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某人相似的灵魂』
索隆的身上有很多伤疤。
最明显的那一条在胸口,从左肩利落地贯彻到右侧腰,深可见骨,没有一点拖泥带水。
等我们离开那座叫小花园的岛,显眼的伤疤就从一条变成了三条,新添的两条分别绕着两只脚踝,只差那么一点儿,我船上的剑士就要彻底失去他的双脚。
上船处理伤口的时候,血浸得我的甲板木头都发红,他却连眉头都没曾皱一下。娜美尖叫着骂他笨蛋干什么做这么可怕的事情,他只挖了挖耳朵嫌弃航海士太吵。
我认真地思考,他难道不知道痛这个字怎么写?如果换做船的身上有这么重的伤,恐怕就再也没可能继续出航。
这个叫罗罗诺亚·索隆的男人好像没有眼泪,或者在起誓的那天把眼泪都流光了。
我还记得唯一看见他落泪、也是唯一看见他打输的那一天,东海的天空蓝得不像话,刚被从海里打捞上来的男人躺在那里,胸口剑伤狰狞无比,断断续续咳出血和咸苦味儿的海水,然后用力举起他的刀,一边哽咽一边拼了命地上扬嘴角。
他叫路飞的名字,吼着他不会再输了,于是我家的船长便在下一刻笑得骄傲又欢喜。
从那以后他便真的再也没有输过哪怕一次,也再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有的时候我真的搞不清楚,这样的他到底算坚强还是冷酷。
要说起来我对于索隆确实并不怎么熟悉,他是路飞的第一个伙伴,登上我这艘船前就一起经历过短暂的冒险与航行,那短短些许时日的未知好像隔断互相了解的途径的网,而他又并不像路飞是个快乐的分享者。
他爱喝酒,爱睡觉,刀不离身,总是迷路,经常走着走着就不知道一个人去了哪里。除了每天晚上所有人聚在一起吃的正餐,很少参与船上其他人的集体活动。因为这个他曾一度留给我不爱说话的印象,哪怕他其实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沉默寡言。
我曾以为他就是乌索普常讲的故事里那种孤胆英雄,凶神恶煞的面孔,布满掌心的厚茧伤痕,最擅长离群索居,越孤僻越强大,手里握着世上最锋利的刀,可以斩断风,也可以柔得不伤一点尘埃,在呼吸间就能妄定生死,嗜血又渴望争斗,相信的只有属于自己的力量,酷得像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
然而索隆终究不是机器,也并非没有感情。
所以他成为了路飞的伙伴,会因为打输一场架不甘心地哽咽落泪,也会为了救人不惜砍断双脚,三把刀划出三千世界,此界之内即不灭不歇。不让敌人看见他的失败,也不让同伴看见他的哭泣,单纯又骄傲。
他是草帽海贼团的剑士、是我重视的全部吵吵闹闹的家伙当中独一无二的一部分。
相处的时间久了,只要观察得仔细,就会发现索隆其实非常好懂,有些一根筋的地方特别像路飞——事实上,我越来越能感觉到他们两个人的相似,简直像共享一片灵魂。
对于同伴无与伦比的责任感,世界第一的梦想,不受任何世俗常规束缚的随心所欲,以及为以上种种拼搏时耗尽热血的奋不顾身,野性难改,桀骜不驯。
当他们两人并肩站在一起的时候,没有人会怀疑那条防线有多么可靠,一起战斗,一起受伤,一起流血,再一起勾肩搭背安然无恙地放肆欢笑。而我亦有理由相信,只要载着他们、载着草帽团的所有人,我可以航行到任何一个地方,看到任何不可能的风景,完成能够想象到的任何奇迹。
相信他们、依靠他们、帮助他们,无时无刻不让我感到自己无所不能,即便在名为世界的滔天风浪面前、在伟大航路众多未知的威胁眼里,无论我还是他们都还如此渺小。
就好像进入伟大航路前的那场入水仪式。
顶着风,迎着雨,五名初出茅庐年轻得要命的少年少女,乘着一条小小的羊头帆船,围拢住随处可见的一个木桶,一个接一个说出在世间人眼中不过痴人说梦的狂语。
“我要找到传说中的ALL BLUE!”
“我要成为海贼王!”
“我要完成世界地图!”
“我要成为大剑豪!”
“我要做勇敢的海上战士!”
三,二,一,五只脚踢上高空,伴随它们的主人不知天高地厚的欢呼。
世上难道还有比这更棒的入水仪式?
这样想着,从西布罗村出航前、可雅为我举办的那场入水仪式的失败所导致挥之不去的阴影好像也不足挂心。
我们才刚刚来到伟大航路、这个全世界人们野心聚集之地,拥有东海的小小天地与和煦气氛无法想象的广袤风光,如果未来有一天草帽海贼团的故事会变成传说,那么从现在起真正精彩的部分才终于铺开正式的篇章。
那就让我和他们一样挺起胸膛来吧,好像比起失败来说还不如粉身碎骨死不足惜,用最可怕的舞台测试自己最大的极限在哪里,如果保持相信,再不可动摇的困难或者事实也会随之改变,至今为止的航行我家的海贼们不就是这样横冲直撞地走过来的吗?
你要规矩全无,世界自会给你让步。
〖我们的冒险,才刚刚开始〗
〖敬伙伴,敬梦想,敬自由〗
——TO BE CONTINUED
“你有意见吗,海贼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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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Chapter.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