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贼王］虹色掠影·β 第7章 第 7 章

找到伊卡洛斯比拉嘉想象中要容易得多，倒不如说他是和另外两个干部一样自己送上门来的。拉嘉委托几个向她认输的前新鱼人海贼团成员继续守卫工厂，自己出门去弄早餐。在街头，她准确地发现了一个手持长枪、张扬跋扈的八臂身影。当时，伊卡洛斯正站在一群惶恐的鱼人街居民中间，用最上方的右手掐着一个鳟鱼鱼人的脖子，逼问他们为什么要乖乖把ES和工厂对莫名其妙的外来者拱手相让。

“我……我们也不想臣服于来自陆地的入侵者啊！也有人反抗了，可那个家伙很强！干部们这段时间都不知道去了哪里，我们只是害怕你们会不会……呃，不会回来了……”

“——你的意思是觉得我们会输啰？！”

鳟鱼鱼人语无伦次地解释，换来伊卡洛斯用四只左臂挥起长枪对准他泄愤般的戳刺。拉嘉及时抛出双短棍，用链接其中的金属绳缠住伊卡洛斯的四只手肘并坠向他后方，才让鳟鱼鱼人免于被戳出一排窟窿。伊卡洛斯不得不松开右手去解左臂上的绳子，鳟鱼鱼人飘落在地，连忙挤进人群中，生怕再被单独拎出来。

“不会体谅属下的领导者还是卸任比较好。”

拉嘉一边奚落着伊卡洛斯，一边在他肩头和颈下扫描到了同样像是由鸟喙留下的咬痕。不过大王乌贼鱼人的身体柔韧不易受伤，除了空出那只脱臼后不够灵便的手不再使枪外，他的行动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看样子很难对他造成不至于杀死他又足够制住他的攻击。我手头没有足够大的利器；关节技的话……他的关节太多了；只能使用钝击的话，必须有绝对的力量才行。前一夜对付咚森的那招目标范围太广，不能在有这么多人的地方使用。对付工厂外流民的那一招倒是针对性强，但力量分散开会比较薄弱……那让它们集合就好了吧？

拉嘉早在第一次出海、为家乡的商船做保镖的那趟旅途中，就发现了自己作为鱼人与海洋之间的亲和力。她可以像揉捏黏土一样让海水在手中凝聚成型，就像握住一块柔软轻便的绸子，无论是驱动水流转向还是将液滴化作凶猛的子弹都易如反掌。父母虽也能像纸飞机乘风一样感受并利用海流，但不像她一样能在举手投足间发挥海水最大的威力。出身于鱼人岛的妈妈曾对她说，或许是因为她打一开始就抱有战斗的动机和需要，才能如此迅速地掌握将海水化用为武器的技巧；远在鱼人岛，还有着专门研究并训练这一套战斗方式的鱼人空手道和柔术。拉嘉一度认为来到鱼人岛后自己就会彻底失去这项天赋带来的优势，但目前看来，至少新鱼人海贼团的这三个干部都没有好好锻炼这项技巧。

伊卡洛斯如捕兽笼般从四面八方刺下的长枪被拉嘉轻松躲过，他意识到自己高大的体型在面对灵巧的小个子敌人时成了劣势，抛下长枪转而大张八臂握拳推掌，试图创造笼罩更大范围的包围圈。拉嘉挥手操控水流化解他出击的力道，顺带裹挟他的拳头划向一个个不同的方向，让他自己的手臂互相交错相撞。以滑稽的姿态失利似乎令伊卡洛斯恼羞成怒，他急躁地扭头试图追踪拉嘉的行动轨迹，拉嘉早已经闪至他身后，双手攥紧十指所能捕捉到的水流，聚集成一束无形的长矛，冲着伊卡洛斯的脑袋掷了出去。

“海束——枪！”

伊卡洛斯没来得及闻声回身，就被巨大的冲击正中后脑勺。拉嘉抓回尚未卸劲的海流，让它迂回一圈将伊卡洛斯按倒在地，又重新融入周身的海洋。周围的人群在短暂的寂静后爆发出激烈的喧闹，有的对拉嘉指指点点，有的想要上前查看伊卡洛斯又不敢靠近。拉嘉把他们笼统地扫视过去，通过他们的性别年龄比例和肌肉密度判断出，与昨天去工厂找她的那些多少偏好战斗的海贼团成员不同，今早出现在街上的这些人像是混日子的方式不那么暴力的居民。

“你就是昨天放话对新鱼人海贼团发出挑战的那个外来者吗？”之前被伊卡洛斯迁怒的鳟鱼鱼人第一个鼓起勇气向拉嘉主动搭话。“你占领鱼人街……究竟有什么目的？”

拉嘉想起自己确实还没有好好自我介绍过，便提高了音量正式表态：“我是来自伟大航路欧尔岛的西卡.拉嘉，曾在研发药物的科学家手下做过学徒。新鱼人海贼团的凶药ES简直是对我知识与底线的挑衅，这样危险的药物猖獗情况令我无法忍受。无论你们有什么怨言，尽早直说——虽然我不是什么暴君类型的侵略者，但为了停止ES的制造与流通，我可是什么都会做的。”

所有人好像都在等着率先开启话题的鳟鱼鱼人给予回应，鳟鱼鱼人踌躇半晌，向拉嘉试探性地伸出一只手。

“你最近都会待在工厂吗？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会去找你的。还有……我叫托特，谢谢你刚才救了我。”

这是拉嘉来到鱼人街后第一次接收到主动的好意，她握上托特的手，按捺着雀跃说道：“不客气！如果找到工厂之外的落脚处，我会通知大家的。”

从人群的纷纷议论声中，拉嘉可以捕捉到质疑、好奇、轻蔑、期许与怒火，但当她与托特和平地握手交流后，萦绕在这个街区的紧张气息稍微缓和了一点。拉嘉趁氛围好转，动手把伊卡洛斯的手臂捆缚好，然后从他口袋里翻出一个泡泡珊瑚，向周围询问：“我看到香波地群岛有人会用泡泡装载很大体积的重物，鱼人岛的泡泡也能做到吗？”

“那要看你想装什么了。”一个站得比较靠前、有些上了年纪的鳝鱼人鱼俯下身，从拉嘉手里要过珊瑚，拉嘉指指趴在地上的伊卡洛斯：“我不能把他丢在街上。正好我还想去调查他们之前袭击外来者的那片海域，能让我把他一道带过去吗？”

鳝鱼人鱼示意拉嘉后退，将珊瑚的喷口对准伊卡洛斯的身体与地面之间的夹角，长嵌珊瑚尾部的按钮，让泡泡膨胀到可以罩住他的整个身躯。泡泡在浮力作用下向上飘起，自然地包裹着伊卡洛斯从地上“啵”地弹起，像气球一样浮在拉嘉脑袋旁边。

“我们没有多余的连接器，但你直接抓着也没差。”鳝鱼人鱼说着将手插入泡泡，左右晃了晃。“一般来讲只要他不醒过来挣扎，泡泡就不会破掉的。”

拉嘉谢过她，学着她的动作将泡泡携带在身侧，直向上游去，远离鱼人街和鱼人岛本岛，追寻至前一天自己被三个干部袭击的地方。她通过当时泽奥所藏身、自己用短棍击碎的那块岩礁断面形状确认了位置，随后集中注意力，将见闻色霸气感知的范围向着周边发散出去。

鱼群的聚散、海兽的气味、岩壁的凹凸、植物的浮动……一切形状、气味、声音在拉嘉脑海中勾勒出一座庞大而繁杂的立体地图，拉嘉分辨着每一道轮廓，试图从中找出异常。

——他们三个留在这里而不是去往其他地方发泄自己的攻击欲，应该是有什么在意的东西。

很快，海沟峭壁中一处沉闷的反射引起了拉嘉的注意，那里有一片区域形成了与周围粗糙锋锐的岩层所不同的圆滑轮廓。拉嘉朝着那个方向游去，闻到了逐渐清晰的腐坏气味。

几丛缝隙较大的层叠岩片在岩壁上形成了一处狭窄的洞穴似的空间，拉嘉在那里找到了一个和包裹着鱼人岛的一样的双层泡泡。制造它的珊瑚被压在一块石头下面，喷口仍连接着泡体，让它保持着笼罩住地面的状态。而被搁置在泡泡中央的是一具蜷身趴伏着的小小尸首，从牙齿和软塌下来的背鳍形状来看应该是体型较小的成年鲨鱼鱼人，他的胸腔正下方有一个显然是死因的穿透到后背的洞。两层泡泡之间的地上还躺着一些海鱼的尸体，似乎是不小心闯进泡泡或循着气味而来的食腐者。拉嘉猜测，把泡泡珊瑚放在这里的人之所以要让两层泡泡叠在一起，就是有意要避免死去的鲨鱼鱼人的尸体被其他鱼类啃食。

——个子矮小、戴着帽子的达摩鲨鱼人。是之前的工厂守卫所说的干部达摩。

将尸首的特征与之前获得的信息结合后，拉嘉大概确定了它的身份。这么看来，杀死达摩的凶手就是攻击其他三个干部的疑似海鸟。同样力道的啄咬或许不足以造成那些大个子的死亡，但同样大小的伤口在体型如同儿童的达摩身上就足以构成致命伤了。

拉嘉本想把伊卡洛斯从泡泡里放出来询问情况，但她注意到两个生命反应正指向性明确地从鱼人岛朝着这里移动，除了咚森和泽奥也没别的可能性了。她暗自感慨他们精神头是真足，决定不急着把伊卡洛斯叫醒了，他在她手里还能当个人质用。等到另两个干部接近到能看到拉嘉的距离，他们如她所料地放慢了速度，警惕地与她隔着数十米对峙——至少泽奥是想这么做的，他拦住激动地想要挥起重锤的咚森，向拉嘉喊道：“入侵者！……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要对他们做什么？”

“你们的药效应该彻底过了吧？那你们应该恢复了足够的理智，应该明白——这家伙已经死了！”拉嘉同样高声地回应，踏在岩壁凸起上，一手直指脚下的双层泡泡。“就算你们不面对这个现实，他也不会复生！”

她话音未落，就被咚森的咆哮打断了，他的左眼还被纱布覆盖着，动作准头偏得离奇，一路冲过来的路上撞碎了好几堆岩片，拉嘉闪过他的锤子，用手肘捶向他的腕部。尺神经受冲击带来的刺痛和麻木让咚森失去抓握能力，锤柄从他手中滑落，砸向海沟深处。拉嘉抓住他的锤头状眼眶，将他的脸按向包裹达摩的泡泡，咚森的鼻子撞进两层泡泡之间形成的空气夹层，鳃还留在水中，他无措地呛了一下，咳了好几口才调整好呼吸。

“你的朋友名字叫达摩，对吧？他现在是不是看上去鼓胀胀、软塌塌的？他以前有这么臃肿吗？”拉嘉俯在他耳边轻声问。“要不要摸摸看？”

“说什么呢？！鱼人叛徒！”

咚森在迷惑中发出怒吼，拉嘉从伊卡洛斯身上抽走金属绳，接合成手杖捅到咚森腿弯，让他双膝跪地顺带咬到了舌头，然后扒开他的右眼皮，对准泡泡中央。

“他现在是什么颜色？应该比原本要更苍白吧？你能在他皮肤上看到静脉的痕迹和水泡吗？如果你的听力够好，还能听到酶在他的肚子里消化他自己的声音——啊，他死前吃了一顿鲸骨吗？他的肠道已经被分解了，里面的碎骨茬露出来了哦。”

“闭嘴！你这个变态！……”

咚森用力挣扎了一下，包裹住伊卡洛斯的泡泡被激起的水波推向后方，撞在一块尖锐的岩石上。泡泡被割破，紧接着伊卡洛斯的脑袋砸了上去，他痛呼着睁开眼睛，莫名其妙地盯着面前的几人看了几秒，撑着地的四只手和揉着脑袋的两只外加悬浮的两只都习惯性地伸向背后，但他的长枪已经被拉嘉丢到了工厂门口由守卫看管，他只得握起拳来，掩不住紧张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怎么会来这里？”

“‘这里’，指的是这个‘抛尸地’吗？”拉嘉在最后那个称呼上加重语气，向达摩的位置扬了扬下巴。“再多等上几天，他体内还存在的东西就会被从嘴巴和肛/门挤出来……对了，他平时一定以自己的利齿为傲吧？那之后，他的牙齿和指甲也会剥落，眼珠当然也早已**，就算你们看着他的脸也无法再联想到他原本的样貌。即便你们把他和其他食腐鱼类隔离开，微生物也会把他一点点吞噬殆尽，让他孤零零地在这个角落化作白骨和一滩腥臭的泥水。这就是你们想看到的吗？”

“就算肉身消失，达摩的意志也会由我们继承，姆嘻！我们都甘愿为霍迪老大的理想献出生命——”

伊卡洛斯还在反驳，拉嘉手中的咚森突然爆发出“呜哇”一声哭喊，眼泪从他完好的右眼中涌出，不留痕迹地融入海水，徒留下震耳欲聋的哭声回荡在岩礁间。拉嘉感受到他的身体整个松懈下来，于是松开了手，任他昂着头跪在原地号啕不止。泽奥按住咚森的一侧手臂，略显慌张地阻止他：“不要在敌人面前示弱！”

“你们手下的人告诉我，鱼人街强者为王。我已经战胜了你们，只要你们臣服于我，我就不再是你们的敌人。”拉嘉在咚森身侧的岩片上站稳脚步，将手杖插到双层腰带之间，摊开双手以示诚意。“而且，为同伴而伤心并不是弱小，能够因伤心而哭泣也是一项宝贵的能力。”

“我们……以后……再也见不到……霍迪老大……和达摩了吗？……”咚森在抽泣间隙吐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努力转过脑袋将拉嘉放到自己右眼前。

“连你们都不知道你们船长的下落，我当然也无法断言他的生死。我只知道，趴在这里的早已不是任何人，只是‘曾经是达摩的肉块’。今后余生，你都无法再与达摩一同吃饭、并肩作战、分享趣事、吵架或和好、看到彼此成长或衰老了。”拉嘉说着向咚森走近一步，伸出手覆在他脸畔，帮他调整视野。“你们败北后都忙着赶回这里，这意味着你们确实都挂念着达摩，不是吗？你们其实没有自己说的那么不在乎生死——说到底你们根本还没有清楚地面对并理解死亡，就不要把它挂在嘴边标榜自己了。”

在拉嘉常规视野之外，伊卡洛斯和泽奥对视了一眼，他们长时间飙升的体温与心跳也透着一股无可奈何般一点点平复下来。在咚森放肆地哭过后，三个干部紧绷的弦似的身心仿佛全都跟着泄了一口气，拉嘉隐约感觉从这一刻起，他们才变得像三个活生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