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洛还是活下来了。
这是艾比探病时带来的消息,“……不过据说他被咒语伤得太深,暂时还不能进阿兹卡班,只能等他从圣芒戈清醒后再说。”她把学院内最近所有风靡的传闻都尽职尽责地给我转述了一遍。
“哦……”我若有所思地点头,又玩笑道,“听起来桃色新闻倒是少了不少嘛。”不料,此话一出,艾比的眼神立刻躲闪起来,我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种不好的预感在她瞥向不远处的塞德里克时坐实了。塞德里克为了不探听到所谓的“闺蜜私隐”,选择了在今天的这个时段帮庞弗雷夫人处理起急救药剂,坐到了根本听不清对话的地方。
即使这样,艾比还是掩唇凑了过来,“赫奇帕奇现在都在打听你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让迪戈里不眠不休地连续照顾了好几天。……要我说,他们也真够大惊小怪的,难道是第一天知道你们是好朋友吗?”
我:“……”在那破烂「合理化」下,也许真是“第一天”也说不定。
不过,“‘不眠不休’……?”我还是没法放过这个槽点。
艾比发出两声尴尬的笑,“你知道,就算你只是在图书馆里碰巧和迪戈里坐在了相邻的位置,都可能被传成和他‘约会了一个下午’。”
我:“……”
在糟心事铺面而来的情况下,这反而是最不让我脑壳疼的消息了。
毫无疑问,B213失联了。
无论我在心底嚷破天还是大清早偷溜到湖边吊嗓,再没有半分回应。虽然对于我突然就被扔到了这个时空不管不顾,我并没有非常震惊。
一方面,以B213——现在应该称B213背后那股神秘力量——遮遮掩掩从来就不把话说开的态度,我早就隐隐预料到他们迟早会坑我波大的;另一方面,我不可能是被永久放逐了,不然他们打一开始就可以这么做。
我迟早要回到原本的时空。
然而意料之中是一回事,被堂而皇之地耍了一番又是另一回事。尼玛,强制传送也就算了,提前商量下会死啊!还非挑期末周前一天把我送过来……这下劳资不就白复习了吗!
我十分想在心里把那个幕后黑手痛骂八百遍,但回想前两天的光景,这个幕后黑手里可能还包括邓布利多,我决定还是暂时观望一下。
如果邓布利多真坑了我,该骂还得骂。不仅要骂,我要跑到校长室骂!哼,装神弄鬼的老头儿。
关于这玩意儿的失联,唯一令我不解的一点,就是以后没有了B213 和我对话,他们怎么确定我一定会按他们的心意行动?万一我一到这儿就躺平了咋办?……某种意义上,也是我正在贯彻执行的事情。
累啊!真的累!
第一天初醒时的精神焕发就像是短暂的回光返照,朱莉达伦走后,我马上就像个肌无力患者瘫回了床。我从来没感觉这么疲惫,浑身仿佛被卡车连续碾压了两天,每一处筋骨都像刚从陈醋中捞起来。
像这样累成狗了的我,意外地收获了一个技能,那就是——秒睡。
有时我上一秒眼睛还在巫师杂志上,下一秒就阖上了眼皮,再睁开时人已经侧躺在床上,明显刚睡了一觉。
也因此我总感觉到半梦半醒。感觉到当我迷迷糊糊的时候,一只手小心地抽走了我手中几乎合上的书本,轻柔地托起我的脑袋,妥帖把我安放进了被窝里。每当这时我反而想睁眼,想看清那个人的模样,可眼皮是那样沉重,我只能放任自己坠入梦乡。
有几次我忍不住想挽留,留住那只温柔的手,却只勾住了他的指尖。他因这突然的举动而怔愣,却没有挣脱。
“只有在这种时候,你才会拉住我,是不是?……”
温柔的手掌,它的主人也有一副温柔的嗓音。
“胆小鬼……”如同一滴露珠自叶尖滑落,那个温柔的声音笑了。
“不过我也一样。……”在我的指尖要因无力而坠落之前,一股温暖而有力的回应先包裹住了它,就好像接住了什么即将坠落的愿望,仿佛永远都能接住那样。
我把这一切当作了一场转瞬即逝的美梦,只希望自己永远不要醒来。
*
不知不觉我和哈利的同居——咳,病友体验卡已经迎来第六天,在他的软磨硬泡、塞德里克的场外支援和邓布利多的盖章批准下,庞弗雷夫人终于答应放他参加年终宴会。不过我就没有那样的好运了,因为在我面前某些人只会倒戈,嘁。
我说的不只是塞德里克。
哈利刚把噼啪爆炸牌的牌面摆好,一股神秘的力量就飘起了那些牌,并把它们整齐地收到了盒子里。我们刚要怒视罪魁祸首——他就坦然地走进了房中,我和哈利顿时泄了气。
“拜托,”我说,“我们好不容易才挑到一个庞弗雷夫人出外勤的时间。”
“你们才刚从一个火场里出来,”塞德里克连个包装纸都不给我们剩下,连盒带牌地把‘违禁品’收入了囊中,“我想你们并不会很想回忆被炸伤的后果。”
我耸了耸肩,“看到了吧,”对哈利叮嘱道,“这就是你和他成为朋友的后果。”然而不知为何,他们两个好像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建立了一种旁人无法理解的默契。
搞什么……塞哈是真的?
只见哈利越过我望了一眼塞德里克,很快点了点头,“我觉得塞德里克说的对,我们可以换点更平和的游戏玩。”希望你下次夜游被抓包,也能这么心平气和地和麦格教授交流,“不过我更好奇的是,晴,都已经三年过去了,你好像对很多巫师游戏都不是很了解?”
我眯了眯眼。
“我是麻瓜出身啊。”我理直气壮道。
哈利撇嘴,“我从小也是在麻瓜世界长大的呀。但圣诞之前,罗恩就把所有游戏教给我了。”
“你聪明,行了吧。”
但我当然不会这么容易放过这茬。
当晚,塞德里克一走(庞弗雷夫人最多允许他待到晚上八点),我就问出了口:“你为什么那么听塞德里克的话?他给了你什么好处吗?”
虽说如果不争风吃醋的话,他俩的关系不会差到哪去。但以哈利·波特那种刺头儿的天性,一味地顺从塞德里克,怎么可能?
“……他确实从礼堂给我带了一些我想吃的东西。”我就知道。
然而哈利下一秒就话锋一转,“不过关于你的事,还是听他的比较好。”
我:“?”
“你不知道,”他继而解释道,手上理了理被子,“当你睡着以后,塞德里克都不看书了,只看着你。”
我哑然。
“……那你又为什么会往我这边看?”
“医疗翼就那么大,晴。而且我当然没有一直盯着你们,只是一抬头就看到那样的画面,这还不明显吗?”
“晚安吧,哈利。”我最后只能这样干巴巴地道。
这个词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他同样对我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晚安,晴。”
*
宴会当天,塞德里克终于被什么事耽搁了,没有准时到达医疗翼。于是我抓着一个南瓜馅饼,哈利拿着一袋火星巧克力棒。我们各自坐在他病床的两头,以闲聊消磨这宴会前的漫漫时光。
别问为什么不在我的床上吃零食,因为那是我的床。
本来我也不指望他对我掏心掏肺,但赫敏罗恩不在的日子里,他可能真的要被寂寞折磨疯了,于是把这一年的事——也就是《哈利·波特与魔法石》——全都倒豆子地和我唠了一遍。
“……所以我们一直以为幕后的人是斯内普。”一转眼,有声听书到了这part。
我点点头,“不怪你们,他的确长了一张反派的脸。”
哈利:“是吧是吧。”
“不过……”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还是奇洛那张被头巾遮住的脸更吓人些。”
“拜托,”我说,“人类的脸和怪物的脸没有可比性好吧?在伏地魔旁边,我这张脸就是天仙。”
却不料哈利马上像识别到了什么同道中人,绿眼睛亮了亮:“你也敢叫他‘伏地魔’吗?”
啊……我自感失策地回想了下整句话,果然说漏了嘴。
我放下了嘴边的南瓜馅饼,凝视他镜片下的翠绿眼眸。
“是,”我笑了,“我会这么叫他。但这不是因为我勇敢,是因为我无知。”
他皱了皱眉,“无知?”
“的确,避开他的名字会加剧对他的恐惧。”我放远了目光,缓缓道,“但有些时候,那种恐惧是真实的,它来源于一次、或者很多次灭顶的伤痛。这时候每叫出一次这个名字,就好像硬生生地揭开一次伤疤。除非你也拥有一块那样的伤疤,否则你无法体会当事人的痛苦。我能够随意直呼这个名字,只是因为我没有因此受过伤,仅此而已。”
哈利的目光闪了闪,手边的巧克力棒也放了下来,“那你觉得……我也不要随意喊这个名字比较好吗?”
“当然不是。”我说,“你已经有了一块伤疤了,不是吗?”
他马上明白了我说的是什么,却反而有些厌恶地用刘海遮住了它,“这不算什么,我甚至都不记得它是怎么来的。”
“但是你总有一天会记起来的。”我等待他把目光重新投向我,才继续往下说。
“我知道你讨厌把这个伤疤和‘勇气’联系起来,觉得那都是别人擅自赋予你的期待。但你为什么不这么想呢,假设你从这个伤疤里获得了什么勇气的话,那不是来自伏地魔,而是来自你的父母。”
那双绿眼睛里的情感波动起来。
“你的父母为了保护你,与伏地魔奋战到了最后一刻。那么这块伤疤、你的生命,就是他们勇气的证明。也许你现在叫出‘伏地魔’这个名字只是出于鲁莽,但总有一天你会反应过来,伏地魔从你这里剥夺了什么,你到底承受了多么深切的伤痛——那就是揭开你的伤疤的时候——幸好回忆这个伤疤的时候,你还能回忆起你有一对勇敢的、深爱你的双亲。我相信他们深沉的爱能够帮你从伤痛中走出来。到那时你叫出伏地魔这个名字,就是出于真正的勇敢。”
哈利·波特呆呆地注视着我。很久、很久,他都没有说话。
“喂喂,”我看着他眼里闪烁的泪花说,“我不负责帮别人擦眼泪的哦。”
“我也不需要你来。”他潦草地用衣袖抹了抹眼睛,眼镜被歪歪扭扭地推到了额头上。
“那你想要个拥抱吗?”
“……勉强可以给你抱个。”
我用没拿南瓜馅饼的那只手抚了抚他的后背,习惯性地揉了把小男孩的后脑勺……啧,真扎手。
情绪平复后,哈利终于意识到了我们谈话中的不对,“晴……你为什么看起来那么了解在我身上发生的一切?”
“也没有很了解吧,”我终于能啃起剩下的南瓜馅饼了,“我有一点外挂。”
“什么外挂?”他问。
“暂时不能告诉你。”我说,“不过如果你当我是朋友的话,就当作我们之间的一个秘密,不要说出去。这样以后我们还能在一起聊天,好吗?”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郑重地点头:“好。”
“你一向这么擅长心理咨询吗?”他开起玩笑。
“真实情况是,我一向讨厌多管闲事。”我撇撇嘴,“这次算你免费。你小子捡便宜了知道吗,以后记得孝敬我。”
哈利“噢”了声,讨教:“怎么样才算孝敬你?”
“哎,”我怅然远望,“我估计以后手头会很紧。所以如果找你借钱的话,你不要把我拒之门外。”
“这简单,”他爽快道,“我不会给你算利息的。”
我侧目:“你还想过要给我算利息呢?”
他摆出一副可怜相:“我只有父母留下来的遗产,算半个孤儿,很可怜的。”
我不吃这套,“敢不敢告诉我遗产数额有多少?”
“别光说话,多吃点。”
“切,小滑头。”
*
那番促膝长谈结束没多久,塞德里克就从门外走了进来。到了傍晚,我们共同目送哈利欢天喜地的身影远去。
“你们确定不需要我为你们带点什么吗?”乐呵之余,他还是礼貌性地补了句。
“你忘记我们的休息室旁边挨着什么了吗?”塞德里克断了他的后顾之忧,“放心享受你的第一场年终宴会吧,哈利。”
而我在一旁看着塞德里克老神在在的模样,还是聊胜于无地说,“你确定不和他一起去吗?你都陪我这么多天了,不差这一会儿。”
他照猫画虎地回复:“我都陪了你这么多天了,不差这一会儿。”
我耸了耸肩,咬了一口庞弗雷夫人给我们准备的三明治。本来她也想留下来陪我,但以往她从未缺席过年终宴会,再加上有塞德里克坐镇,她这才放心地离开了医疗翼。这下我又久违地和他独处起来。
“真可惜,”我含糊不清地说,“那你将会错过我的高光时刻。”
“高光时刻?”他和我吃着同款三明治,笑眼弯弯地问。
“你想想看,”我给他算起这笔账,“我可是救了哈利·波特啊,四舍五入我救了救世主,再四舍五入我就拯救了世界啊。邓布利多肯定会给我加分的!”我早就摸清那老头儿的套路了。
“教授,晴。”都这时了他还不忘纠正我的用词。
“是是,邓布利多——教授。”
他回到高光时刻的话题,好像已经想象到什么场面,笑出了声,“如果真是这样,在返程的列车上你会被院里所有的人轮流抱着亲过去的。”
“咦惹,”我说,“不要。”
也在这时,空气突然出现了一阵静默。
医疗翼只剩我们,于是我们只点亮了头顶上的一盏灯。我看见柔缓的光线抚过他褐色的发丝,他低着头,睫毛垂下来,握着那半块三明治,迟迟没有动作。
许久,我才听到他酝酿很久的话音,“晴……你说你要留下来,”他的目光闪动一下,蓝灰色的眼睛看向我,“是真的吗?”
我也放下了三明治。
“嗯,”我沉吟一会儿,对他笑了笑,“是真的。”
“不过我不想骗你,”我又说,“我大概率是无法永远留在这里的。我迟早有一天还会离开。”
他的指尖颤抖了一下,“到那时……你会告诉我,对吧?”
我本来要立刻给出肯定的回答,却不知为何,心口一种莫名的滞涩感堵住了我的话音。
“我……”过长的停顿引起了塞德里克的怀疑,他重新抬起头来,锐利的视线逼迫着我给出答案,我压住了那股滞涩的感觉,“我会告诉你,我答应你。”
“你已经丢下我两回了。”他平静地说,仿佛只是在通知我,“我不接受第三次,林晴。”
“我只知道第一次,”我试图用轻松一点的语气说,“第二次是什么时候?”
“一周前,你倒在保管魔法石的密室。”
“那只是……”
“不要和我说那只是个意外。”他忽然提高了声量,神色弥漫上了伤痛,“你曾经对我说,‘无论何时,注意自己的安全’。可为什么,你自己却那么无所谓……”
“我没有办法目睹那样的场景第二次,你倒在火海中,浑身是伤……无论我怎么叫你的名字,你都没有回应……”他似乎没法说下去了,深吸了口气,闭了闭眼,好像只有用握紧的手掌才能平息自己的情绪。
“我后悔了,”他松开那只手掌,喉间泄出一声苦笑,“我不该那样草率地用掉你送给我的心愿卡。我不要礼物了,无论是圣诞节、我的生日——任何节日,你是否想为我挑礼物本来就是你的自由……我没有别的愿望了,只要,只要你平安……如果我早知道我将你留在这个世界,会让你遭受那样的痛苦,我……”
“塞德——塞德里克!”我用双手捧住了他的脸颊,直到他痛苦的眼睛里映出我的模样,“你想太多了,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选择。没关系的,都过去了,我现在不是好好地就在这里吗?”
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看见神采渐渐回到他的眼睛里,我露出一个微笑:“冷静下来了吗?”
我正要将手收回,却被制止在一股温暖的力度中。
微微睁大了眼,我看见塞德里克就那样将脸埋进了我的手心,闭上眼,呼吸着,好像那是把他固定在现实中的唯一的锚,好像一只动物在熟悉的气味中安抚了自己焦躁的心。
终于,他睁开眼,“你对我很重要,晴。”低声道,几乎如同一句呢喃,只说给他自己听。
塞德里克望向我,“我不奢求你知道其他的事情,”毫无保留地注视我,一尘不染的眼底,仿佛只倒映着我一个人的影子;我不禁屏住了呼吸,蜷缩的指尖触碰到他温凉的皮肤,“但我需要你记住这一点。也许直到现在你也不能理解我为什么在乎你、有多在乎你,但至少……至少不要再对这一切视而不见,不要再假装你对我的意义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玩笑。”
医疗翼的时钟滴答转动,每一下落针,都在我的心上敲出了无尽的回音。最后一个字音拖曳着落下,他随之松开了我,我如梦初醒,缓慢地将手收进了被窝里。
那只被他贴在脸颊上的手,那只在他温热的呼吸中蜷缩的手……不,林晴。我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对自己说。不要向一时的软弱屈服。
不要踏上一条绝望的路,不要试图去撕碎一颗珍贵的心。
“那么……”我重新抬起目光,露出最平常的那种笑容,“我们可以继续吃三明治了吧?”
有人在医疗翼门口偷听,我不说是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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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二章 你之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