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嘴里都是血。一幅画面猝不及防地闪过她的脑海,那么清晰,就好像她被从斯内普怀里拽走,又扔回了马尔福庄园冰冷的餐厅里。一个男人倒在地上,四肢弯曲成可怕的角度。“弗拉迪米尔·哈默,韦斯莱小姐。”汤姆带着笑意,轻快地说道。“如你所见,实际上,他没有死。”那人抽搐着,张开的嘴唇发出一声不像人类的呻吟。她用力咬着自己的舌头。有太多血了。
她觉得很恐慌,把头扭到一边,拼命想把血吐出来,但这个动作使她的胸口和脖子产生了一股剧痛。就好像有人用十几把刀刺进了她的身体,从肋骨连续捅到喉咙。她痛得视线模糊,发出了一声呻吟。没有声音;只有涌出来的鲜血。
“波皮!”
“西弗勒斯,看在梅林的份上——”
在她听来,他们的声音仿佛隔着一块厚布,听起来低沉而遥远,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她能感觉到斯内普的胳膊就在她的肩胛骨和膝盖下面,他的长袍紧贴着她的脸颊。黑暗在她的视线边缘波动,她完全闭上了眼睛。
一条昏暗的长走廊,尽头有一扇门。她周围的走廊在移动,墙壁在旋转,脚下的地板在滚动。“……你爸爸在那里,我是那条蛇。”哈利的声音说,“我咬了他。”
“她被……我们不知道——”是德拉科。她又努力睁开眼睛,头顶模糊的灯光让她眯起了眼睛。他的声音粗哑刺耳,就像他在咬着牙说话。他听上去很痛苦,她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被咒语击中了。这个念头又让她感到恐慌。
突然,一张脸——庞弗雷夫人的脸——出现在她面前,她意识到,斯内普把她放在了校医院的一张病床上。庞弗雷夫人说了些什么;她的嘴在动,但金妮必须努力去理解。她只听懂了几个字。
“……发生了什么,西弗勒斯……从来没见过……”
“……级长盥洗室……一楼……”
黑暗再次袭来,这次更加猛烈,她觉得自己渐渐闭上了眼睛。她仍然能听到德拉科的声音从右边的某个地方传来,她试图集中精神去听,好像那是一根能把她从悬崖边上拉回来的线。
“……很疼!至少做点什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马尔福?”布雷斯的声音,紧接着传来一声巨响——什么东西撞到了墙上。庞弗雷夫人的尖声抗议,斯内普的低沉惊叫。她想转过头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疼痛猛地向她袭来,这次更加强烈。
门开了。门后面是一个户外竞技场,里面空荡荡的,草地上只有一具尸体。她跑了过去,她还没看清他的面容,就知道他是谁了:塞德里克。传来一声轻轻的响动,她抬起头,发现汤姆站在她面前——和她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年轻,英俊,冰冷,除了那双眼睛。他的眼睛是猩红色的。他的日记——还是她的日记?——夹在他的胳膊底下。粘稠的液体从皮革封面下淌了下来,滴落到下面的草叶上,她起初以为是血。接着,她发现那是黑色的,她意识到,那是墨水。
墨水在她的脑海里蔓延,抹去了一切,她陷入了虚无。
* * *
“那伤疤呢,波皮?”邓布利多教授的声音低沉而平静,但就连德拉科也能看出他脸上的焦虑。他眉头紧锁,严肃地抿紧了嘴唇。
“会治愈的。”庞弗雷夫人回答。“最近白藓的效果有显著提高。”她心烦意乱地继续说道,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她打开瓶塞,病房里充满了甜腻的味道。她用魔杖敲了敲瓶子,小心翼翼地用魔杖指着金妮的伤口。液体在表面停留片刻,然后突然被皮肤吸收了。
德拉科看向金妮的脸。她半小时前就晕过去了,现在还不省人事。庞弗雷夫人在她的胳膊上注射了补血药剂,但她仍然像死人一样苍白。
他看了一眼布雷斯,他僵硬地站在他的右边,表情格外阴沉,双手深深地插在长袍口袋里。他跟着他们冲进了校医院;一定是有人看见他们冲过走廊,然后告诉了他。当他看到金妮的时候,他……
德拉科心不在焉地揉着脖子,布雷斯刚才抓住他的衣领,把他甩到了墙上。布雷斯几乎从不生气,但是他今晚愤怒至极。
庞弗雷夫人盖上白藓,终于把全部注意力转向了他们。“但是如果她从现在开始——几年之内,甚至这辈子——对黑魔法更加敏感,我不会感到惊讶。那是非常黑暗的诅咒,差点害死她。她的身体系统里留有它的痕迹,任何治疗都无法消除。”
他们思考着这句话,全都沉默了。“谁知道你会这么黑暗的魔法呢,波特?”斯内普冷冷地问,转过身来严厉地瞪着波特。
波特没有提供任何信息。他只是摇着头,仿佛不敢相信发生的事情。他盯着金妮,看上去忧心如焚,德拉科短暂地猜测,那个蠢货是不是不知道那道咒语的作用。要是在几个小时之前,他会说波特根本没有胆量施那种咒语。
“每周关禁闭,”斯内普坚定地继续说道,“今年剩下的时间里。你们两个。”
邓布利多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发出了赞同的声音。德拉科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他本可以提出抗议——毕竟,差点害死金妮的是波特——但是他知道,斯内普听到了他想使用钻心咒。说实话,金妮正躺在病床上,他根本不在乎关禁闭。他们到底为什么要谈论纪律处分?他发出了不耐烦的声音。
“她会昏迷多久?”他咬着牙说,声音刺耳。庞弗雷夫人立刻看向了他。他的语气显然令她感到惊讶。“她要在这里待多久?”见她没有立刻回答,他又追问道。这才是真正重要的事情。
“至少一周,可能还要更久,”她最后答道。“她失了很多血。我需要观察她。她也需要定期使用补血药剂和白藓。”她顿了顿,然后转向校长。“你最好跟教育司联系一下,阿不思。我怀疑她不能参加下个星期的O.W.L.s考试了。”
“我现在就用你的壁炉联系,波皮。”邓布利多赞同道。“需要你在场解释那些伤,西弗勒斯,你最好也来,因为你是唯一的目击者。”三个人朝庞弗雷夫人的办公室走去。
“出去——你们三个。”她回头说道。
“不。”德拉科斩钉截铁地说。显然,这个女人并没有从三年前金妮的事故中吸取经验。过了一会儿,他才意识到,波特与他同时开口了。他将胳膊抱在胸前,也不打算离开。德拉科觉得十分恼火。他为什么就不能离他们远点?如果他没有多管闲事,就不会——
“别管他们了,波皮。”邓布利多说,摆了摆手。
“好吧,”她说。“别捣乱。”她补充道,最后瞪了他们一眼。
办公室的门关上之后,他立刻转向波特。“如果你要使用你不知道的咒语,波特,”他生气地说,“至少要知道你的魔杖指向哪里。”
波特的眼中闪着怒火,他想开口反驳,但是布雷斯先说话了。“马尔福。”他的声音低沉而尖锐,接着,他转身走向校医院的双扇门。德拉科抿紧了嘴唇。他低头看向金妮,又看了看波特。他毫无道理地不想让她单独和他在一起——现在不行。他应该和她在一起——他或者是布雷斯。但是布雷斯已经走到门口,打开一扇门等着他。
德拉科只好转身跟了上去。
布雷斯靠在外面的墙上。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德拉科看到波特把一把椅子拉到金妮床边,坐了下来。“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布雷斯说,把德拉科的注意力拉回了眼前的情况。
“什么?”
布雷斯只是挑起了眉毛,德拉科又觉得很惊讶,他这辈子很少见到他的朋友如此严肃。
他呼了口气。“是我先——”
“我也想到了。”布雷斯打断了他的话,德拉科看向他时,觉得自己看到了一抹扎比尼式的笑容。
“而且,”他恼火地继续说道,“我差点对他使用了不可饶恕咒……”值得赞扬的是,布雷斯对此毫无动容。“接着,他施了一道我从来没听过的咒语……神锋无影。”他回忆道。他抬起头。布雷斯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
“她扑到我面前时,我才看见她。”德拉科说,他感到喉咙发紧。他停了下来,想咽下喉咙里的肿块。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掩饰他的停顿,尽管他知道布雷斯一点都不会信服。“它击中了她。”他艰难地说。他又清了清嗓子,金妮眼里充满泪水,嘴里全是鲜血的画面,那天晚上第一百次闪过他的脑海。
他强打起精神,抬起头来。布雷斯盯着他,脸上的表情令人捉摸不透。“我没有问发生了什么事,”他最后说,“我问这是怎么回事。我向梅林发誓,如果你说没什么……”他盯着他的眼睛,没有把话说完。
德拉科咽了口唾沫。他几个月以来都在隐瞒情况。开始的时候,他确信他可以在没有帮助的情况下很快修好消失柜。他知道,如果他告诉金妮,她会试图阻止他。她有一些理想主义、不切实际、不合理的信念,认为他们两个需要站在同一战线。多年以来,她一直坚持着这个信念。现在,她公然反抗黑魔王,转投凤凰社……她会要求他也这样做。她不会明白他们必须两边兼顾。
他也不能忽视她的忠诚。她和波特是朋友。他看向病房里面。波特弯下腰,用手捧着脑袋。他看上去很沮丧。她和波特是好朋友,他不情愿地纠正道。在某种程度上,也许是他不能理解的那种友谊。
所以他决定他不能冒险。一旦他下定决心,就没有理由不把他解决不了的事情告诉布雷斯了。
“所以?”德拉科抬起头,发现他的朋友正扬起眉毛看着他。
他看了看四周。走廊里空无一人,但他还是压低了声音。而且要从头开始说起。“你还记得阿瑞斯第一次让你转交一封信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