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哪有什么毛病?”
休息室里,卡莉斯塔靠在沙发上,颇为无语地盯着那悠闲地坐在对面那张沙发上用手撑脸的人。
“还有心情怼我,”布雷斯扬了扬眉,终于在脸上出现了一丝笑意,“看你刚才脸色白成那惨样,还以为你被摄魂怪吻了呢。”
卡莉斯塔觉得好笑,但她没力气笑。
“我说让你们去吃饭,你跟着我跑来休息室干嘛?”卡莉斯塔狐疑地盯着他,“达芙妮呢?”
“她当然是去礼堂了。”
“那你呢??”
“不是在这么?”
卡莉斯塔闭上了嘴。她是发现了,当布雷斯·扎比尼不想好好回答你的问题的时候,你根本就得不到答案。
她别开头,缩在沙发的角落,决心无视那个人。
“不说说吗?我才离开门厅几分钟?德拉科就从那只白鼬变回去了,然后穆迪就看着你。”
卡莉斯塔又回忆起刚才发生的事,那几句话再次缠绕在她的心脏周围,压迫着它,让它觉得痛苦难耐。
过了一会儿,她长舒口气:
“我算是,讽刺了他一下吧。然后可能他就,生气了。至于德拉科的解咒——我也不知道,我本来想施,但是穆迪阻止了我,我后来忘记要施的时候,我的魔杖自己施了。”
“杖芯是凤凰羽毛?”
“哦对——是,它还挺有想法。”
休息室里尤其安静。多数学生都留在礼堂用餐。
良久,卡莉斯塔特别想问一问,关于穆迪说的那些话。但面前的人是布雷斯。他父亲很多年前早就去世了,为他和他母亲留下大笔财产。而后奥黛丽女士的几任丈夫,都让他越来越厌恶他母亲。她会谨慎地避开周围朋友的敏感题。
但那人一直不说话,她悄悄挪了挪目光,想要看一眼他在做什么,却立刻和他对视,被吓了一跳而连忙再次挪开。
“奥黛丽提过布尔吉特·博克先生。”布雷斯像是鼓足了勇气,很小声地开口说。
卡莉斯塔立刻整个身体侧过来面向着他,浑身透着期盼。
布雷斯轻笑了笑。
“他比奥黛丽女士大两届,在斯莱特林学院里,做过级长。借着级长身份,他却和一些刚入学的学生关系不错。”
“在学校里,他是比较温和的人。”布雷斯说完,顿住了,他的后半句话,完完全全原原本本地咽了回去——当时谁也没想到他毕业后加入了食死徒,“可是对你母亲追求却很大胆。”
“哦,你母亲的名字,是黛丝汀。”
卡莉斯塔惊觉,从一开始到刚才都没有落一滴眼泪的她,竟在此刻觉得酸涩涌上双眼,泪珠滚落在眼角。
命运。
他们的过去,卡莉斯塔甚至只能从别人身上得知只言片语,留下的挂坠盒,是她无意才发现,还需要她努力请求一直以来立场不同的“敌人”来打开。甚至,还要被迫聆听对他们的讽刺与侮辱。这是命运吗?
将亲生女儿如此彻底地抛弃。
但她不能有任何愤懑,因为他们是死亡,永久地离开。
她瘫坐在沙发上,无法控制泪水让柔软的发丝紧贴着脸颊。
那一瞬,布雷斯只能听见自己无比喧嚣地呼吸。
他起身,走到卡莉斯塔面前,微微垂着头,用冰冷的手指擦去脸颊上一滴正在滑落的泪。他开始怨恨自己没带魔杖也没带纸巾。
布雷斯收回手:“我该拍张照片吗?可能会猛赚一笔——被你以高价收购。”
卡莉斯塔闷哼一声,用手抹了抹眼睛,然后那双简直像涂了红色眼影一样的眼睛,波光明灭地望着他,:
“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布雷斯勾唇笑了笑,在原来那张沙发上坐下,又淹没在阴影里了。
“今天早上你说,两个可怜虫,其实没有道理的——知道么,昨天白天,奥黛丽女士在我出门前告诉我,她会在圣诞节订婚。”
“所以,”布雷斯讥讽地笑,“说不定圣诞节以后,我就会收到些东西了。
卡莉斯塔怔愣在原地,她过了很久,脑海里才冒出一个词来。
同类。
……
第二天的早晨,潘西和达芙妮刻意等了她一起去礼堂,一路上,潘西咒骂了穆迪教授一万遍,卡莉斯塔不知道她是为了德拉科,还是因为她,又或许两者都有。
快到礼堂的时候,她从达芙妮那听说了卡莉斯塔对穆迪说的话后,又开始夸赞卡莉斯塔。
卡莉斯塔觉得脑袋都大了。
她昨晚想了一晚上,终于在午夜的时候觉得,穆迪不过是个自以为是的傲罗,自以为是地评价她的家人,她不该听那些话,更何况她从布雷斯那里了解,她父亲给人的印象不错。而迟早有一天,她会了解更多。而这思考一宿的后果就是,她在潘西说话的时候打了好几个哈欠,被潘西斥责卡莉斯塔不尊重她。
在礼堂里,德拉科用叉子极其凶狠地戳桌上的牛排。
布雷斯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说:
“它又不是穆迪。”
西奥多看见卡莉斯塔几人来了,像是早就已经忍不住一般,立刻用极其快的语速问:
“我希望你们其中一个人能不能告诉我,昨天傍晚发生了什么?除了德拉科被变成白鼬以外。”
达芙妮倒吸一口凉气:“你为什么不问布雷斯?我不想再说第三遍了!”
她给潘西说了两遍。
潘西在德拉科边上坐下:“德拉科——你怎么样?真抱歉,我昨天在户外呢,那个穆迪真是神经病……”
西奥多半翻白眼地看了布雷斯一眼,而后者无视了他的目光:
“他说,除非我允许他给我施个蝙蝠精咒。”
德拉科气愤地说:“有什么好说的?那个疯子,我等会儿就去写信给我父亲,我要让他千刀万剐,生不如死。”
但他很快像是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不对,我不写信给我父亲。”
布雷斯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他等着吧。”德拉科眯起双眼,像是有了主意,“他那个疯子根本用不着我父亲出手,我自己就会让他后悔的!”
西奥多:“他终于疯了。”
德拉科躲开布雷斯放在他额头的手,骂:“滚开,布雷斯!”
潘西露出一种在卡莉斯塔看来是很欣慰的笑容,然后和她对视了一眼。
但后者其实不太懂。因为她困得要死,差点没对着面前的布丁睡下去。
布雷斯:“没发烧。德拉科,你是经过昨天摔变性了?”
达芙妮:“你们刻薄得让人心暖。”
德拉科:“这是交友不慎!交友不慎!我说的根本没有一点不符合我。”
四张脸在用问号看着他,还有一张在用一条缝看着布丁。
……
阿斯托利亚听说了这件事,在三年级的黑魔法防御术课上,一向不爱说话的她,一上课就问了穆迪教授十几个问题。
其中包括但不限于:
“穆迪教授,请问您父亲贵姓?”
“穆迪教授,请问我们可以把学了的黑魔法防御术用在教授身上吗?”
“穆迪教授,您和邓布利多的关系怎么样?”
“穆迪教授,您真的分不清握手和谋杀的区别吗?”
“穆迪教授,请问垃圾箱可以算是黑魔法吗?”
甚至,在看到钻心咒时,她还举手问了一句:“穆迪教授,请问钻心咒可以作为对教授不称职的一种惩罚吗?只是狠狠吓唬一下的话。”
当卡莉斯塔知道后,她和德拉科笑了一整个早上。
而因为与穆迪的冲突,卡莉斯塔竟发觉自己对黑魔法防御术课的兴趣有了质的降低,而反而因为阿斯托利亚说的那一句“圣芒戈治疗师正在研究”对魔药课有了兴趣。
卡莉斯塔怀着那么一点小小的希冀——或许有一天,她也可以做出一瓶能救人的魔药。
星期五办公室的时间很快到了。
卡莉斯塔按照斯内普教授说的,进了他的办公室。
斯内普教授站在一排柜子前,他仔细地察看着桌上的东西,锐利的眼睛不放过每一处细节,而这周围,大理石瓷砖、灰色的墙面,拱形屋顶是砖头砌成的,屋内弥漫着一股奇特而魔幻的味道,许多药剂和材料都被整整齐齐放在柜子上。
卡莉斯塔一向有点害怕院长,小心翼翼地像做贼一般推开门,发出的声音可能比呼吸声还小。
她蹑手蹑脚地回头关上门,一转身,斯内普教授正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以一种审视的姿态打量着这个学生。
“啊!”卡莉斯塔被“瞬移”到自己面前的斯内普教授吓了一跳,发出一声惊呼,但很快,她就对这个行为开始后悔。
你走路也没声啊???
她站在原地,像大多看见自家院长的学生那样,呆若木鸡。
西弗勒斯·斯内普身穿一袭黑袍,头发油腻腻的,有一个帕金森先生同款鹰钩鼻,整张脸在昏暗的灯光下与裹得严严实实的袍子相称,显得像是一只黑暗里蛰伏的大蝙蝠。
卡莉斯塔在短短一秒的时间里,仿佛从他的脸上读出了烦躁、嘲讽、讥笑和无奈的情绪,然后再定睛一看,教授只不过是用那深邃的眼睛盯着你罢了。
他微微将似乎快要干枯的嘴唇挤出了一条缝,然后在那漆黑一片的缝里,如解药一般的冷冰冰的话语缓缓流了出来:
“去坐下,博克。”
卡莉斯塔这才敢动弹一丝一毫,而斯内普教授对于她的紧张充耳不闻,在丢下这么一句话后,就挪着步子像幽灵一般走回了原来的柜子边上,而那一排放着用水晶药瓶装着的非洲树蛇皮。
卡莉斯塔在心里大声感激斯内普教授没有挑剔她什么,走到中央的一张石桌边上,石桌上有一个正沸腾着的自动搅拌坩埚,旁边有一些没用完的材料,一个小药瓶里装着绝音鸟的羽毛,那淡黄色羽毛十分有光泽。至于那个冒着热气的坩埚,药剂的颜色让她无法辨认是什么。
斯内普教授说完那句话以后,就一直在看着柜子上的东西,他眉头紧皱,目光锐利,在柜子前来回踱步,像是在数数一样,确认着什么。
卡莉斯塔没有得到指示,不敢轻举妄动,等了好一会儿,斯内普教授才重重地一甩袍子,惨淡的愁云爬上了他的眉眼,卡莉斯塔顿时心一凉——独自见证院长怒火腾起的时刻,可以用惊恐来形容。
他走到桌前,一字一句慢悠悠地开始卡莉斯塔眼中的“判刑”。
“博克。”他说,语气还算平和,“邓布利多前几天和我谈了谈,哦,穆迪也在。”
提到穆迪时,他露出一抹狞笑,像是沉浸在了某种厌恶的情绪中。
“那个可笑的前傲罗,不知道是不是真老昏了头。在十几年前第一次巫师战争的时候,你父母,不过是边缘人士,根本不是他所负责的对手。他可能甚至除了博金的名号以外,对博克家族的了解可以等同于对麻瓜的了解。”
卡莉斯塔不可思议地抬起了头,她不知道斯内普教授为何突然提起这些话。而所谓边缘人士——是否指的是食死徒?
“当时见过那个场面的,不过寥寥几人。道听途说,就敢恐吓,哈——”斯内普讥讽地说,“恐怕是还活在过去,自以为是地对那些凡是与黑魔法沾边的人作出评价。”
说到这里,他看了眼卡莉斯塔,从这场对穆迪的怒斥中抽离出来,不屑一顾的神情消失了。
“邓布利多认为,”他顿了顿,“我作为你所在学院的院长,理应干涉,哦,‘扭转’这次教授过失对学生造成的伤害。”
卡莉斯塔一时觉得鼻头一酸,竟有些因为邓布利多而感动。她本以为这不会有任何结果了。
“博克,我不得不提醒你。即使邓布利多说,不该过早让你知晓,但他既然把这件所谓扭转的事交给了我,我就会用自己的方式来完成。况且,你明显在翻倒巷生活了这么多年,比其他学生看到的那些——脏东西,勉强这么称呼,要更多得多。你在这方面的接受能力,应当比常人强才对。”
斯内普教授打开桌上装羽毛的瓶子,将羽毛放进了坩埚里。他说话很慢。
“所以。你父母的死,我和邓布利多,还有魔法部的某些人,都把它归咎于神秘人,以及黑魔法意外。而我要提醒你的是,不要纠结于过去。”他的目光一下子深远了些,“即使有人说他们邪恶,爱好杀戮,也都和你没关系了。直白些说,你不能,绝对不能,因为两个已经死去的人,来永远影响自己、惩罚自己。”
“可是,教授,难道我要永远连自己的亲生父母是如何死亡的都一无所知吗?”卡莉斯塔的情绪有些激动,不仅坐直了身子,连声音都大了起来。
斯内普教授立刻阴沉地说道:
“没听完话就过度曲解,不是个好习惯,博克。”
卡莉斯塔又缩了回去,心脏却不受控制地快速跳动着,彰显她被压制的急切。
“我可以告诉你关于他们的大多事实。”斯内普教授说,透着一股阴险,“前提是,你必须学好魔药学,在每周五傍晚后来我这里,我会亲自考验。”
“但是,你必须向我保证,所有关于你死去父母的听来的话,都会成为一种听完就算了的过去式,不被你纠结反复地去思考考量,特别是不好的部分。”
“我不想再在斯莱特林的学生身上看见冲动,尤其是因为纠结过去而冲动。”
斯内普教授让坩埚停止了沸腾。
卡莉斯塔立刻点头道,声音都颤抖着:“我保证,我会的,教授。而且,我也确实想多学些魔药学相关的知识。成为治疗师的主修课程,是魔药学和魔咒学没错吧?”
“显而易见。”斯内普教授用一种怀疑的目光打量了一下她,“我记得前几年你曾醉心于黑魔法防御术。为此,我还不由得觉得一阵讽刺,以为博克竟然或许会出个傲罗。你是为何突然转性?”
“我——的朋友。我听说了些,让我感触很深的事——”
斯内普教授抬起手示意停止:“停。我不想真的听你无聊的梦想故事。”
卡莉斯塔:……
“好了,我本来今天是要让你重新调增智剂,顺便帮我整理药剂瓶。但时间不早,”斯内普教授拿出一个小瓶子,往坩埚里滴东西,头也不抬地说,脸上又出现了一副恼怒的表情,“而且,学校里总有人不安分。”
他站直了,看了看门口,似乎是在让她离开,等到卡莉斯塔走到门口,便听见他说:
“如果来我办公室时发现了有什么异常,立刻报告给我。学校里学生有异常,或有人有收集头发的行为,也是一样。”
*绝音鸟的羽毛:吐真剂的材料。
*非洲树蛇皮:复方汤剂的材料,被小巴蒂·克劳奇偷过。
为什么我认为邓布利多会对这样的事重视:
卡莉斯塔受到的伤害是这样的:
大庭广众下。
“我还记得,你的父母在黑魔法下死得很惨,或许是遭到了某种反噬——我看见整栋房子都是黑漆漆的火焰在燃烧,至于他们的尸首……”
教授直接描述没见过的父母的死亡场景,且以黑魔法反噬归咎于他们自己。
“一个两面三刀、心思歹毒的东西,他大概也没在卖出那些混账东西的时候想过,会让自己的儿子——”
教授用“两面三刀”“心思歹毒”来直接形容学生家人,且将其工作与儿子的死联系在一起。
即使博克夫妇再坏,卡莉斯塔这个没有接受过他们抚养的人什么也没有做错,还缺少了多年父母关爱,更何况他们其实——不说了。
至于小巴蒂·克劳奇为何即使可能会导致身份露馅也要这么做,为何如此厌恶博克,后面会解释。而那句“反噬”则属于他对自我更对父亲的讽刺。
至于斯内普教授为何对卡莉斯塔有关照,后面会解释。以及,他那些叫她不要纠结过去的话,简直是「严于律人,宽以待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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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同类、反击与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