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够,还差五万。”
“二十万。”
“这个月开始涨了,二十五万每月。没有就走人。”
柳星染冷冷的看着房东,房东大妈把刚拿到的钱藏到身后,满脸泼赖一点不客气的瞪着他,并不为这样短短半年就坐地起价的行为感到羞愧。
“本来你这么一个小孩子我让你直接住进来已经是大发善心了,你要是敢拖欠房租,那我只能···”柳星染没兴趣听她说这些没有意义的话,从背包里再拿出一叠钱数出五万。房东大妈贪婪的眼光在柳星染的手间流转,还有一点懊恼,好像刚刚坐地起价要少了似的。
柳星染拿着纸币就要递给房东,在大妈满脸堆笑的就要接过时,柳星染把手收回了一瞬,在房东猛变的脸色中把钱扔在地上。
“呀啊啊!——”这位不善隐藏表情的房东一下涨红了脸,怒横着眉,眼睛想要瞪柳星染又舍不得地上的钱。
“你给我回来捡起来!有没有规矩?!”她飙着带着地方口音的话,想要把离去的柳星染抓回来。偏巧有人从外回来,推开了门,带进了一阵风。风把房东脚下的纸币吹散开了。
“阿西,谁让你开门的!开什么门!看屁啊这是我的臭小子!”房东顾不上柳星染了,骂着走进门的两人,蹲着双手撑地的捡着钱。原本为了好看穿的短款上衣,此刻暴露出了她的后腰,让从旁走过的两人厌恶。在看到柳星染的背影后又变得复杂。
房东边捡边防备那两人边数数,最远的一张靠近柳星染的房间门口,上面有淡淡的脚印。是刚刚柳星染进屋时踩到的,此刻房东嘴里咒骂着,手上又很宝贝的拍拍纸币上的印记。叠好揣进兜里。口袋里的充实让她没那么羞愤了。
柳星染回到房间锁上门,戴上耳机,海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响亮的快要盖过他的头顶扑过来了。可还是少了些什么,这种从网上下载下来的海浪声让他的眼前无法浮现画面。
果断的切到另一段音频,是还没有处理过的收音,时不时会有很突兀的响声出现,此刻用来遮挡门外的叫声倒是正好。
登上自己的油管主页,翻看有关前两天上传demo的私信,直接滑倒最下面找到第一个提出要买他曲子的人。基本上不会有太多交涉的过程,很快都定下来,价格曲子就交易完成了。把完整的作曲给对方后demo的视频就会被删除。
不过短短几分钟,柳星染就将刚刚扔出去的钱赚回来了。
也没什么值得开心的,为了生存而已。
柳星染把电脑里存的关于那首卖出去的曲子的一切都删除。这已经不是属于他的了。
接下来没有停歇的整理,继续之前未处理完的音轨,反复的听反复的调。这是一个很枯燥的过程,他却做的相当投入。等全部完成,又是个把小时过去了。
当把整个都完成,十分漂亮的展现在屏幕上的时候,柳星染就会很愉悦。对着屏幕止不住的摇头晃脑,眼睛都瞪大了几分。
也是这份短暂但上瘾的愉悦感和点点的成就感让他愿意不断的去做这件事吧。
因着这份愉悦感,他穿上层层外衣背上设备包,准备出去晃一晃。一开门,刚巧对面的门也开了。
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小的男人背着包拖着行李箱从门里出来,一看就是要出远门的。看到柳星染愣了一下后淡淡一笑。柳星染是不认识这人的,但对于没有交际的陌生人,他能做到最大限度的礼貌也只是把目光移开看着地面,然后离开。
“等一下。”
男人喊住他,从背包的侧面拿出一瓶饮料递过来。
“咖啡牛奶,你也可以喝,还是热的。”
柳星染不带情绪的看着男人,两人不论是身高还是年龄都是显而易见的差距。但男人从柳星染那里感觉不到尊重,也没有不尊重,就是什么也没有。可现在他也不是那么在意这些了。
“拿着吧,以后也没机会了···今天回老家后,就不会再来了。”男人穿的和马路上的路人一样,整洁普通。丝毫看不出平日出门都是各种宽松T恤吊裆裤邋遢又个性的样子。
“你还小,还可以玩两年,但是还是要以学业为主···到我这年纪在一事无成,回家太丢脸了。”明明这是他们第一次接触,却控制不住这些话冒出来。那样落寞沮丧,看清了现实放弃了理想却还有一丝不甘的憋屈全在这短短两句里。
因为这里隔音效果好,价格也还可以所以聚集的全是做音乐玩地下的人。走走留留时有发生,不稀奇。他们走时说的都是这样的话,这样当初想要逃离,还是没挣脱开的话。
柳星染的情况不同,所以他根本不能理解这些所谓‘妥协回家’的放弃和无奈。他只是从男人不知何时垂下的手里拿过咖啡牛奶,回到自己的小隔间很快的拿了个U盘出来追上已经走到门口的男人面前伸出手。
男人还愣着,柳星染直接把U盘往他手里塞,塞了转身就跑。
“等一下!”男人的呼唤声没能叫回柳星染,追出到了街道上人已经很快的跑远了。留给房东让她交给柳星染又不放心,房东是个什么样的人租客们都知道。
U盘被他带回家隔了好几天才打开,里面有着要几段的音频。每一段都是那样的熟悉又陌生,也是第一次发现,那个在他眼里仿佛能吃人的繁华又紧迫的城市原来也有这样怡人的一面。
街边、公车上,下雨天、晴天,早上、晚上···好像,首尔也不是那么的拥挤了。
有让他感叹许久没注意听的鸟儿的脆生啼叫,还有以前只觉得吵闹的蝉鸣犬吠,连混杂的人声也不会让他竖起满满的防备,落雪的声音跟棉花似的毫无重量的落在耳边。
除了这些还有一点很细微很细微,音量放到最大也听不真切的声音,怎么也听不出来是什么。
“啵”的一声,心都跟着颤了颤。
是什么?是泡泡破掉了还是雪花落下了?
过了那个冬天他都没想明白,直到初春的第一枝花开的时候,他才猛然想通。
男人呆愣愣的站在树下,看着树上的花苞,似要盛开了。
“啵”
他脑子里响起了声音。忍不住笑了,觉得自己有点傻。
而那天柳星染一直跑出去挺远才慢下来,一直拿在手里的咖啡牛奶都凉了。走在路边打开直接一口闷,喝完用手背不在意的抹了下嘴角。瓶子扔进垃圾桶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那晚他在随身本上写到——[2011-12-24 星期六晴 难喝。]
天气预报说今天晚上会下大雪,柳星染将注意力集中在这一点往外走,走在大街上和往常不同的一直低头看着地上。戴着耳机但没有开设备,反倒是把周围的声音遮挡掉了许多。一直走到没什么人的公园,雪已经在下了。
因为下雪,公园没什么人了。
他在偏僻的一片树林边上搭了个简易的帐篷,不为保暖,只是躲避下风雪。将收音杆放置在一边固定好位置,坐在敞开的帐篷内看着眼前白茫的落雪听着耳边,世界的低语。
一张什么也没有的白纸放在眼前,视线是无法固定的,因为什么也没有。这片天空也是,没有边际灰蒙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雪越来越大了。低语变得激动起来。
在世界的咆哮达到一个顶点的时候,柳星染收了收音杆躲进帐篷里,缩在睡袋里看着帐篷的薄布在抖动,越来越暗了。
到了周围完全黑下来的时候,也是最冷的时候。睡袋已经起不到太大作用了,帐篷剧烈的抖动好像下一刻连着帐篷里的人都要吹飞起来。柳星染丝毫不慌,仰面躺着看着漆黑的帐篷顶,听着外面风雪的声音,他很平静。比听到嘈杂的人声更加自如。
在黑暗和呼啸声中,时间已经没有了意义。直到风声弱了下去到再听不到时,柳星染才打开一直捂在身上衣服口袋里的手机,时间显示凌晨。
动作迟缓的坐起来,手摸索着握住脚。手只比脚暖和那么一点,但也够了。搓了几下回回暖拉开帐篷看了眼外面的情况,确定能走了就立马收拾东西回去。
走过两条街,三个十字路口,在第四个路口大楼边的十阶向下的台阶走下去,打开右边的门,就是出租屋了。柳星染是最靠外的第一间。
回到房间,擦干净背包上的点点雪花,然后放置在一角。然后把睡袋的包裹再打开,把睡垫铺在地上,放上床铺,睡袋放在床铺上,盖上不算厚的被子。
这边布置好了,才随意擦了自己有些湿的头发。脱了棉服,露出的是学校的制服外套,再脱,是两层从款式到颜色都一模一样的春秋款运动服外套。最里面的是一件T恤。一层层脱下,抖一抖再一层层盖在被子上。
柳星染脱了裤子,套了两条外裤,外面纯黑的还是校服。如果有认识柳星染的人看到他把校园制服也当做是日常服来穿应该就能明白为什么当初报制服大小的时候,柳星染报大了两个号。质量不差的制服是他冬季保暖的必要外壳。
在这湿冷的刺骨的地下一层,柳星染半湿的头发,只穿着宽松的短袖和一条运动裤坐在椅子上,把刚收音的内存卡插到电脑上。因为床铺好了,所以留给椅子的位置只有一点点,紧到他得肋骨处贴着桌子。桌子的凉透过薄薄的衣衫刺激着柳星染。
而一夜未睡的柳星染眨着被电脑荧光刺激的眼涩的双眼,回想着脑中响起的旋律。本想导入完成后就去睡觉的,现在忘记了。没有保暖的双手已经冻得没有知觉麻木了,还照着肢体记忆继续按上准确的按键奋战着。直到外面逐渐有了人走动的声音,柳星染才停下。
柳星染就这样踩着拖鞋开门穿过长长的走廊,在时不时把自己裹得认不出人来的其他租客眼前走过。那些人少不得看他两眼,嘟囔着继续自己的行程。
柳星染没有所觉的去到洗手间,回来钻进层层叠下的睡袋中,终于感觉到冷了,也困了。
这一天也终于过去了。
[2011-12-25 星期日强雪 坏孩子没有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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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201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