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内普失态了。
他望进了齐娅拉的双眼,而她没有任何反抗。她坦然地将自己的全部思维和记忆暴露在他面前,但斯内普看见的只有那双琥珀色的双眼反射出的两个小小人影。
是他,西弗勒斯·斯内普,她的眼中也只有他。
斯内普徒劳地重复了一遍问题:“什么意思?什么叫我是你的……?”
并不是没有听懂,只是他不能接受齐娅拉的答案,他也从来没有听到过这种答案。
为了,他?
他,西弗勒斯·斯内普,又凭什么值得别人用性命来交换,又哪里值得她口中天方夜谭一样的“幸福”呢?
看到斯内普的表情,齐娅拉知道他一定并不相信。但她在这时候拥有了充足的耐心,也有足够的勇气袒露自己的一切。
“我是个没什么价值的人,但我想至少在活着的时候为你创造一些价值,斯内普教授。”她温柔地说,“你可以这样认为,我就是一只活在下水道的灰毛老鼠,在阴暗的角落仰慕你的人格,自说自话地用你为借口让自己苟延残喘地活着,鬼鬼祟祟做着自以为对你好的事情。”
齐娅拉的手微微使力,斯内普也没有反抗,就这样被她按下了魔杖。她摇摇晃晃地想要站起来,但期间因为头晕又跌坐回去一次,斯内普没有阻止,他就这样看着她,仿佛第一天才认识齐娅拉·洛,仿佛她是一只长着三个头的怪物。
齐娅拉终于站稳了,她扶着椅背,因为虚弱满身虚汗。但她挺直了脊背,面对依旧不发一言的斯内普,她向前了一步。
斯内普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齐娅拉立刻停了下来,斯内普微微颤了一下嘴唇,而她已经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
“对不起。”齐娅拉慢慢向后退去,好像斯内普是个被惊吓过后需要安抚的孩童,“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的行为和情感都很恶心,对不起。”
她退到了办公室门边,在背后按上了门把手。相隔着半间办公室,齐娅拉和斯内普都在寂静中喘息,一个人难以接受真相,而另一个人自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真相。
齐娅拉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她早就在潜意识里等待着向斯内普袒露心迹的这一刻。而且她知道,清楚无比地明白自己有多么病态,有多么扭曲,有多么不堪。她的博格特早早地将这一天的结局向她演示了出来——斯内普会将她彻底厌弃。
她最害怕的事情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齐娅拉并不畏惧死亡,但是她依旧害怕斯内普难以置信的眼神。她轻轻按下门把手,在落荒而逃之前,最后一次试图让斯内普的心里好受一些。
“我的行为都是自发的,我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无论是我的感情也好,还是行为也好,我都会在您看不见也感受不到的地方悄悄进行。所以您大可以不必理会我,将我继续当做一只下水道里的老鼠对待就可以了。”
“如果您实在是觉得我的感情和行为都过于恶心,接受不了,只要您开口,我可以马上停止这一切,料理好所有事情之后立刻去死。我的遗嘱一直都在及时更新,东西也收拾得规整,所以结束生命的过程会很利落,不拖泥带水,您不会为此感到烦扰。”
齐娅拉微微欠身,抱歉地笑了一下:“不,我并不是在拿自己的性命要挟。”
“仅仅是因为只要我还活着,我就难以停止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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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内普不发一言地推开了黑魔法防御术教师办公室的门,邓布利多还站在已经将真穆迪解救出来的大箱子面前若有所思。
“你那边都已经处理好了吗,西弗勒斯?”邓布利多没有抬头,“齐娅拉·洛怎么样了?”
“……”
斯内普的沉默相当反常,邓布利多转过头去,他打量了几眼显然失魂落魄的魔药教授,相当不合时宜地打趣问:“怎么,发现自己最懂事最乖的学生其实能下手杀人给你冲击太大了吗?别太紧张,其实我对此相当有经验,毕竟包括伏地魔在内,基本上所有食死徒都是我看着入学毕业的。”
说完之后,邓布利多特意停了停,留出时间让斯内普瞪他。
但斯内普没有,他依旧沉默着,面无表情,双目无神。
邓布利多觉得有点不太对劲:“看来你受到的冲击有些过于大了……发生了什么我意料之外的事吗,西弗勒斯?齐娅拉·洛那头出现什么意外情况了?”
斯内普的眼珠终于动了动,这让他的脸看起来不那么像木雕了。他扫了一眼邓布利多,干涩地开口:“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你先讲讲小巴蒂·克劳奇究竟是什么情况。”
不,看起来可不是“并不重要”啊。
邓布利多没有立即拆穿,毕竟小巴蒂·克劳奇这边的情报确实也相当重要。他指了一下那口挖出了一个极深地下空洞的箱子,告诉斯内普他的发现:“我刚把阿拉斯托从这里解救出来,他在这儿被锁了一年。而这一年和我们共事相处的那个疯眼汉是小巴蒂·克劳奇假扮的,他喝了复方汤剂,为了某个目的一直潜伏在霍格沃茨。”
斯内普扫视了一圈摆满了各类侦查与反侦察魔法道具的办公室,连假笑都扯不起来,只觉得他今天接收到的消息都荒诞无比。
“至于小巴蒂·克劳奇究竟是怎么从阿兹卡班逃脱,又怎么被偷梁换柱地认为是已经死亡,这恐怕要去问他的父亲。但我们可能永远得不到他父亲的回答了。”邓布利多轻微地摇了一下头,“这桩案子从头到尾都迷雾重重,好像一出已经演完的戏,我们只是窥探到了结局的一角而已。”
斯内普嘶哑地问:“他伪装成穆迪的目的是什么?”
“毋庸置疑,显然是为了他的主子东山再起做准备。”邓布利多的神色也冷峻起来,“我有理由怀疑,哈利被火焰杯选为第四名参赛者就是小巴蒂·克劳奇的杰作,他的目的自然也围绕着哈利……那么其实猜测的范围也就很小了,也相当明显。伏地魔的复活需要哈利,他也想要哈利死。”
斯内普发现自己今天竟然已经对“死”这个词感到麻木了。他今天见识了太多和“死”相关的东西,小巴蒂实打实地死了,而还有一个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日夜想着去死的女孩子刚从他的办公室离开。
“但他们都没有成功。”斯内普陈述着。
邓布利多点了点头:“是的,因为……在小巴蒂·克劳奇前往迷宫,想要给决赛偷偷添加一点变数之前,有人阻止了他。”
“那么,接下来就轮到你提供情报了,西弗勒斯。你从齐娅拉·洛那儿问出什么来了吗?”
斯内普移开了视线。
“我把她勉强救回来之后她就一直在胡言乱语。”他说,“我觉得她说的话并没有任何可信度。”
邓布利多抱起双臂,食指敲敲胳膊肘:“她讲了什么让你接受不了的话吗?”
斯内普在面对邓布利多的时候撒不了谎,即使此时他万般想要隐瞒下那段他这辈子都忘不了的对话。齐娅拉的言语震雷在他耳畔铮铮回响,而他极其被动地发现,除了邓布利多之外,没有任何人会相信他接下来的转述,一字一句都不会相信——如果不是亲耳所听,他自己是最不可能相信的那个。
他只能从最容易说出口的对话开始转述。
“她说,她这一年都在策划谋杀‘穆迪’。”
邓布利多垂眸思索:“你知道她这么处心积虑策划谋杀的理由吗?”
斯内普声音平平道:“不知道,她没说。”
“希望你能帮我问到这个答案,这件事应该只有你能做到,毕竟她对我一定十分警惕。”邓布利多看向斯内普,“而且大家都知道,她最喜欢的教授就是你。”
这句话起了反效果。斯内普非但没有像平时那样坦然地接受这句对事实的描述,相反,他的脸色更苍白了。
“她说自己一直想要死。”
邓布利多也一怔:“她是亲口这么说的吗?”
斯内普抿住薄唇,几秒沉默后,他继续道:“她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对自己的评价相当低,一直有轻生的念头。”
“啊……原来如此,真是可怜。”邓布利多立刻听明白了,他轻轻叹了口气,“看来齐娅拉·洛有些精神上的障碍,极度自卑压抑……只是她在人前伪装得很好罢了。”
斯内普在袍子下紧紧攥着拳头,听到邓布利多的评价后,他扯起唇角,似是讥讽,似是苦笑,但是却和哭一样滑稽又难看:“我觉得她确实有精神病。”
邓布利多看着他:“她对你说的仅仅只有这些吗?只有这些就让你,西弗勒斯·斯内普震惊成这个样子?”
邓布利多的洞察力从来都是这样在正确的时间和错误的时间都很他妈的敏锐,斯内普信任他的洞察力,也一直痛恨这一点。
在又一段漫长,却又并没有超过邓布利多耐心限度的沉默后,斯内普落败了。他徒劳地张了张口,那句荒唐无比的话就卡在喉咙口,连他的脑子都拒绝再去思考,拒绝让它在冷静的魔药教授脑中停留哪怕一秒。
“她说,她爱我。”
…………
…………………………
在约等于往咖啡杯内投下三枚方糖的思考间隙后,这位霍格沃茨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校长先生却突然畅快地笑了。
“我觉得我们有必要为了这句话去喝一杯。”他一拍手,“那么你是怎么回复她的?”
斯内普的咬肌在颤抖,因为他此刻在狠狠地研磨后槽牙。邓布利多一看他的这个反应就猜到了结局:“你不会残忍地训斥了她吧?哦……不,你可别告诉我你像个毛头小伙子一样被吓傻了,西弗勒斯。”
“你能在当时的情况下保持平常心吗?她刚刚以命换命地杀了人!”斯内普的额角青筋迸出,“她告诉我自己每天都想着去死!她连站都站不稳,可能在走廊上没走两步就会遂了她自己的意一命呜呼,而她竟然就那样满不在乎地跟我说,跟我说她可以随时为了我去,去——”
邓布利多饶有兴致地追问:“去什么?”
斯内普猛地闭上嘴,他仇恨地瞪着地上那口本来跟他毫无关系的空箱子,凶狠得好像那只空箱子活该要在阿兹卡班关上一辈子。
“她的精神绝对有问题。”
他重复道,似乎这个结论可以回答之前的所有疑惑似的:“齐娅拉·洛的精神不正常。”
“没错,我认为她应该有着相当严重的抑郁障碍,不过抑郁障碍并不会影响患者去爱人。”邓布利多温声说,“我们该感到庆幸,庆幸齐娅拉灰暗精神世界里唯一的支撑是爱,而不是别的什么会导致更恐怖结局的东西。”
“而让我更高兴的是,她自始至终都是个聪明又有眼光的孩子。西弗勒斯,她选择爱的那个人是你。”
老邓:我原来还以为我又要出一个孤儿黑魔王学生,没想到她只是毒唯而已,那没事了
斯内普:我他妈有事!
小齐基本上就是那个表情包“让你看到了过激单推人真是对不起,我马上就离开”
自我评价过低导致她觉得自己并不配去爱斯内普,虽然斯内普只是单纯被吓傻了而已,蝠蝠呆滞.jpg
斯内普:你能不能不要再强调这个了?
BGM:It\'s Consuming Me
我相信你们有些人可能已经在B站看过这个BGM的各种病娇向剪辑了(翻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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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