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人一族经常被外族拐卖,对外族怀有极大的敌意,靠近鱼人村的人,要做好面对整村村民攻击的准备。
伊芙琳有一个背包,她如果要出门就必须背这个背包,里面的东西是哥哥放好的,哥哥说,山下很危险,背包里的东西能在他不在时候保护她。
伊芙琳把背包移到身前,从里面拿出来一顶红色针织帽,类似于《小红帽》故事里的小红帽,不过这顶帽子带有抽绳,抽绳两端是爱心,其中一个爱心上用曲别针勾住了一张写了字的卡片,卡片上是哥哥的字迹,写着:
我曾经帮助过鱼人族,戴上这顶帽子的人不会被鱼人族攻击。Evelyn,如果你想找鱼人玩的话一定要戴上这顶帽子。
——永远爱你的哥哥
伊芙琳把帽子戴在头上系好,对阿贝尔道:“我先去看看情况。”
鱼人村寂静,稻草搭建的屋子与夜色融为一体,伊芙琳轻手轻脚来到一个亮灯的屋子旁,透过窗户看,昏黄的屋内聚集了不止一家人的鱼人,他们围坐在一起像是在打牌。
现在可不是过年的时候。
伊芙琳眼珠子轱辘转,在暖色灯光下,屋子里鱼人脸上的表情并非欢庆,甚至看上去像是在忍受痛苦,他们围着的也不是桌子,而是一个木箱。
鱼人嘴唇翕动,在说些什么,伊芙琳听不懂,只看到他们脸上的焦急。
有鱼人偷偷打开了木箱,然后很快又盖上了,旁边的鱼人从焦急瞬间转变为生气,声音也变得更大了,开了木箱的鱼人低头,一副被斥责的模样。
箱子里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是的,箱子里是很重要的东西。
木箱开合的一瞬,伊芙琳看到里面的东西,她研制过把人变成人鱼的药,但也只研制过一份,因为药材实在太难得了,即便是天龙人也无法在世界上搜集出第二份。
现在她看到了第二份。
其中有几味药材不能接触氧气,药效会随着接触氧气的时候流失,打开木箱的鱼人被指责也并不奇怪,伊芙琳凑在窗户边上看,也没忍住为流失的药效心疼。
心疼归心疼,毕竟药材不是她的,伊芙琳想走,眼睛和木箱却像磁石的南北两极,怎么也分不开。
她迈出去的脚步又回到原位。
再看一会。
伊芙琳凑得更近了,粉红的鼻尖贴在窗户玻璃上,夜晚的玻璃并不冰凉,大概是因为屋子里开着等且人多。
屋子里鱼人们围着木箱,没有挪位的迹象,渐渐地,他们开始贴在木箱上,木箱的表面积对于几户人家数量的鱼人来说并不够分,为了争夺与木箱的接触面积,鱼人甚至推搡起来,紧接着发生肢体冲突,被挤开的鱼人摔在角落,脸上更痛苦了,双手在身上乱挠,整个人在地上打滚;而紧紧贴着木箱的鱼人,脸上一副痛苦得到舒缓的表情,身上都属于鱼人的彩色皮肤,不知是不是错觉,有变成人类肤色的迹象。
伊芙琳眯眼,确认靠近木箱的鱼人有转化为人类的迹象,虽然极其轻微,但这一点点变化让他们的痛苦得以缓解,脸上又多了除焦急和痛苦之外的第三种情绪——等待。
鱼人们在等待什么人。
在等医生?伊芙琳摸下巴思考,那位医生抵达时间不确定,但现成的科学家倒是有一位。
她忽然有个一举三得的想法。
伊芙琳目光落在鱼人围簇的木箱上。
……
阿贝尔走进研究院第三层。
世界政府窥觊鱼人族的力量,意图把人异变成鱼人,二十多年过去,世界政府的实验似乎还没有成功。
银白发黑翼少年哂笑。
很快,少年的神情回到冷漠,他运气好赶上了实验体的沉睡时间,得趁机会尽快抵达第四层。
阿贝尔加快脚步。
第三层寂静,一路上顺利得不可思议,阿贝尔屏气凝神,越是放松的时候越要警惕。
但依旧无事发生。
母亲,大家,是你们在保佑我吗?再等等,再等等我就去找你们,等我做完那件事……
远处的钢铁大门轮廓逐渐清晰,阿贝尔脚步更快了,尽管他此时已经气喘吁吁。
疲惫吗?好像感觉不到疲惫似的,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雀跃爆发出活力,心脏跳动的声音也能清晰听见。
他能清晰听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声音——
“阿贝尔,站好别动!”
什、什么?
只有女性才能发出的高音撕破了寂静,哒哒哒、哒哒哒,整个第三层在涌入的声音中活了过来,像一只苏醒的巨兽,而他在巨兽的腹中,听咕隆咕隆的声音震耳欲聋。
实验体暴.动了。
整个第三层的实验体在追逐一个红色头发的女孩,女孩头上戴着的红色针织帽不知所踪,手里多了一个鼓起来的透明实验袋。
站好别动?这个情况不应该跑吗?
阿贝尔脑海陷入空白,失去意识前他感到有什么东西撞在了他身上,速度极快。
再次有意识,阿贝尔对上一双贴得很近的紫葡萄眼睛,红色的发丝蹭在他的脸上痒痒的,女孩从堆叠的铁箱上跳下,打了个响指叉腰:“红白黑绝配!”
阿贝尔感觉头上戴了东西,伸手一捋,红色的抽绳绕在骨节分明的手指上,抽绳端红色的心形躺在掌心。
他大概是知道那顶不知所踪的红色针织帽现在在哪里。
“有了这顶帽子就不会被攻击。我把村子里所有的鱼人都引出来了,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老师。”
伊芙琳紫色的眼睛晶莹透亮,倒映出露娜莉亚戴上红色针织帽的模样,银白发红帽子,世界上又多了一个圣诞天使。
天使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新形象,他喃喃:“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声音?
伊芙琳现在在酒窖里,听不到外面有什么声音,刚在装酷从堆叠的酒桶上跳下来,她的腿还在发麻。
伊芙琳一屁股坐在地上,摊开用防水布包裹的药材,她把鱼人的药材从木箱里抢过来,手腕上的数字减小了0.1%,在鱼人的追击下躲进酒窖,又减小了0.1%,这是一笔令人心疼的巨款,所幸她还有会暴富的朋友。
“声音啊……”伊芙琳仰起脖子仔细听,的确有声音从酒窖上方传来,她藏身的地方被鱼人村民发现了,她只听到鱼人敲打木板的声音,但她的朋友说还有另一种声音,声音越大,鱼人就越暴怒。
“鱼人暴怒是因为我拿了他们的东西嘛。”伊芙琳指着一地极其珍贵的药材,她把药材偷出来,一是为了过把研究瘾,二是做出把鱼人变成人的药,看能不能减轻他们的痛苦。
三是……当然是为了她的暴富计划!
她把整个村的鱼人都引出来了,接下来是她的朋友学习鱼人空手道的时候。
阿贝尔还在钻研声音的事,伊芙琳说:“不用担心,在他们闯进酒窖前,我会把药做出来。”
……
监控室。
铺满墙壁的一块块屏幕覆盖了整个第三层,第三层在发生暴.动,画面混乱不堪,唯独最中心的画面最平静,穿着条纹病号服的红发女孩在聚精会神研究手上的试剂。
画面外,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聚精会神盯着女孩手上的动作。
“我们的水平果然还是不够,鱼人都没成功,更别说人鱼了。”
“她在做什么?她怎么在研制把鱼人实验体变回人的药!我们好不容易才收集到这份价值远超人鱼的药材。”
“安静点!制作解药的关键原材料不在里面,她只能选择做把人变成人鱼或鱼人的药,如果她想减轻实验体的痛苦的话。”
“她还没放弃研制解药。”
“提高分贝,让鱼人实验体加大攻击,她知道该怎么做选择……”
操纵杆被推上,画面里的鱼人彻底进入疯狂状态,旁边显示器[已成功引导目标发现药材]、[目标已拿到药材]、[目标已抵达指定房间]的提示消息又增加一条,且是刺目的鲜红——
[警告!目标有超过99%的概率会死亡!]
死亡?
不付出代价,怎么知道人的极限在哪。
他们要看看她的极限。
操纵杆被推至顶端,画面中,钢铁墙壁上凹陷越来越深。
伊芙琳的碎发贴在脸颊上,汗珠凝结在发丝尾端,下坠之前,被抬起的袖子擦去。
还差最后一步。
伊芙琳把试管里的溶剂小心翼翼添加到燃烧的烧瓶当中,溶剂与溶质混合,成败在此一举——成功了!
伊芙琳兴奋跳起,猝不及防撞到了头。
伊芙琳捂着脑袋,第一次感受到身高的优势,还好她的身高不是很高,否则脑袋要撞坏了。
什么东西差点让她这个天才科学家的脑袋报废……伊芙琳转身,一个高大的鱼人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身后,坚硬的拳头停在了她的头顶。
阿贝尔垂下沾着血肉的拳头。
监控室一片狼藉,和屏幕里的画面相比好不到哪里去,穿戴整齐的研究员狼狈的倒在碎片里,红色爬上了他们的白大褂。
在普世价值观里,知识的价值无法用金钱衡量,天才科学家的头脑更无价之宝,然而成堆的无价之宝,此时像不要钱的猪肉一样碾在地上。
黑色羽翼的神走过,神不在乎,神甚至期待再来一次,如果不是赶时间做更重要的事。
只要放出催眠瓦斯,整个第三层的人都会进入睡眠,无人阻挡的他可以通往第四层。
阿贝尔手放在催眠瓦斯按钮上,正中央屏幕里,专注研究的女孩丝毫没有感知到钢铁墙壁已经快要无法抵挡外面的攻击,墙壁一倒,房间里的一切都会被碾成泥。
他这样做,也是为了救她。
可为什么迟迟按不下去?
从一开始,他就可以独自一人离开,不用管所谓的学者是否饿肚子,不用管把「你是我的朋友」挂在嘴边的精神病人是否被嘲笑。他可以悄无声息通过第三层,不用浪费时间找到监控室来按催眠瓦斯。
为什么?
阿贝尔,一个人不是走得更快吗?
红色的抽绳滑过肩膀,尖端处的心形左右摇摆,两颗心各自晃动,渐渐地不约而同趋于相同频率。
虽然一个人也可以,但有同伴的感觉似乎是不一样的。
阿贝尔做好了决定,他握住了控制声音的操纵杆,推至关闭。
伊芙琳眨了眨眼睛。
她面前的鱼人好像呆掉了,光伸出拳头,一动不动。
莫非这一尊蜡像?
伊芙琳随手捡了根稻草去探鱼人的鼻息。
鱼人打了个哈欠,是活人,但一副很痛苦的样子,又抓又挠在地上打滚。
“喂、喂,你别碰瓷啊……”伊芙琳丢掉手上稻草,环顾四周,顿时吓一跳。
她的周围全是碰瓷的鱼人!
伊·超级无敌贫穷·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芙琳后退,哐啷踢到了仪器……嗯?她想起来自己要做什么了。
沉迷研究的职业病,抱歉。
研制出来的药只有一份,但难不倒天才科学家。伊芙琳把药匀在每一个鱼人身上,之后写了一份平替药方以及上山的方法:“你们现在只是暂时恢复,要上山去找学者,学者都是好人,他们会帮你们彻底治好。不过在此之前,你们得教会我的朋友鱼人空手道……”
伊芙琳说完,想起来自己和鱼人语言不通,她把写好的东西交给离得最近的鱼人,提起灯笼去寻找银白发的黑翼少年。
阿贝尔在哪?
她的朋友……是不是已经回到过去了?
伊芙琳手提灯笼,茫然站在村道的十字路口,周围房屋窗户一个个亮起,照亮了整个村落,紧接着,一道道火药引燃的声音升空,绚烂的烟花在空中绽放,A-B-E-L,四个字母点亮了夜空。
“谢谢你们。”伊芙琳听不懂鱼人在说什么,但鱼人似乎能听懂她说的话,身边笨拙比划的鱼人挠头,继续用力比划。
伊芙琳看懂了,是所有人都去找的意思。
“不用了。阿贝尔……可能已经回去了。”
阿贝尔什么时候回去的?他来得及学会鱼人空手道吗?他会不会因为没学够遇到困难……
夜晚的风凉凉的,光从四面八方照来,房屋的影子在烟花的声音中若隐若现。
烟花声停,只剩下屋里的火光,渐渐的,火光一间间熄灭,十字路口上的一盏油灯的影子被它自己拉扯得细长。
她也该回去了。
伊芙琳提着灯笼,影子是向后的,忽然,一道向前的影子越来越长,没过了她整个人,将她笼罩在内,定格成了一双翅膀。
她的朋友已经回到过去,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难道是山下的鸟飞上来了?
伊芙琳转身,月光下黑色的羽翼镶上了一层银边,银白发少年静静地站在背光的地方,他还是一如既往不爱说话,但是他就站在那,站在你能一眼看见的地方,告诉你他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