚率停顿了一下,他似乎不忍心再说下去,但他还是继续说了,尽量用平铺直叙的旁观者口吻,“我到的时候,道允哥抓着她的手,正在用力把她往巷子里拖。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将他们分开之后,道允哥骂了几句就离开了。”
生得很好的眉毛皱起来,崔瀚率脸上的表情似哭非哭,“成章看到是我,还问我为什么在这里,然后她掏出手机,确认了刚刚拨出去的电话,对我生气了,骂我是个笨蛋,接到莫名其妙的电话还来。我看了她的手机,光是那天的未接电话就起码有二十多通,还有很多很多的短信。”
崔胜澈的眼睛越瞪越大,他原地转了几圈,“西八,她就这么憋着?就这么谁都没说?”
崔瀚率摇头,崔胜澈快气升天了,他追问,“电话和短信都是那个崽子自己的手机号吗?”
崔瀚率又摇头,“我拿自己手机打过,都是空号,应该是虚拟号码。”
崔胜澈团团转了几圈,“不行,得把这家伙弄走,不仅是宋成章,跟这样的人出道,我们组合迟早会完蛋。”
他拍拍崔瀚率的肩膀,捂住他的嘴巴,“你今天约我出来是想我和你一起做新歌,记住了吗?”
崔瀚率看着他肃然的表情,缓缓点头。
尽量下一章解决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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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